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原本言裕是準備回去的,結果張奶奶又是殺雞又是炖鴨蒸臘肉的,言裕沒走成,被熱情好客的老人家給拉着手就是不準走。
吃過午飯歇了一會兒言裕才坐上張小叔他們借的那輛面包車走了。
不過分岔路那兒面包車也上不去,言裕下了車道了謝。
胖子眼巴巴的伸着頭趴在後排座位窗戶口看言裕,他想跟着言裕走,可惜他奶奶說要去同學家玩也要等兩天,讓他們好好稀罕稀罕他這個大孫子再說。
再則說,胖子小叔也隻能在家呆兩天,大孫子小兒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好不容易兩個命根子都在家,自然該多陪陪老人家。
“我說得了啊大侄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目送心愛的女朋友呢,人家家裡還有兩個年紀不大不小的姐妹,你去玩合适嗎?在坤市膩歪了半年還不夠?”
張小叔見言裕走遠了,這才将車掉了頭,一邊瞄了一眼後視鏡,看到侄子那一臉“沒去成不開森”的小表情,忍不住樂呵。
胖子一臉懵,就是單純的想去兄弟家玩,還有這種說法?
張小叔無奈搖頭笑,這大侄子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沒開竅,成天就知道找兄弟玩,從沒想過找小姐姐小妹妹玩?
言裕之前買好火車票的時候就給老家打電話了,估摸也就是今天到家。
家裡方菜花跟言四海兩口子都按捺住急切的在家等着,言容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忙裡忙外的。
言裕房間裡的被子是早幾天言容算着時間将被褥都給提前洗洗曬曬鋪好了,衣服那些言容也給洗曬好了,就怕言裕回來衣服沒帶夠,凍住了。
聽說坤市那邊冬天都暖和得很,也不知道阿弟帶回來的衣服有沒有夠厚的。
言華也難得的沒有出門,乖乖等在家裡時不時給言容或者方菜花搭把手幫個忙。
“容容,蜂窩煤竈上的雞湯炖得怎麼樣了?”
“剛看過了,差不多了,等阿弟回來就能吃上!”
“華華,你哥的毛線拖鞋給拿出來了沒有?”
“拿了媽,你一大早都念叨好幾遍了!”
言四海吧嗒着葉子卷煙,最後站起身回房間換了雨鞋,“裕娃子喜歡喝魚湯,我去河溝下個網兜去。”
言四海這邊剛拿着三角網兜出了院子,遠遠的就瞧見下山那條小路上走着一個人。
言四海眼神好,一看就看清了那人正是自己兒子,頓時咧嘴笑起來,也不去下網兜了,回身将網兜往旁邊廚房外的牆壁上一挂,大聲朝堂屋裡吆喝。
“菜花,裕娃子到家哩!容容,把雞湯給舀一碗出來!”
方菜花聽見了,連忙從堂屋裡出來,一邊在腰間的圍腰上反複擦手一邊朝廚房裡的言容喊,“把雞腿雞翅膀都給舀上,你阿弟坐這麼久火車,肯定該餓慌了!”
言容也滿臉笑容的大聲“哎”了一聲應下,回身就從碗櫃裡拿出個大湯缽,阿弟可不喜歡用大碗吃東西,言容給拿了副碗筷,再端着湯缽進了堂屋。
言華聽見聲兒的時候就已經甩着兩條細腿往小路那上面跑了,這麼半年沒見,言華迫不及待的想從言裕那裡聽聽大城市到底有多好。
而且大哥許諾她的獎金還沒給呢,也不知道大哥掙了那麼多錢買了多少東西回來。
想到這些言華就心熱得很,當然她也挺懷念她大哥在家的日子。
雖然方菜花現在夥食上好了不少,可有大哥在家,身邊的同學老師都會羨慕她,大哥還會給她買東西講故事,每次媽說她的時候大哥幾句話媽就轉了口風。
言裕這才剛能看見家裡房子呢,小路下就飛一般的跑來了一個灰藍色人影,不過十來秒鐘的時間,言華就已經跑到了言裕面前,并且擡臉朝着言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牙龈都露出來的那種笑。
笑着笑着言華莫名其妙就鼻子一酸,眼淚花子都在眼眶裡打轉了。
言華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得很,不過十歲的小姑娘已經是有自尊的時候了,言華覺得挺丢臉的,擡手用袖子往臉上已抹,微黃的臉都給粗糙的袖子擦紅了。
言裕歎了口氣,從褲兜裡摸出一張手絹,動作柔和的給言華細細擦了眼淚,最後再拍了拍言華的腦袋,“哥回來了,别哭,咱們阿妹長高了不少呢。”
言華發現自己眼眶裡的眼淚流得更兇了,這都是大哥的錯。
言華抓過言裕手上的手絹,自己胡亂的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仰着頭故作沒事的哼了一聲,“我才沒想你呢,就是剛才跑上來的時候眼睛被風給吹了。大哥,你給我買禮物沒有?我可是沖着禮物才跑這麼快來接你的!”
言裕失笑,力道不輕不重的一巴掌拍在言華後腦勺上,“行行行,你最冷酷無情了一點都不想大哥,是我想你們了行吧?走吧快回家,我給你們買了不少禮物,有些東西是快遞回來的,估計還要幾天才能到,我包裡有給你和大姐的禮物,待會兒回家就拿給你。”
半年沒見,加上言裕外表氣質的變化,言華其實還有些膽怯的,覺得眼前的大哥好陌生。
可被拍了後腦勺,那熟悉的感覺讓言華心裡那點陌生感一下子就沒了,臉上的笑也輕松了不少,此時聽言裕說真的有禮物,言華揪着言裕的一角一邊跟着往下走一邊不依不饒的問,“什麼禮物啊?現在拿給我不可以嗎?”
