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祥的失敗
鄧布利多教授命令格蘭芬多全體同學返回禮堂。十分鐘後,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的同學們也進來了,每個人臉上都很困惑。
“我和教師們需要對城堡展開全面搜查。”鄧布利多教授告訴大家,這時麥格和弗立維教授關上了禮堂所有的門,“為了自身安全,恐怕你們隻能在這裡過夜了。我希望級長守住禮堂入口,我委托男女生學生會主席負責管理。若有什麼情況,立即向我彙報,”他又對一旁得意非凡、煞有介事的珀西說道,“派一個幽靈傳遞消息。”
鄧布利多教授停住話頭,正準備離開禮堂,卻又說道:“哦,對了,你們需要……”
他輕輕一揮魔杖,一張張長桌子便飛到禮堂邊上,自動靠牆站着了;又是輕輕一揮,地上出現了幾百個軟綿綿的紫色睡袋。
“好好睡吧。”鄧布利多教授說完,便走出去關上了門。
禮堂裡立刻響起了叽叽喳喳的議論聲,格蘭芬多的同學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其他學院的同學。
“大家都鑽進睡袋!”珀西喊道,“快點兒,不許再說話了!十分鐘後熄燈!”
“過來。”羅恩對哈利和赫敏說。他們抓過三個睡袋,拖到牆角。
“你們說,布萊克還在城堡裡嗎?”赫敏擔憂地小聲問。
“鄧布利多好像認為他還在。”羅恩說。
“幸虧他挑了今天晚上。”赫敏說,他們和衣鑽進了睡袋,用胳膊肘支着腦袋聊天,“今晚我們不在塔樓裡……”
“我想,他出逃在外,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羅恩說,“不知道今天是萬聖節前夕。不然他肯定沖到這裡來了。”
赫敏打了個哆嗦。
在他們周圍,同學們互相詢問着同樣的問題:“他是怎麼進來的?”
“也許他知道怎樣幻影顯形。”幾步之外的一位拉文克勞同學說,“就一下子憑空出現了。”
“沒準他把自己僞裝起來了。”赫奇帕奇的一位五年級學生說。
“他可能是飛進來的。”迪安・托馬斯說。
“拜托,難道隻有我一個人花時間讀過《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嗎?”赫敏惱火地對哈利和羅恩說。
“大概是吧,”羅恩說,“怎麼啦?”
“因為城堡不光有城牆保護着,”赫敏說,“還有各種各樣的魔法,阻止别人偷偷闖入。你不可能在這裡幻影顯形。還有,我倒想看看什麼樣的僞裝能騙過那些攝魂怪。它們把守着學校的每一個入口。如果他飛進來,它們肯定會看見的。另外,費爾奇知道所有的秘密通道,都已派人嚴加看守……”
“現在熄燈!”珀西大聲說,“我要求每個人都鑽進睡袋,别再說話!”
蠟燭立刻全部熄滅了。隻有那些銀色的幽靈發出些許光亮,飄來飄去地跟級長們嚴肅地交談着什麼。施了魔法的天花闆看上去跟外面的天空一樣,點綴着許多星星。在這樣的天花闆下,聽着禮堂裡仍然響着的竊竊私語聲,哈利覺得自己好像睡在戶外的微風裡一樣。
每過一個小時,就有一位教師出現在禮堂裡,查看是否平安無事。大約淩晨三點的時候,許多同學終于睡着了,鄧布利多教授走了進來。哈利注視着他在四處尋找珀西。珀西在一排排睡袋間巡行,訓斥那些說話的同學。他離哈利、羅恩和赫敏不遠,鄧布利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他們三個立刻假裝睡着。
“教授,有他的線索嗎?”珀西小聲問。
“沒有。這裡沒事吧?”
“一切正常,先生。”
“很好。現在沒有必要驚動他們。我給格蘭芬多肖像洞口找了個臨時看守。明天早晨你就可以讓他們搬回去了。”
“胖夫人呢,先生?”
