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黏痰過多
哈利和鄧布利多朝陋居的後門走去,那裡仍然像以前一樣亂糟糟地堆放着許多舊靴子和生鏽的坩埚。哈利聽見遠處棚子裡傳來雞睡着時發出的輕輕咕咕聲。鄧布利多在門上敲了三下,哈利看見廚房的窗戶後面突然有了動靜。
“是誰?”一個聲音緊張地問,哈利聽出是韋斯萊夫人,“報上尊姓大名!”
“是我,鄧布利多,帶着哈利。”
門立刻就開了。門口站着韋斯萊夫人,矮矮胖胖的,身上穿着一件舊的綠色晨衣。
“哈利,親愛的!天哪,阿不思,你吓了我一跳,你說過你們明天早晨才會來的!”
“我們運氣不壞,”鄧布利多把哈利讓進屋裡,說道,“斯拉格霍恩很容易就說通了,根本不像我原來想的那麼困難。當然啦,這都是哈利的功勞。啊,你好,尼法朵拉!”
哈利環顧了一下周圍,才發現盡管時間已經很晚了,韋斯萊夫人卻并不是獨自一人。一個年輕的女巫正坐在桌旁,兩隻手裡捧着一個大茶杯。她心形的面孔顯得有些蒼白,頭發是灰褐色的。
“你好,教授。”她說,“你好,哈利。”
“你好,唐克斯。”
哈利覺得她神情憔悴,甚至有些病态,笑容裡也帶着一些勉強的成分。她的頭發不再是平常那種泡泡糖般的粉紅色,這無疑使她的模樣遜色了不少。
“我得走了,”她倉促地說,起身用鬥篷裹住肩膀,“謝謝你的茶,謝謝你的安慰,莫麗。”
“請别因為我的緣故而離開。”鄧布利多謙恭有禮地說,“我不能久待,我還有要緊的事情跟魯弗斯・斯克林傑商量呢。”
“不是,不是,我确實要走了,”唐克斯躲避着鄧布利多的目光說,“晚安――”
“親愛的,周末來吃晚飯吧,萊姆斯和瘋眼漢都來――”
“不了,莫麗,真的不了……非常感謝……祝你們大家晚安。”
唐克斯匆匆地從鄧布利多和哈利身邊走進院子,下了台階後走了幾步,原地轉了個身,便一下子消失了。哈利注意到韋斯萊夫人顯得很煩惱。
“好了,我們在霍格沃茨再見,哈利,”鄧布利多說,“好好照顧自己。莫麗,有事盡管吩咐。”
他朝韋斯萊夫人鞠了一躬,緊跟在唐克斯後面,就在同一個地方消失了。院子裡沒了人,韋斯萊夫人關上門,扶着哈利的肩膀,把他領到桌上那盞燈的燈光下,仔細端詳着他的模樣。
“你跟羅恩一樣,”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說道,“你們倆都好像中了伸長咒似的。我敢說,自從我上次給羅恩買校袍到現在,他長了整整四英寸。你餓了嗎,哈利?”
“是啊,餓了。”哈利這才發現他确實餓壞了。
“坐下吧,親愛的。我這就給你做點兒吃的。”
哈利剛坐下,一隻扁平臉、毛茸茸的姜黃色的貓就跳上了他的膝頭,趴在他腿上呼噜呼噜地叫着。
“赫敏也在這兒?”他撓着克魯克山的耳朵根,高興地問。
“是啊,她是前天來的。”韋斯萊夫人說着用魔杖敲了敲一隻大鐵鍋。鐵鍋咣當一聲跳到了爐子上,立刻開始翻滾冒泡。“當然啦,這會兒大家都睡覺了,我們以為你過幾個小時才會來呢。給――”
她又敲了敲鐵鍋。鐵鍋升到空中,朝哈利飛來,然後又歪向一邊,韋斯萊夫人趕緊把一個碗塞在下面,正好接住了它倒出來的濃濃的、熱氣騰騰的洋蔥湯。
“要面包嗎,親愛的?”
“謝謝,韋斯萊夫人。”
她把魔杖朝肩膀後面一揮,一塊面包和一把刀子就優雅地飛到了桌上。面包自動切成了片,湯鍋又飛回去落在爐子上。韋斯萊夫人在哈利對面坐了下來。
“這麼說,是你說服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接受了那份工作?
