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床上的老人眼珠子動了動,停留在李毓舟的臉上。
“南國……不能亂……”
李毓舟垂眸,他神情中透露出的憂郁情緒讓老人眼眶發熱,他緊緊的抓着李毓舟的手,艱難的說道。
“二十……年了,放下吧,别……再折磨自己了,南國,交給你,我才……放心,為了那麼多的百姓,你得……好好活下去。”
老人努力的喘息着,眼角滾下幾行熱淚。
他看着李毓舟,可眸子裡的難過跟遺憾,卻又像是在看别人。
“姝兒,不該……生在我們皇家,可憐她那時候……才一歲,還沒……過生日呢。”
李毓舟垂着頭許久,聽着老人像是呢喃的話,他擡起頭,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
“父親,您放心,我會照看好南國,不會亂。”
老人的眼中閃過欣慰,雖然眼角含着淚,可是卻又帶着笑。
“你……放下就好,我要去見姝兒了,你放心吧,以後……我會照顧好她。”
李毓舟回頭看了顔茸茸一眼,本想直接說出她的身份。
可是卻見老人顫巍巍的伸手想要去枕頭下拿東西,李毓舟趕緊握住他的手,伸到枕頭下。
老人摸索了一會兒,從枕頭下摸索出一個金色的牌子。
那是象征帝王身份的金牌,這一枚是老人的,他們李家每一代帝王都會有一枚屬于自己身份的金牌。
在自己死後,金牌會送到下一位繼承人手上,在繼承人順利繼位之後,會打造屬于自己的金牌,新的金牌落成時,舊金牌會直接銷毀。
“父親……”
老人摩挲着那枚代表自己的金牌,跟了他幾十年了,他遞給李毓舟。
“南國,交給你,我才……放心,原本……我,還想,把姝兒培養成……一位女性帝王,可是那孩子命……苦,剛……”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随時都要去了。
李毓舟臉色一變,急切的一把拉過顔茸茸,在老人耳邊急聲道。
“父親,姝兒在,姝兒還在的,她沒死,她也來了,父親,您睜開眼睛看看她。”
顔茸茸被大公子送到老人的手上,當她握着那像是幹枯稻草似的手腕兒時,輕顫了一下。
她此時早已淚流滿面,她看着床上已經油盡燈枯的老人,張着嘴急聲喊他。
“爺爺,爺爺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孫女兒,爺爺您醒醒。”
老人沉重的眼皮睜開,定定的看着跪在床前的顔茸茸。
他好像已經看不清楚顔茸茸的臉了,但是那一聲聲的爺爺,卻讓他心中燃起想要看看孫女,摸摸孫女,求證一下的想法。
他努力想要把手擡起來,可是沒力氣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都做不到。
顔茸茸趕緊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臉上,頭上。
“爺爺,我是茸茸,也是姝兒,您好好看看我。”
老人的手指輕輕的摸了摸顔茸茸的頭,眼中流出渾濁的眼淚。
“姝兒,姝兒……真的,回來了。”
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嘴角帶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顔茸茸感覺到那隻手無力的往下落,她趕忙一把抓住。
“爺爺,爺爺你别死啊,爺爺,我才剛見到您啊!”
大公子在一旁也哭的泣不成聲。
他是個不落淚的人,唯一哭過的兩次是李研姝跟他心愛妻子離開他的時候,今天,他的父親離開他了。
這個儒雅瘦弱的男人,哭到不能自已。
顔茸茸也癱坐在地上,自己難過的不行,雖然她才剛見到爺爺,可是那種皿緣親情,真的是割舍不斷的牽絆。
看着老人永久閉上的眼睛,眼淚怎麼也控制不住。
李毓舟也跪在了她身旁,他大聲對這外面的護衛喊道。
“進來,叫醫生做最後的檢查。”
皇家有禦用醫生,幾位醫生一起進來查看,确定了老人的過世,之後便是老人的貼身助理向外面的那些親王,公子,公主們宣布這一結果。
隻一會兒,原本還熱熱鬧鬧舉辦加冕大典的皇家莊園,已經變成了一片哭泣聲。
顔茸茸跟司伯珩已經悄悄跟随其他傭人隊伍離開了,此時正在一件偏僻的屋子裡換衣服。
他們換回原本穿的衣服,回到了賓客們之中。
來的賓客此時還都不知道主院發生的事,他們還在湖中玩耍,甚至有悠揚的歌聲響起。
顔茸茸坐在船上,司伯珩劃着船,眼睛則擔憂的看着她。
顔茸茸眼神呆呆的,看着那碧波的湖水,此時已經是夜晚,湖水中印着一輪彎月,她身子微微前傾,伸手去撈那水中的月亮。
可是隻撈起來一場空,她再次把手伸到湖裡,結果依舊如此。
司伯珩并沒有勸說,隻是溫柔的看着她有些瘋狂的撈着水中的月亮。
“你說,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顔茸茸的嗓音沒了之前的清脆,此時有些啞。
司伯珩松開船槳,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倒懷裡抱着她。
“茸茸,是真的,你真的是皇室的公主。”
顔茸茸緩緩擡頭,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那……爺爺真的走了嗎?”
司伯珩緊緊擁着她,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低聲道。
“生老病死,是人都要經曆的,即便是帝王,也改變不了。”
顔茸茸靠在他肩膀上,許久都沒再說話。
司伯珩知道她心裡難過,剛有的親人,才剛見面,就過世了,對她打擊很大。
船快回到停泊的地方時,已經能聽到周圍的喧鬧聲了。
顔茸茸知道自己現在這樣靠在司伯珩懷裡,可能會被一些人關注,甚至有人又會傳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但她不想起來,别人愛傳什麼就去傳吧,她不想管那些了,她現在就想窩在自己愛人的懷裡。
司伯珩輕輕摸着她的腦袋,在她額頭上吻了吻。
“困就睡一會兒。”
顔茸茸現在哪裡睡得着,她滿腦子都是剛才老人看着她時那激動的眼神,還有那隻形似枯槁的手。
“司伯珩,你說,我是不是連給爺爺戴孝都不能?我沒身份參加他的葬禮。”
司伯珩微微低頭,唇貼在她耳朵上,輕聲道。
“你可以,什麼身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