“躲在三樓阿蓋爾郡[6]的地圖裡。看來,當時她沒聽到口令就不讓布萊克進去,布萊克就動了手。她的情緒仍然很糟糕,等她平靜下來後,我再讓費爾奇先生把她修複。”
哈利聽見禮堂的門又吱嘎一聲打開了,傳來更多的腳步聲。
“校長?”是斯内普。哈利一動不動,仔細傾聽。“整個四樓都搜過了。他不在那兒。費爾奇也到地下教室看過了,那兒也沒有。”
“天文塔呢?特裡勞尼教授的房間呢?貓頭鷹棚屋呢?”
“都搜過了……”
“很好,西弗勒斯。我也料到布萊克不會在這裡逗留。”
“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怎麼進來的,教授?”斯内普問。
哈利把腦袋從胳膊上微微擡起一些,好讓另一隻耳朵也能聽見。
“想法很多,西弗勒斯,可每一種都同樣站不住腳。”
哈利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朝他們站的地方望去。鄧布利多背對着他,但他能看到珀西的臉,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還能看到斯内普怒氣沖沖的側影。
“你還記得我們的那次談話嗎,校長,就在――呃――就在開學前?”斯内普說話時嘴唇幾乎不動,似乎不想讓珀西參與他們的談話。
“記得,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說,聲音裡透出某種類似警告的東西。
“布萊克不依靠内援就闖進學校――這似乎是――不可能的。我表達過我的擔憂,當你指定――”
“我不相信這座城堡裡有哪一個人能幫助布萊克闖入。”鄧布利多說,他的語氣明确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斯内普便沒再說話。“我必須下去找那些攝魂怪,”鄧布利多說,“我說過,等我們搜查完了就通知它們。”
“它們不是想來幫忙的嗎,先生?”珀西說。
“哦,是的,”鄧布利多冷冷地說,“但隻要我還是校長,恐怕沒有一個攝魂怪能跨過這座城堡的門檻。”
珀西顯得有點兒尴尬。鄧布利多離開了禮堂,走得很快,悄無聲息。斯内普站了一會兒,注視着校長的背影,臉上帶着很深的怨恨。然後,他也離開了。
哈利望了望旁邊的羅恩和赫敏。他們倆也都睜着眼睛,眼裡映着星光閃爍的天花闆。
“這都是怎麼回事?”羅恩不出聲地問。
接下來的幾天裡,全校隻有一個話題,就是小天狼星布萊克。關于他怎麼闖進城堡的說法越來越離奇。在接下來的一節草藥課上,赫奇帕奇的漢娜・艾博花了好多時間告訴别人――隻要有人肯聽――布萊克會變成一叢開花的灌木。
被撕壞的胖夫人肖像從牆上拿了下來,換上了卡多根爵士和他那匹肥灰馬的畫像。這弄得大家都很不開心。卡多根爵士用一半時間挑逗别人跟他決鬥,用另一半時間想出一些複雜得近乎荒唐的口令,而且一天至少要換兩次。
“他徹底瘋了,”西莫・斐尼甘氣惱地對珀西說,“就不能換個别人嗎?”
“别的畫像都不肯接這份活兒,”珀西說,“被胖夫人的遭遇吓壞了。隻有卡多根爵士很勇敢,居然自告奮勇。”
不過,跟哈利擔心的其他事情比起來,卡多根爵士根本算不了什麼。現在哈利被嚴密監視着。教師們尋找借口陪他穿過走廊,珀西・韋斯萊(哈利懷疑是聽從他母親的吩咐)到處跟着他,就像一條特别神氣活現的警犬。更糟糕的是,麥格教授還把哈利叫到了她的辦公室,她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凝重,哈利還以為一定是誰死了。
“再瞞着你也沒有意義了,波特,”她用非常嚴肅的口吻說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一個打擊,小天狼星布萊克――”
“我知道他是來找我的,”哈利無奈地說,“羅恩的爸爸告訴他媽媽時我聽見的。韋斯萊先生在魔法部工作。”
麥格教授看上去非常吃驚。她瞪着哈利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我明白了!好吧,那樣的話,波特,我想你能理解我為什麼認為你不宜再參加晚上的魁地奇訓練。在外面的球場上,身邊隻有你們球隊的人,這是很暴露的,波特――”
“星期六我們就要進行第一場比賽了!”哈利激動地說,“我必須參加訓練,教授!”