哈利點了點頭,他嘴裡滿是熱湯,說不出話來。
“他以前教過亞瑟和我。”韋斯萊夫人說,“很多年以前他就在霍格沃茨,我想,他和鄧布利多差不多同時間進校的。你喜歡他嗎?”
哈利嘴裡又塞滿了面包,隻好聳聳肩膀,不置可否地甩了一下腦袋。
“我明白你的意思。”韋斯萊夫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不錯,如果他願意,是可以使自己變得很有魅力的,但亞瑟從來就不太喜歡他。魔法部裡有許多他過去的得意門生,他總是願意給學生開小竈,但從來不肯在亞瑟身上多花時間――他似乎認為亞瑟沒有什麼抱負。嘿,這就證明,就連斯拉格霍恩也會看走了眼。不知道羅恩是不是已經寫信告訴你了――這還是最近的事呢――亞瑟提升了!”
顯然,韋斯萊夫人一直迫不及待地要說這件事。哈利趕緊吞下一大口滾燙的熱湯,覺得喉嚨裡都被燙出了泡。
“太棒了!”他喘着氣說。
“你真可愛。”韋斯萊夫人笑眯眯地說,她大概以為哈利眼淚汪汪是因為聽了喜訊激動的,“是啊,為了對目前的局勢做出反應,魯弗斯・斯克林傑又新設了幾個部門,亞瑟現在主管‘僞劣防禦咒及防護用品偵查收繳辦公室’。這個工作很重要,現在手下有十個人呢!”
“那究竟是――”
“噢,是這樣,神秘人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到處都有人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賣錢,說是能夠抵禦神秘人和食死徒。你能想象那種玩意兒――所謂的防身藥劑,實際上就是肉湯加上一點兒波巴塊莖,還有防禦咒的操作指南,實際上隻會讓你掉了耳朵……唉,一般來說,做這些壞事的隻是蒙頓格斯・弗萊奇那樣的人,他們一輩子沒有一天好好幹活的,現在利用人們的恐懼心理趁火打劫。可是偶爾也會碰到真正的惡性事件。那天,亞瑟收繳了一箱施了魔咒的窺鏡,幾乎可以肯定是某個食死徒安置在那裡的。所以你看,這是一項很重要的工作,我跟他說,現在再惦記着火花塞、烤面包爐以及麻瓜們的其他破爛,就顯得太可笑了。”韋斯萊夫人說到最後,眼神變得嚴厲起來,似乎是哈利提出應該惦記火花塞的。
“韋斯萊先生還在上班嗎?”哈利問。
“是啊。說實在的,有點兒晚了……他說大概午夜前後回來的……”
她扭頭去看那個大鐘,那大鐘放在桌邊洗衣籃裡的一大堆床單上,顯得很不協調。哈利一眼就認了出來:它有九根指針,每根針上都刻着家裡一位成員的名字,平常總是挂在韋斯萊家客廳的牆上。它現在放在這裡,可見韋斯萊夫人在家裡走到哪兒就把它帶到哪兒。眼下,那九根針都指着緻命危險。
“它這個樣子有一段時間了,”韋斯萊夫人用一種裝出來的輕描淡寫的口氣說,但裝得不像,“自從神秘人公開複出以後,它就是這樣。我想現在每個人都處于緻命危險中……不可能隻是我們家裡的人……但我不知道誰家還有這樣的鐘,所以沒法核實。哦!”
她突然尖叫一聲,指着鐘面。韋斯萊先生的那根指針突然跳到了在路上。
“他回來了!”
果然,片刻之後,後門傳來了敲門聲。韋斯萊夫人一躍而起,匆匆過去開門。她用手握住球形把手,把臉貼在木門上,輕輕喊道:“亞瑟,是你嗎?”
“是,”門外傳來韋斯萊先生疲憊的聲音,“但假如我是一個食死徒,也會這麼說的,親愛的。快問問題!”
“哦,說實在的……”
“莫麗!”
“好吧,好吧……你最大的抱負是什麼?”
“弄清飛機怎麼能待在天上。”
韋斯萊夫人點點頭,轉動把手想把門打開,但顯然韋斯萊先生在外面緊緊地攥住了門把手,門仍然紋絲不動。
“莫麗!我先要問問你那個問題!”
“亞瑟,說真的,這太荒唐了……”
“我們獨自在一起時,你喜歡我叫你什麼?
