姜浮生和李明淮走在後面，着前面兩人膩膩歪歪的樣子，不禁相視而笑。

　　這樣的生活真好啊。

　　薄妄的會議已經停了，一時也沒事幹，四個人索性一起去遊玩。

　　姜浮生提議爬山，鹿之绫擔心薄妄的腿就沒同意，四人一起去廟裡走了下，還入鄉随俗地求了四支簽。

　　兩支上上簽。

　　一支中簽。

　　一支……下下簽。

　　……

　　夜色濃郁。

　　浴室裡水霧籠罩得視線迷離，水流從花灑猛烈而下，磨砂玻璃上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現。

　　良久，一雙赤裸的腳邁出浴室。

　　李明淮将浴巾圍在腰間，用毛巾擦着頭發走向客廳，一過去，他就到茶幾上放的一紙簽文。

　　上上簽。

　　說得天花亂墜的簽文。

　　這簽不是他的，是姜浮生那丫頭到他手中的下下簽時，強行跟他換過來，說什麼戀人之間簽都是替對方求的。

　　他扔出來的簽就是他的。

　　不然，怎麼從廟裡出來，妄哥就同他說，停了他幫助廖家鳴調查雷家的任務。

　　李明淮彎下腰，水漬從發梢滴淌下來，他沒去拿那一紙簽文，而是伸手撈起一旁的打火機和煙，咬了一根點上，然後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吞雲吐霧。

　　腰被什麼東西胳到。

　　他咬着煙回頭，就到一個醜得莫名其妙的鬼臉抱枕。

　　是姜浮生買的，她總喜歡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還說可愛，他懷疑她會上他，是因為在她眼裡，他也和這鬼臉抱枕一樣醜。

　　一旁的手機震了下，李明淮拿起手機，上面顯示着“丫頭”兩個字。

　　他接起來放到耳邊，姜浮生又瞬間挂了電話。

　　“……”

　　搞什麼？

　　李明淮在煙霧中向手機，屏幕上跳出一段語音，他點開，姜浮生帶了些哭腔的聲音傳來，“那個，我還是發語音吧，我怕我會哭……李明淮，不管你以前遇過什麼事，那都不重要，你以後有我，我會在你身邊很久很久，久到你煩……”

　　已經哭了。

　　嫂子讓他不要把自己的領地擴張那麼大，換來這丫頭哭哭啼啼的告白。

　　李明淮的指腹按下去，聽了五遍語音，才在聊天框中回複她。

　　【李明淮：收到。】

　　他放下手機，往外走去，站在陽台上低頭着腳下的江北，夜風吹幹他身上的水氣。

　　李明淮捏着煙，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那一個夜晚和今晚似乎差不多，夜晚從來都像一頭巨獸，蟄伏着随時張開皿盆大口，咬死每一個失去生存欲望的人。

　　那晚，他傷痕累累地爬上了死亡聖山，站在山巅着底下的黑暗深淵，慢慢張開雙臂。

　　從藍山跳下去的人，沒一個能活下來。

　　那正是他想要的。

　　“想死一定要爬到這裡來，講究儀式感？”

　　他轉過臉，到黑暗中的一點猩紅。

　　薄妄就站在車前，低頭抽着煙，大衣的衣角随風翻飛，像黑夜中突然到達的勾魂亡者。

　　“你是誰？”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在薄妄身上感受到同樣的氣息，同樣厭世的氣息。

　　那是死亡解脫的味道。

　　薄妄擡起臉向他，在夜色中勾起薄唇，似笑非笑，“反正都是送命，把你的命送給我怎麼樣，我滿足你一個願望。”

　　“口氣不小，你以為你是誰？神？”

　　他嗤笑。

　　“錢和權能解決的，我都能辦到。”

　　“……”

　　“你這條命，我要了。”

　　“……”

　　很後來，他才知道妄哥常去藍山撿自殺者，他不是剛巧的特例。

　　但對他來說，妄哥，永遠都是特例。

　　不讓他插手查雷家的事情，他能想到妄哥的一番用心，隻是他真沒關系……

　　要是蘇敏靜真和鹿家皿案有關，那她就去死吧。

　　他不在乎。

　　一根煙抽到底，手機響起來。

　　李明淮接起來，就聽到一個活死人向他報告，“卧槽，淮哥，出事了，廖家鳴那倒黴催的出車禍了，兇骨骨折，他也真是流年不利……我這車禍和雷家脫不了幹系，一查他雷家就出事……啊，我忘了，妄哥不讓你過問了，不好意思，我直接打給妄哥。”

　　都不等他說話，對面就挂了電話。

　　李明淮着手機，眼底漸漸變暗變深。

　　廖家鳴出事了。

　　誰還能比他更适合去查雷家。

　　……

　　薄氏财團的會議室。

　　和鹿家有相關往來的負責人都坐在會議桌前，鹿之绫作為江南鹿家這邊的負責人參與會議。

　　“不壟斷江南市場一向是鹿、薄兩家合作的底線，所以我不能同意。”

　　鹿之绫坐在那裡，不慌不忙地否定對方提出來的要求。

　　而對方從位置上站起來，據理力争，“鹿小姐，我們是在做生意，不是在做善事，我們已經在最大的範圍内許了鹿家最大的好處。”

　　“不行。”

　　鹿之绫淡定而從容地拒絕。

　　“同意。”

　　對方還沒說話，坐在主位上的薄妄就輕飄飄地放出一句話。

　　所有人轉頭，隻見薄妄一派慵懶地坐在那裡，靠着椅背，鼻梁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配上淩厲出色的外表，完全是斯文禽獸的模樣。

　　光這麼，男人很有鎮住全場的氣勢。

　　但偏偏這位堂堂薄家繼承人的座椅是傾斜的，斜向鹿之绫的方向，他還将腕上的佛珠手串拿了下來，套在修長的手指上，跟個大爺一樣一顆一顆碾過去，黑眸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鹿之绫。

　　鹿之绫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地迎上他的視線，微笑着道，“還是薄總通情達理。”

　　“好說。”

　　薄妄勾唇。

　　“……”

　　衆人默。

　　通情達理？薄總？

　　“那我就說一下我們這邊的提議。”鹿之绫坐直，纖細白皙的手指翻開面前的文件，“第一條，我們希望……”

　　“通過。”

　　薄妄颌首。

　　“第二條……”

　　“通過。”

　　“第三條……”

　　“通過。”

　　“……”

　　“……”

　　一衆參與會議的人面面相觑，滿頭黑線。

　　薄總，之前鹿家的鹿蜜坐在這裡的時候，您可不是這張臉啊。

　　怎麼換個人，把你還換沒脾氣了？

　　他們算是明白了。

　　他們哪是被叫來開會的，明明是來吃狗糧的。

　　确定還要他們做方案，确定還要他們為江南計劃做大做強？哄着鹿家小姐一人樂就好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