麥格教授專注地打量着他。哈利知道她對格蘭芬多球隊的輸赢也非常關注。畢竟,當初就是她建議哈利當找球手的。哈利屏住呼吸等待着。
“唔……”麥格教授站起身,望着窗外雨中隐約可見的魁地奇球場,“好吧……看在老天的分兒上,我也願意看到我們最終能赢得獎杯……不過,話說回來,波特……如果有一位教師在場就好多了。我去請霍琦女士監督你們訓練。”
第一場魁地奇比賽日益臨近,天氣越來越惡劣。勇敢無畏的格蘭芬多球隊在霍琦女士的監督下,訓練得更辛苦了。在星期六比賽前的最後一次訓練中,奧利弗・伍德告訴了隊員們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我們不和斯萊特林隊比賽了!”他非常惱火地對他們說,“弗林特剛才找過我。我們要打赫奇帕奇。”
“為什麼?”隊員們異口同聲地問。
“弗林特的理由是他們找球手的胳膊仍然有傷。”伍德怒氣沖沖地咬着牙說,“他們這麼做的原因是明擺着的。不想在這種天氣比賽,認為這會減少他們赢的機會……”
狂風暴雨肆虐了一整天,伍德說話的時候,他們還能聽見遠處傳來隆隆的雷聲。
“馬爾福的胳膊根本就沒問題!”哈利憤怒地說,“他是假裝的!”
“這我知道,但我們無法證明啊。”伍德恨恨地說,“我們一直是按照對付斯萊特林的戰術訓練的,結果卻要打赫奇帕奇,他們的風格完全不同。他們新換了隊長和找球手,是塞德裡克・迪戈裡――”
安吉利娜、艾麗娅和凱蒂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笑什麼?”伍德說,皺起眉頭看着這種輕浮的行為。
“他就是那個高個兒帥哥,是不是?”安吉利娜說。
“身材結實,不愛說話。”凱蒂說,她們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不愛說話,是因為他腦子太笨,連不成句子。”弗雷德不耐煩地說,“我不知道你擔心什麼,奧利弗,赫奇帕奇不過是小菜一碟。上次我們跟他們比,大約五分鐘哈利就抓住了金色飛賊,記得嗎?”
“那時我們是在完全不同的情況下比賽的!”伍德大聲嚷道,眼珠子微微突了出來,“迪戈裡組織了強大的陣容!他是個出色的找球手!恐怕你們都要認識到這一點!我們決不能放松!我們必須集中精力!斯萊特林想打亂我們的陣腳!我們必須獲勝!”
“奧利弗,鎮靜!”弗雷德顯得有點驚慌,說道,“我們會非常認真地對待赫奇帕奇的。非常認真。”
比賽前一天,狂風呼嘯,雨下得比任何時候都猛。走廊和教室裡太昏暗了,又多點了一些火把和燈籠。斯萊特林的隊員都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最得意的就數馬爾福了。
“唉,但願我的胳膊能感覺好一點兒!”他歎着氣說,外面狂風撞擊着窗戶。
哈利滿腦子都想着第二天的比賽,沒有心思考慮其他的事。奧利弗・伍德總是在課間跑過來找他,給他支招兒。第三次發生這種情況時,伍德說話時間太長,哈利突然意識到黑魔法防禦術課已經開始十分鐘了,拔腿就跑,伍德還在後面大喊:“迪戈裡轉身特别快,哈利,所以你必須想辦法纏住他――”
哈利在黑魔法防禦術課教室外面刹住腳步,拉開門,沖了進去。
“對不起,我遲到了,盧平教授,我――”
然而,在講台上擡眼望着他的不是盧平教授,而是斯内普。
“這堂課十分鐘以前就開始了,波特,所以我認為應該給格蘭芬多扣掉十分。坐下。”
哈利沒有動彈。
“盧平教授呢?”他問。
“他說他今天很不舒服,不能來上課了。”斯内普獰笑着說,“我好像叫你坐下的吧?”