即使就着昏暗的桌燈,哈利也能看出韋斯萊夫人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自己也覺得耳朵和脖子都在發燒,趕緊大口地喝湯,盡量把勺子在碗裡碰得丁當作響。
“莫麗小顫顫。”韋斯萊夫人不好意思地對着門邊的那道裂縫小聲說。
“正确,”韋斯萊先生說,“現在你可以讓我進來了。”
韋斯萊夫人打開門,她丈夫出現了,一位秃頂、紅發的瘦巫師,戴着一副角質架眼鏡,身穿一件灰撲撲的旅行鬥篷。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每次回家都要來這麼一套。”韋斯萊夫人說着幫丈夫脫下鬥篷,她的臉仍然微微泛紅,“我的意思是,食死徒會先逼你說出答案,然後再冒充你的!”
“我知道,親愛的,但這是魔法部規定的,我必須做出表率。什麼東西這麼好聞――洋蔥湯?”
韋斯萊先生眼巴巴地朝桌子上望了過去。
“哈利!我們還以為你明天早晨才能來呢!”
他們握了握手,韋斯萊先生坐到哈利旁邊的椅子上,韋斯萊夫人在他面前也放了一碗熱湯。
“謝謝,莫麗。今天晚上真夠嗆。一個白癡居然賣起了變形勳章。說是隻要把它挂在脖子上,你就能随心所欲地改變相貌。千萬張面孔,變化無窮,隻賣十個加隆!”
“那麼實際上戴了以後會怎麼樣呢?”
“一般來說隻會将面孔變成一種難看的橘黃色,不過也有兩個人全身長出了觸角般的肉瘤。就好像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還不夠忙亂似的!”
“這類玩意兒,像是弗雷德和喬治感興趣的東西。”韋斯萊夫人遲疑地說,“你能肯定不是――”
“當然能肯定!”韋斯萊先生說,“那兩個小子現在不會做出那種東西的,現在人們都在不顧一切地尋求保護!”
“所以你才回來得這麼晚,就為了變形勳章?”
“不是,我們得到情報,說象堡那兒有人施了一個危險的回火咒,幸好,等我們趕到那兒的時候,魔法法律執行隊已經把事情解決了……”
哈利用手捂住了一個哈欠。
“睡去吧。”心明眼亮的韋斯萊夫人立刻說道,“我已經把弗雷德和喬治的房間給你準備好了,你一個人住在裡面!”
“為什麼,他們倆呢?”
“噢,他們在對角巷呢,現在生意這麼忙,他們就睡在笑話店樓上的小套房裡。”韋斯萊夫人說,“我不得不說,我起先并不贊成,但他們似乎确實有點兒生意頭腦!來吧,親愛的,你的箱子已經搬上去了。”
“晚安,韋斯萊先生。”哈利說着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克魯克山敏捷地從他腿上跳了下去,溜出了房間。
“晚安,哈利。”韋斯萊先生說。
離開廚房時,哈利看見韋斯萊夫人掃了一眼放在洗衣籃裡的大鐘。所有的指針又全部指向了緻命危險。
弗雷德和喬治的卧室在三樓。韋斯萊夫人用魔杖指了指床頭櫃上的一盞台燈,它立刻就亮了,給房間裡灑下一片溫馨柔和的光。那扇小窗戶前面的桌上放着一大瓶鮮花,但它們的香味并不能掩蓋殘留在房間裡的氣味――哈利認為是火藥味。地闆上一大片地方都堆放着許多沒有标名的密封的硬紙箱,哈利上學用的箱子也在其中。這個房間看上去像是一個臨時倉庫。
海德薇在一個大衣櫃頂上朝哈利高興地叫了幾聲,然後便振翅飛出了窗外,哈利知道它一直在等着見他一面之後才去覓食。哈利向韋斯萊夫人道了晚安,換上睡衣上了一張床。枕頭裡有個硬東西,他把手伸進去一摸,掏出來一塊黏糊糊的、一半紫色一半橘黃色的糖,他認出來了,是吐吐糖。他暗暗笑了笑,翻了個身,立刻睡着了。
幾秒鐘後,至少哈利感覺是這樣,他被一聲炮火般的巨響驚醒,房門被突然撞開了。他騰地坐直身子,聽見了窗簾被拉開的刺耳聲音:明晃晃的陽光刺得他兩隻眼睛生疼。他用一隻手擋住眼睛,用另一隻手慌亂地摸索他的眼鏡。
“怎麼回事?”
