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6章 心底無私天地寬
喝酒改成喝茶,很有深意。廉明宇在省政府辦公,厲元朗在省委。除非參加會議或者出席活動,二人見面機會并不多。就是同住在省委住宅大院裡,厲元朗居住的五号樓和廉明宇家的二号樓相距不足百米,可平常各忙各的,連個照面都碰不到。既然是喝茶,厲元朗用過晚飯後,閑庭信步走到二号樓門口,廉明宇親自開門把他迎了進去。五月初的泯川進入梅雨期,陰雨綿綿,但氣溫普遍有所提升。在客廳裡分别落座,厲元朗見廉明宇滿面紅光,打趣問:“廉省長氣色紅潤,是否有什麼喜事?”廉明宇邊給厲元朗倒茶邊說:“剛剛款待東河省政府的參觀訪問團,喝了點酒。對了,東河是你家鄉,你在那裡工作數年,沒有老同事聯系你?”厲元朗微微搖頭,“我這幾天淨顧着忙黨建的事情了,根本無暇關注其他。”他說的是實話,周旭傑交代他的工作重心,是善意的提醒,以便厲元朗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面,忘卻心中不快。自從公民日報發表了那篇針對性極強的文章之後,再無後續。這件事随着時間推移,早已被廣大網友抛之腦後,忘記差不多了。厲元朗以靜制動,不回應,不反擊,不理會。他深知應對這種事,隻做不說,才是最正确的處理方式。端起茶杯,廉明宇說道:“請你過來,一個是好久沒在一起說說話了,還有一個,我要告訴你公民日報那篇文章的來龍去脈。”厲元朗早就有猜出,廉明宇請他喝茶的真正目的,應該和那篇文章有關。作為當事人,厲元朗表面上風平浪靜,内心中卻很在意。不時關注這方面的動态,發覺雷聲大雨點小,他很快明白這篇文章的實際含義是什麼了。具有強烈的警告意味。此時的他側耳傾聽,表情中不摻雜半點波瀾。廉明宇繼續着話題,“元朗,音樂會的事情,我覺得小題大做。你不接受特權,不打攪觀衆欣賞熱情,以普通身份聽音樂會,本就無可厚非。”“總有那麼一小撮人自以為是,雞蛋裡挑骨頭,毫無底線的亂講亂說,與我們黨提倡深入群衆的理念原則背道而馳。”“應華同志不僅在内部會議上做了檢讨,而且,宣澤同志辦公室更換兩名秘書。元朗,你要相信,黑的白不了,白的也不能變成黑。”這句話的信息量非常之大,厲元朗第一個想到的是,出處的确在杜宣澤那邊,換掉他的兩名秘書就是鐵證。同時,應華同志負責宣傳口,檢讨的是他把關不嚴。這麼明顯有問題的文章,冠以公民日報評論員文章發表出來,很容易讓人産生錯覺。和于勁峰講話内容大相徑庭。針對他、攻擊他,或者他背後勢力,如此喪失理智、毫無底線。上面肯定不答應。由此看來,文章絕不可能是杜宣澤同意發起,正如廉明宇所說那樣,指定是杜宣澤秘書為了讨好他,自作聰明,弄了一篇這樣文章出來,替杜宣澤洩私憤。但是,上面并沒有以正式場合找厲元朗談話,而是通過廉明宇之口私下透露原因,更加說明,這裡面還有更深層次的意思。應該是顧忌杜宣澤的臉面。果不其然,廉明宇接下來的說話内容,印證了這一點。他說:“元朗,這件事對你固然造成一定不利影響,我以朋友間的交情勸你,不要放在心裡,扔掉包袱輕裝前進。”“做工作,難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有委屈就要自我消化,自我調節。要把委屈變成動力,要有大格局和大兇懷,要以大局為重。”厲元朗真想說,這事放在你廉大省長身上,無端遭受指責,你還會這樣說嗎?想歸想,厲元朗深有感觸地回應:“感謝廉省長的真心之言,那件事已成過去,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做我該做的份内事。”“你有這樣想法最好。元朗,我還是那句話,好好工作,不要放在心上。上面能為你的事情,專門在内部會讨論這個議題,已屬不易了。”