可是哈利還是待在原地沒動。
“他怎麼啦?”
斯内普的黑眼睛閃閃發亮。
“沒有生命危險。”他說,看他的神情,似乎希望有生命危險似的,“格蘭芬多再扣五分,如果我必須第三遍叫你坐下,就扣五十分。”
哈利慢慢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斯内普環視着全班同學。
“在波特打斷我之前,我說到關于你們所學過的内容,盧平教授沒有留下任何記錄――”
“對不起,先生,我們學了博格特、紅帽子、卡巴和格林迪洛,”赫敏敏捷地說,“正準備開始學――”
“安靜,”斯内普冷冷地說,“我沒有提問。我隻是批評盧平教授的教學缺少章法。”
“他是教過我們的最棒的黑魔法防禦術課老師。”迪安・托馬斯大膽地說,其他同學也紛紛小聲表示贊同。斯内普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氣勢洶洶。
“你們太容易滿足了。盧平教授并沒有給你們增加什麼負擔――我認為一年級學生就應該有能力對付紅帽子和格林迪洛了。今天我們要讨論――”
哈利注視着他嘩嘩地翻着課本,一直翻到最後一章,他知道他們肯定還沒有學到。
“――狼人。”斯内普說。
“可是,先生,”赫敏似乎沒法控制自己了,說道,“我們還不該學習狼人呢,現在應該開始學欣克龐克――”
“格蘭傑小姐,”斯内普用一種平靜得令人恐懼的聲音說道,“我好像記得教這堂課的是我,不是你。現在我叫你們所有的人都把書翻到第394頁。”他又掃了一眼全班同學,“所有的人!快!”
同學們憤憤不平地翻着白眼,一邊小聲嘀咕着,一邊翻開了課本。
“你們有誰能告訴我,如何區别狼人和真狼?”斯内普問。
大家都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地坐着,隻有赫敏例外,她又像往常那樣,忽地把手舉得老高。
“誰能回答?”斯内普沒理睬赫敏,繼續問道,他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獰笑,“難道你們是說,盧平教授沒有告訴你們這兩者的根本差别――”
“我們跟你說了,”帕瓦蒂突然說道,“我們還沒有學到狼人那一章呢,我們還在學――”
“安靜!”斯内普惡聲惡氣地說,“是啊,是啊,是啊,真想不到,我居然會遇到一班識别不出狼人的三年級學生。我必須跟鄧布利多教授說說你們是多麼落後……”
“拜托,先生,”赫敏仍然把手舉得高高的,說,“狼人與真狼在幾個小地方存在着差别。狼人的口鼻部――”
“這是你第二次擅自發言,格蘭傑小姐。”斯内普冷冷地說,“因為一個令人無法容忍的萬事通,格蘭芬多再扣五分。”
赫敏臉漲得通紅,把手放了下來,眼淚汪汪地盯着地面。全班同學都氣呼呼地瞪着斯内普,這足以說明大家有多恨他,盡管同學們都罵過赫敏“萬事通”,每人至少一次。羅恩呢,一星期至少會說赫敏兩回“萬事通”,此刻他卻大聲說道:“你提了一個問題,她知道答案!如果你不要人回答,幹嗎要問呢?”