“我們不知道你已經來了!”一個聲音激動地大聲說,接着哈利的頭頂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羅恩,别打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責備道。
哈利總算摸到了眼鏡,趕緊戴上,不過光線太強烈了,他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一個模模糊糊的長長的影子在他面前晃了一會兒,他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是羅恩・韋斯萊,正笑眯眯地低頭看着他呢。
“你好嗎?”
“從來沒這麼好過。”哈利說完揉了揉頭頂,重新跌回到枕頭上,“你呢?”
“還行,”羅恩說着拖過一個硬紙箱,坐在上面,“你什麼時候來的?媽媽剛告訴我們!”
“大概淩晨一點鐘吧。”
“那些麻瓜們怎麼樣?他們待你還好吧?
“跟平常一樣,”哈利說,赫敏在他床沿上坐了下來,“他們不怎麼跟我說話,我倒情願這樣。你怎麼樣,赫敏?”
“噢,我挺好的。”赫敏說,她一直在仔細地端詳哈利,就好像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似的。
哈利知道赫敏心裡在想什麼,但他眼下不想談論小天狼星的死,不想談論任何令人難過的話題,于是他說:“什麼時間了?你們已經吃過早飯了吧?”
“不用擔心,媽媽會給你端上來的。她認為你看上去營養不夠。”羅恩說着翻了翻眼珠,“好了,快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發生什麼呀,我一直悶在我姨媽姨父家裡,不是嗎?
“得了吧!”羅恩說,“你跟鄧布利多一起出去了!”
“那也沒什麼刺激的。他隻是讓我幫他說服那個退休的老教師重新出來工作。那人名叫霍拉斯・斯拉格霍恩。”
“噢,”羅恩顯出一副失望的樣子,“我們還以為――”
赫敏警告地瞪了羅恩一眼,羅恩趕緊換了一種說法。
“――我們就猜到會是這種事情。”
“是嗎?”哈利覺得怪好玩的。
“是啊……是啊,現在烏姆裡奇走了,我們的黑魔法防禦術顯然需要一位新老師,對不對?那麼,嗯,他長得什麼樣兒?”
“他長得有點兒像海象,以前當過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哈利說,“有什麼不對嗎,赫敏?”
赫敏注視着他,似乎他随時都會顯露出某種奇怪的症狀。這時她趕緊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
“沒有,絕對沒有!那麼,嗯,斯拉格霍恩看上去會是個好老師嗎?
“不知道,”哈利說,“總不會比烏姆裡奇還要糟糕吧?
“我知道有一個人比烏姆裡奇還糟糕。”門口傳來一個聲音。羅恩的妹妹沒精打采地走進房間,一臉氣呼呼的樣子。“你好,哈利。”
“你這是怎麼了?”羅恩問。
“是她,”金妮說着一屁股坐在哈利的床上,“她簡直要把我逼瘋了。”
“她這次又怎麼啦?”赫敏同情地問。
“她對我說話的那種方式――好像把我當成了三歲的孩子!”
“我知道,”赫敏壓低了聲音說,“她心裡隻想着她自己。”
哈利聽見赫敏這麼談論韋斯萊夫人,感到非常吃驚,所以也就怪不得羅恩生氣地說:“你們倆能不能有五秒鐘不要談她?”
“嗬,行啊,你護着她。”金妮不客氣地回嘴說,“我們都知道你怎麼也看不夠她。”
這麼說羅恩的媽媽可有點兒莫名其妙,哈利這才發覺自己是聽岔了,便問道:“你們說的是――”
他的問題還沒有問出來就得到了答案。卧室的門又一次被猛地推開了,哈利本能地拽過床單蓋到了下巴。他使的勁兒太大了,赫敏和金妮都從床上滑到了地闆上。
一個年輕女子站在門口,她真是美豔驚人,房間裡一下子變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她身材修長苗條,披着一頭金黃色的秀發,周身似乎散發出淡淡的銀光。而且,她手裡還用托盤端着一頓豐盛的早餐,使得整個畫面更加完美。
“阿利[6],”她用沙啞的喉音說,“好久沒見了!”
她輕快地跨過門檻朝哈利走來,這才露出了緊跟在她身後的韋斯萊夫人,她的神情顯得很惱怒。
“用不着你把托盤端上來,我正想自己端呢!”