離開廉明宇的家,回去路上,厲元朗如鲠在喉,十分憋悶難受。在泯川市,在泯中省委,厲元朗想要找一個抒發心懷的人,好好發洩心中郁悶。放眼望去,真沒有一個合适人選。巧極了,這時候一個電話打進來,一聽聲音,厲元朗喜上眉梢,“金市長,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金勝連忙解釋,“厲副書記,我跟随東河省參觀訪問團下午到達泯川,事情繁多,現在才聯系你,還請勿怪。”“我們是老朋友了,哪有那麼多講究。金市長,你老哥來泯川,我怎麼也得盡地主之誼。你那邊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見一面。”金勝痛快答應,“我打電話的目的,就是這個意思。”挂斷手機,厲元朗讓王錦瑞聯系地方,沒有别的要求,隻要肅靜就行。王錦瑞辦事效率極高,他選的是一處會所,地處半山腰,環境優雅,人員不雜。厲元朗走進包間的時候,金勝也是剛到。幾年未見,金勝頭發花白,皺紋增加,顯得很老态。“金市長。”厲元朗和金勝握了握手,分别落座。“厲副書記,你變化不大,還是那麼年輕,不像我,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了。”金勝望着厲元朗,不由得發出感歎。他比厲元朗大五歲,今年剛好五十整。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初二人在甘平縣,金勝意氣風發,厲元朗壯志淩雲。一晃過去十幾年,二人各有成就。然而經過歲月侵蝕,曾經年輕的他們,不再年輕了。金勝的煙瘾依然非常大,得知厲元朗戒煙,他羨慕的說:“我不像你有定力,你不抽了,我的煙瘾反而越來越厲害,一天都快兩包煙了。”厲元朗主動拿過打火機給他點燃,問道:“抽煙對身體不好。老哥,你還在雲水?”這些年,厲元朗和金勝偶有聯系,知道他現任雲水市長。金勝深吸一口煙,伸出五根手指,“五年了,我在雲水工作五年,做市長也有快三年了。厲副書記……”厲元朗擡手打斷,“老哥,你還是稱呼我元朗吧,我聽着習慣。”“行。”金勝彈了彈煙灰,感慨說:“不瞞你說,我這次随團前來,是省裡專門安排的。你也知道,泯中省在經濟發展方面始終走在最前列,我們說是來取經,實際也是給我們這些即将退下的老同志一次安慰旅行。”厲元朗驚訝道:“老哥,你的意思是……”“省委組織部找我談話了,準備調我去省人大,級别上提到副部。”金勝感歎道:“算是不錯了。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二十多年,能夠做到這種位置,我很滿足。”厲元朗清晰記得,白晴牽線搭橋,使得金勝成功走進東河省委書記蔣兆俊的視線。以他理解,金勝做了三年市長,下一步應該順理成章出任雲水市委書記。别看書記和市長級别相同,但境遇卻天差地别。先不說書記權力大,一旦離任,如果不是年齡到站面臨退休,最起碼會調入省裡擔任副省長。到了副省長這一級别,操作空間可就大了。“老哥,你這……”厲元朗躊躇片刻,有些話實在沒法說出口。金勝理解厲元朗的意思,便說:“人分三六九等,蔣書記身邊的人也有遠有近。我雄心勃勃,本以為接替書記水到渠成,卻不想失之交臂。”“我和你說說心裡話吧,這年頭僅靠賣力幹工作是不夠的。我這人你了解,隻善于做事,不擅長搞人際關系。”“你一直幫助我,給我穿針引線、牽線搭橋,可我性格上的欠缺,不是後天可以彌補的。算了,去省人大也好,這些年淨忙工作了,沒時間照顧家庭,照顧家人,是時候歇一歇,給自己放松放松了。”話鋒一轉,金勝神秘說道:“我這次來泯中省見你,還有一件事和你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