全班同學立刻知道羅恩太過分了。斯内普慢慢地向羅恩走去,同學們都屏住了呼吸。
“關禁閉,韋斯萊!”斯内普把臉湊近羅恩的臉,柔聲細語地說,“如果我再聽見你對我的教學方式提出批評,你可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接下來的課上,誰也不敢出聲了。他們坐在那裡,從書上抄寫有關狼人的筆記,斯内普在課桌間來回巡視,檢查盧平教授布置他們做的功課。
“解釋得很不清楚……說得不準确,卡巴在蒙古更為常見……盧平教授還給了八分?我連三分都不會給……”
下課鈴終于響了,但斯内普沒讓他們離開。
“每人寫一篇論文交給我,内容是如何識别和殺死狼人。我要求你們就這個題目寫滿兩卷羊皮紙,星期一早晨交。這個班需要有人好好管管了。韋斯萊,你先别走,我們需要安排一下關你禁閉的事。”
哈利和赫敏跟其他同學一起離開了教室,同學們都忍着怒氣,等走到斯内普聽不見的地方,才開始七嘴八舌地激烈聲讨斯内普。
“斯内普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我們的另外幾個黑魔法防禦術課老師,雖然他很想得到這份工作,”哈利對赫敏說,“他為什麼要跟盧平過不去呢?你說,這難道都是因為那次博格特的事嗎?”
“不知道,”赫敏憂心忡忡地說,“我真希望盧平教授能趕快好起來……”
五分鐘後,羅恩追了上來,氣得不得了。
“你們知道那個――”(他罵了斯内普一句難聽的話,驚得赫敏喊了聲“羅恩!”)“――要我幹什麼嗎?要我擦洗醫院的便盆。還不許用魔法!”他呼呼直喘粗氣,兩個拳頭捏得緊緊的,“為什麼布萊克不能藏在斯内普的辦公室裡呢,嗯?他可以替我們把他幹掉!”
第二天,哈利醒得特别早,天還沒有亮。起初,他以為是狂風呼嘯把他給驚醒了,接着感到一股涼風吹到脖子後面,他騰地坐得筆直――專愛搞惡作劇的幽靈皮皮鬼在他身旁飄來飄去,正使勁兒往他耳朵裡吹氣。
“你這是幹什麼?”哈利氣憤地問。
皮皮鬼鼓起腮幫子用力一吹,然後嗖地蹿出房間,一邊咯咯狂笑着。
哈利摸到鬧鐘看了看,才淩晨四點半。他心裡罵着皮皮鬼,翻了個身想接着睡,可是現在醒了,就很難不去理會頭頂上悶雷滾滾、狂風撞擊城堡牆壁,以及遠處禁林裡樹枝嘎嘎折斷的聲音。再過幾個小時,他就要在外面的魁地奇球場跟這狂風暴雨搏鬥了。最後,他不再指望自己能重新入睡,起身穿好衣服,拿起他的光輪2000,悄沒聲兒地離開了宿舍。
哈利剛把門打開,感到有什麼東西蹭了他的腿。他趕緊一彎腰,正好抓住克魯克山毛茸茸的尾巴尖兒,把它拖到了外面。
“告訴你,我覺得羅恩對你的看法是對的。”哈利懷疑地對克魯克山說,“這地方有不少老鼠,快去捉它們。快去,”說着,他用腳把克魯克山往旋轉樓梯下面推,“别來找斑斑的麻煩。”
到了公共休息室,風暴的聲音更響了。哈利心裡很清楚比賽不會被取消。魁地奇比賽是不會因為雷電風暴這樣的小事而取消的。盡管如此,他還是開始感到憂心忡忡。伍德曾經在走廊裡把塞德裡克・迪戈裡指給他看過。迪戈裡是五年級的學生,個頭比哈利大得多。找球手一般體格輕盈,身手敏捷,但是在這種天氣裡,迪戈裡的體重倒成了一種優勢,他不大容易被風刮得東倒西歪。