言裕也任由她拉着,哪怕外套衣角都被抓皺了抓髒了,“是MP3,可以聽歌的,我給你們下了很多歌在裡面,現在大城市裡不少學生都想要呢,比複讀機随身聽那些好用多了。”
言華以前還羨慕那些初中生用來放磁帶學英語聽歌的随身聽呢,别在腰帶上再往耳朵裡塞兩個坨坨,可讓人羨慕啦。
至于什麼P3,言華聽都沒聽說過,不過既然言裕說是大城市裡不少學生都想要,那言華就覺得那肯定是特别好的東西。
“大哥你是不是買手機了?給我看看嘛。”
“待會兒到家了再看吧,不然一會兒媽看見了不得削你?”
言華想想也是,媽看見她拿大哥的手機,肯定要咋咋呼呼的讓她别碰,免得弄壞了。
言華撅着嘴不情不願的點頭,而後又哼了一聲,“媽就是偏心,什麼好的都是屬于大哥的。”
言裕沒話說,畢竟這是事實,憐惜的擡手揉了揉言華的腦袋,“媽他們是思想被禁锢了,也不是他們自己想要這樣,是環境改變了他們。而且想要什麼,咱們都應該靠自己,正所謂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才最穩妥。”
言華扭頭瞅言裕,不自覺的有種撒嬌的模樣,“那大哥會跑嗎?”
言裕攬着言華的肩膀往自己這邊帶了帶,故作認真思考的想了一下笑道,“這也不一定,萬一哪天大哥落魄得隻能去工地搬磚了,你還要跑來跟我要這要那的,那我肯定隻能跑了。”
言華認真想了想,“好像也是,如果大哥飯都吃不上了,那跑的人肯定是我,嘻嘻.....”
一路跟言華說着話到了家,已經等在院子外面的方菜花連忙迎了過去,把言華擠開,自己雙手拉了言裕的手,紅着眼眶把言裕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嘴上一直念叨說言裕瘦了。
事實上言裕自己因為長高了不少,體重還增加了,比起一開始的麻杆身材,現在身上也多了一層薄薄的肌肉。
可家裡父母見着出了遠門回來的孩子,第一句話肯定就是說孩子瘦了,在外面吃苦了。
一貫沉默寡言的言四海也站在一邊笑着拍了拍言裕肩膀,覺得兒子長高了長壯了,十分欣慰,夾着葉子卷煙的手指卻克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等言裕側身給了他一個男人間的擁抱後,言四海扭頭往一旁走了幾步,擡手悄悄的用粗糙的手指抹幹眼角的濕潤。
兒子長大了,他也要老了,這種感慨,讓言四海一個種了半輩子土地的農民都忍不住感性一把。
言容是最後出來的,可手上卻是提了雙自家織的毛線拖鞋,裡面墊了軟軟的棉花,舒服又暖和。
“阿弟快進屋換了鞋子喝口熱湯吧,知道你今天要到家,爸爸媽媽都兩個晚上沒睡好呢,做夢都夢見你半夜在外面叫門,媽半夜起床開了好幾回門出去看呢。”
言容是這個家裡最溫柔的,也是最細心體貼的,這個時候就想讓剛剛到家的言裕暖和一點舒服一點。
言裕随身就背了個不大不小的運動包,裡面裝了幾本書一點雜七雜八比如充電線之類的東西。
帶回來的唯一一件厚外套也在昨天晚上就給穿在身上了。
寄快遞那包裹裡有兩身言裕的換洗衣服,包裹沒到之前就暫時先湊合着穿以前的冬衣就行了。
可等言裕喝了湯暖和一點回房換了衣服,這才發現自己一時粗心漏算了自己今年長高這個事。
原先是一米七一左右,今年在大學裡經常跟胖子去打籃球,加上每天早上跟晚上都恢複了前世晨跑夜跑的作息,一下子猛蹿到了一米七八。
言裕今年明年過大年元宵節才滿十九歲,二十四歲之前還有成長空間。
言裕穿着衣袖褲腳都短了一截的衣服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呢,這邊言容跟方菜花就端着裝針頭線腦的小簸箕推門進來了,也不說敲門什麼的。
還好言裕已經把秋衣秋褲給穿上了,可就這樣言裕也吓得一轉身飛快的往床上一坐被子一蓋,把自己捂得隻剩下脖子腦袋在外面。
這一系列動作自然逃不過已經推門而入的言容方菜花兩人眼睛,兩人頓時就笑起來了,方菜花還拍着手哈哈的笑,“哎喲我的寶貝兒子哎,你小時候就連小雀雀我都摸過,現在長大了就害羞了?”
言容也笑,不過看阿弟臉都紅到脖子根了,就沒說她也摸過這句話。
言裕剛學會走路的時候每次方菜花忙不過來都是讓言容照顧的,那時候言容還教過才兩歲多的言裕怎麼爬着過田坎缺口的呢。
“我早幾天給你洗曬衣服的時候就琢磨不知道會不會短了,可短多少也不确定,所以就跟媽商量着等你回來了比照着再給你接一截衣袖褲腳。”
言容看夠了阿弟臉紅害羞的樣子,連忙轉移話題說起來意。
言容跟方菜花扯着言裕的手跟腳拉出被子比劃了一下,心裡有了數,兩人就穿針引線的把言裕那幾件能穿的冬衣翻出來一陣縫縫補補的。
言華早就觑着機會想要去言裕那兒拿禮物,此時見大姐跟媽坐在言裕床邊說說笑笑的忙活,頓時有些郁悶的咬唇,為難是現在就進去還是等會兒進去。
等會兒吧可想着禮物就着急得抓心撓肝的坐不住,進去吧又怕被方菜花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