哈利在爐火前消磨時間,等待天亮,時不時地起身阻止克魯克山再次溜上男生宿舍的樓梯。好不容易,他覺得吃早飯的時間肯定到了,就獨自穿過了肖像洞口。
“站住,決鬥吧,你這條癞皮狗!”卡多根爵士嚷道。
“哦,閉嘴吧。”哈利打着哈欠說。
他吃了一大碗粥,感到振作了一些。當他開始吃面包時,其他隊員也來了。
“肯定是一場惡戰。”伍德說,他什麼也沒吃。
“别擔心,奧利弗,”艾麗娅安慰他說,“我們不在乎這點毛毛雨。”
然而這絕不是一點毛毛雨。魁地奇運動特别受歡迎,全校師生都像平常一樣出來觀看比賽。他們順着草坪朝球場跑去,低着腦袋抵擋劇烈的狂風,因為半路上手裡的雨傘被風刮跑了。哈利剛要走進更衣室,就看見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撐着一把大傘朝露天體育場走去,一邊對他指指點點,哈哈大笑。
隊員們換上鮮紅色的隊袍,等着伍德像往常一樣給他們做賽前講話,可是沒有等到。伍德試了幾次,卻隻發出一種古怪的哽咽聲,便無奈地搖搖頭,示意他們跟着他走。
風刮得太猛了,他們向球場走去時被刮得左右搖晃。又是一陣滾滾雷聲,即使觀衆在歡呼喝彩,他們也不可能聽見。雨水打在哈利的眼鏡上。這種狀況下,他怎麼可能看得見金色飛賊呢?
赫奇帕奇隊員穿着淡黃色的隊袍,從球場對面走來。兩位隊長走到一起,互相握手。迪戈裡朝伍德微笑着,可是伍德像患了破傷風一樣牙關緊閉,隻是點了點頭。哈利看見霍琦女士的嘴在說“騎上掃帚”。他叽咕一聲把右腳從爛泥漿裡拔了出來,跨上他的光輪2000。霍琦女士把哨子塞到唇間吹了一下,聲音尖細,像是從遠處傳來――比賽開始了。
哈利迅速上升,可是他的光輪在風裡拐來拐去。他盡量穩住掃帚,轉了個身,眯起眼睛看着雨中。
短短五分鐘,哈利就淋得透濕,全身都凍僵了。他幾乎看不見他的隊友,更不用說小小的飛賊了。他在球場上空來回穿梭,身邊掠過一些紅色或黃色的人影,根本不知道比賽進行得怎麼樣了。風聲呼嘯,他聽不清評論。人群隐藏在一片密密麻麻的鬥篷和破雨傘底下。有兩次,哈利差點兒被遊走球撞得摔下掃帚。鏡片上的雨水使得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所以他沒看見向他飛去的遊走球。
他也不知道比賽進行了多久。抓牢掃帚變得越來越難。天空昏暗下來,似乎夜晚決定提前到來。哈利有兩次險些撞上另一位球員,也不知是隊友還是對手。每個人都像落湯雞,雨又這麼大,他很難分得清……
随着第一道閃電劃過,傳來霍琦女士的哨聲。隔着厚厚的雨簾,哈利隻能看見伍德的輪廓,伍德示意他降到地面。噼裡啪啦,隊員們全都落在爛泥地上。
“我叫了暫停!”伍德沖他的隊員吼道,“快,到這底下來――”
他們擠在球場邊一把大傘下。哈利摘下眼鏡,用袍子匆匆擦着。
“比分怎麼樣了?
“我們領先五十分,”伍德說,“但除非很快抓住飛賊,不然比到半夜也比不完。”
“戴着這副眼鏡,我是沒指望了。”哈利揮着眼鏡,絕望地說。
就在這時,赫敏出現在他身邊,她用鬥篷遮住腦袋,不知為什麼滿臉笑眯眯的。
“我有一個主意,哈利!把眼鏡給我,快!”
哈利把眼鏡遞給了赫敏。在隊員們驚異的注視下,赫敏用魔杖輕輕敲了敲眼鏡,說了聲:“防水防濕!”
“給!”說着,她把眼鏡還給了哈利,“現在不怕水了!”
伍德看樣子簡直要上去吻她了。
“太精彩了!”赫敏跑回人群時,他沖着她的背影用沙啞的聲音喊道,“好了,全體隊員,上吧!”
赫敏的咒語真靈驗。哈利雖然還是凍得全身發僵,還是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濕得更透,但是他能看見了。他重新下定決心,駕馭着掃帚在狂風驟雨中穿梭,四處張望着尋找飛賊。他躲過一隻遊走球,又一貓腰從迎面飛來的迪戈裡身下穿過……
又是一聲霹靂,緊接着是之字形的閃電。情況越來越危險了。哈利必須趕快抓到飛賊――
他轉過身,打算返回球場中央。這時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看台,哈利看見了什麼,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一條毛發蓬亂的大黑狗的輪廓,被天空襯托得十分清晰,待在最上面那排空空的座位上。
哈利凍僵的手在掃帚把上滑了一下,光輪2000下墜了幾英尺。他甩掉擋住眼睛的濕漉漉的劉海,再次眯眼朝看台上望去。那條狗消失了。
“哈利!”格蘭芬多球門那兒傳來伍德痛苦的喊叫,“哈利,在你後面!”
哈利趕緊回頭張望。塞德裡克・迪戈裡迅速飛過球場,在他們倆之間的大雨中,閃着一個金燦燦的小點……
哈利緊張得一個激靈,撲倒在掃帚把上,朝飛賊嗖地直沖過去。
“快!”他對他的光輪吼道,大雨啪啪地打在他臉上,“再快點兒!”
然而一件奇怪的事出現了。整個體育場裡掠過一片詭異的寂靜。風雖然還是那樣猛烈,卻忘了發出怒吼,就好像有人關掉了音量,就好像哈利突然變成了聾子――怎麼回事?
随後,一股熟悉得可怕的寒意朝他襲來,侵入了他的體内,同時他意識到下面球場上有東西在動――
他沒有來得及思考,就把目光從飛賊上挪開了,朝下面望去……
至少有一百個攝魂怪站在下面,那些隐藏的臉全都擡起來望着他。似乎有冰冷的水湧上了他的兇膛,切割着他的内髒。接着,他又聽見了……有人在尖叫,在他腦海裡尖叫……是一個女人……
“别碰哈利,别碰哈利,求求你别碰哈利!”
“閃開,你這個蠢女人……快給我閃開……”
“别碰哈利,求求你,殺我吧,把我殺了吧――”
讓人麻木的缭繞的白霧在哈利腦海裡彌漫……他在做什麼?他為什麼要飛?他必須去幫助她……她就要死了……她就要被殺死了……
他墜落下去,落進了寒冷刺骨的迷霧。
“别碰哈利!求求你……發發慈悲……發發慈悲吧……”
一個刺耳的聲音在狂笑,一個女人在尖叫,哈利什麼也不知道了。
“幸虧地面那麼軟。”
“我還以為他肯定死了呢。”
“沒想到他連眼鏡都沒摔碎。”
哈利聽見人們在竊竊私語,但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到這兒來的,來之前在做什麼。他隻知道身上沒有一處不疼,好像遭了毒打似的。
“這是我這一輩子見過的最可怕的事情。”
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事情……戴着兜帽的黑影……寒冷……尖叫……
哈利猛地睜開眼睛。他躺在醫院裡。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隊員們圍在他的床邊,從頭到腳都沾着泥漿。羅恩和赫敏也在,那模樣就像剛從遊泳池裡爬出來的。
“哈利!”弗雷德說,泥漿下面的臉顯得格外蒼白,“你感覺怎麼樣?
哈利的記憶似乎在迅速跳躍。閃電……不祥……金色飛賊……攝魂怪……
“出什麼事了?”說着,他騰地坐了起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你摔下來了,”弗雷德說,“準有――多少來着――五十英尺吧?”
“我們還以為你死了呢。”艾麗娅發着抖說。
赫敏發出一個短促的小聲音,她的眼睛又紅又腫。
“可是比賽,”哈利說,“怎麼樣了?我們還能重賽嗎?”
誰也沒有說話。可怕的事實像石頭一樣,沉入哈利心中。
“我們沒有――輸吧?”
“迪戈裡抓到了飛賊,”喬治說,“就在你摔下來之後。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回頭,看見你摔在地上,便想叫暫停,希望來一次複賽。可是他們赢得公平,赢得光明正大……就連伍德也承認。”
“伍德呢?”哈利突然發現伍德不在,問道。
“還在雨裡呢,”弗雷德說,“我們認為他想把自己淹死。”
哈利把臉埋在兩個膝蓋之間,用手揪着頭發。弗雷德抓住他的肩膀,粗暴地搖了搖。
“行啦,哈利,你以前從沒漏掉過飛賊。”
“你總得有一次抓不住吧。”喬治說。
“還不算完呢,”弗雷德說,“我們輸了一百分,對嗎?所以隻有赫奇帕奇輸給拉文克勞,我們再打敗了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
“赫奇帕奇必須至少輸二百分。”喬治說。
“但如果他們打敗了拉文克勞……”
“不可能,拉文克勞太厲害了。但如果斯萊特林輸給了赫奇帕奇……”
“要看比分――輸赢都差一百分――”
哈利躺在那裡,一句話也沒說。他們輸了……第一次,他輸了魁地奇比賽。
大約十分鐘之後,龐弗雷女士過來叫隊員們離開,讓哈利休息。
“我們以後再來看你,”弗雷德對他說,“别自責啦,你仍然是我們遇到過的最棒的找球手。”
隊員們排着隊出去了,留下一串泥迹。他們走後,龐弗雷女士關上房門,顯出很不滿的樣子。羅恩和赫敏走近哈利的床邊。
“鄧布利多氣壞了,”赫敏用顫抖的聲音說,“我以前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你摔下來時,他沖到球場上,揮舞着魔杖,你落地時的速度似乎就減慢了。然後他把魔杖轉向了那些攝魂怪,朝它們射出銀色的東西。它們立刻就離開了體育場……他氣極了,它們居然跑進了校内,我們聽見他――”
“後來他用魔法把你放到了一個擔架上,”羅恩說,“你在擔架上飄浮着,他步行把你送到學校。大家都以為你……”
他的聲音低得聽不見了,可是哈利沒怎麼注意。他在想那些攝魂怪對他做的事情……在想那尖叫的聲音。他擡起目光,看見羅恩和赫敏都那樣憂心忡忡地望着他,于是趕緊絞盡腦汁想一個比較平淡的話題。
“有誰拿了我的光輪嗎?”
羅恩和赫敏快速交換了一下目光。
“呃――”
“怎麼啦?”哈利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問道。
“是這樣……你摔下來的時候,它被風刮跑了。”赫敏猶猶豫豫地說。
“後來呢?”
“後來撞在――撞在――哦,哈利――撞在了那棵打人柳上。”
哈利的内髒都抽緊了。打人柳是一棵非常兇狠的樹,孤零零地伫立在場地中央。
“後來呢?”他問,卻又害怕聽到回答。
“唉,你知道那棵打人柳,”羅恩說,“它――它可不喜歡被撞的滋味。”
“就在你蘇醒前,弗立維教授剛把它送回來。”赫敏用很小的聲音說。
她慢慢地俯身拿起腳邊的一個口袋,把它倒過來,十幾塊碎木片和細枝落在床上,這就是哈利那把忠誠的、最終被打爛的飛天掃帚的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