“沒關系,”芙蓉・德拉庫爾說着把托盤放在哈利的膝頭,俯身在他的兩邊腮幫子上各親了一下。哈利覺得被她嘴唇觸到的地方在火辣辣地發燒。“我一直盼着見到你。你還記得我妹妹加布麗嗎?她一刻不停地談着哈利・波特。她再次見到你肯定會很高興的。”
“噢……她也在這兒嗎?”哈利啞着嗓子問。
“不,不,傻孩子,”芙蓉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我是說明年夏天,我們――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她那雙大大的藍眼睛睜得更大了,責怪地看着韋斯萊夫人,韋斯萊夫人說:“我們還沒有抽出空兒來告訴他呢。”
芙蓉轉向了哈利,一甩瀑布般的金色秀發,發梢掃在韋斯萊夫人的臉上。
“比爾和我要結婚啦!
“噢!”哈利茫然地說。他不由地注意到韋斯萊夫人、赫敏和金妮都故意躲避着彼此的目光。“哇,嗯――祝賀你們!”
她又俯身親了親他。
“眼下比爾很忙,工作很辛苦,我隻在古靈閣上半天班,補習我的英語,所以他就把我帶到這兒來住幾天,多了解了解他的家人。聽說你要來,可把我高興壞了――在這裡沒有多少事情可做,除非你喜歡燒菜,喜歡雞!好了――美美地吃你的早餐吧,阿利!”
說完,她優雅地一轉身,一陣風似的飄出了房間,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韋斯萊夫人發出一個聲音,聽着好像是“去!”
“媽媽讨厭她。”金妮小聲說。
“我沒有讨厭她!”韋斯萊夫人氣惱地壓低聲音說,“我隻是認為他們的訂婚太倉促了,僅此而已!”
“他們已經認識一年了。”羅恩說,他臉上神情恍惚,呆呆地望着關上的房門。
“是啊,那并沒有多長時間!當然啦,我也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都是因為神秘人回來了,大家人心惶惶,都有一種朝不保夕的感覺,所以,本來需要時間好好考慮的事情,全都匆匆忙忙就做了決定。上次神秘人得勢的時候就是這樣,到處都有人私奔――”
“包括你和爸爸。”金妮調皮地說。
“是啊,沒錯,但你們的父親和我是天生的一對,還需要等什麼呢?”韋斯萊夫人說,“可是比爾和芙蓉……唉……他們到底有什麼共同之處呢?比爾是一個勤勤懇懇、腳踏實地的人,芙蓉卻――”
“是一個懶婆娘,”金妮點點頭搶着說道,“不過,比爾并不是那麼腳踏實地。他是個解咒員,對嗎,他喜歡來點兒冒險,來點兒精彩……所以他才會喜歡黏痰[7]。”
“不許那麼叫她,金妮。”韋斯萊夫人嚴厲地說,而哈利和赫敏都笑出了聲,“好了,我得趕緊……快把雞蛋趁熱吃了吧,哈利。”
她說完便離開了房間,看上去憂心忡忡的。羅恩仍然顯得有點兒神情恍惚,他試探性地晃了晃腦袋,像一條狗想甩掉耳朵上的水珠似的。
“她跟你住在同一幢房子裡,你還沒有習慣她嗎?”哈利問。
“唉,習慣是習慣了,”羅恩說,“可是如果她在你沒防備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就像剛才那樣……”
“活該!”赫敏氣呼呼地說。她大步離開了羅恩,一直走到房間那頭的牆邊,轉身抱起雙臂瞪着他。
“你不會真的希望她在這裡永遠住下去吧?”金妮不敢相信地問羅恩。看到羅恩隻是聳了聳肩,她又說:“嘿,媽媽會想辦法阻止這件事的,信不信由你。”
“她怎麼可能辦到呢?”哈利問。
“她三天兩頭請唐克斯來吃飯。我想她是希望比爾能愛上唐克斯。我也巴不得這樣,我情願讓唐克斯成為我們家的一員。”
“是啊,想得真妙。”羅恩諷刺道,“聽着,隻要有芙蓉在,沒有哪個頭腦正常的人會喜歡唐克斯。我是說,如果唐克斯不把她的頭發和鼻子搞得一團糟的話,她的樣子還不算難看,可是――”
“她比黏痰好看多了。”金妮說。
“而且她更有智慧,她是個傲羅!”赫敏從牆角那兒說道。
“芙蓉也不傻,她很優秀,還參加了三強争霸賽呢。”哈利說。
“想不到你也這樣!”赫敏尖刻地說。
“我想,你大概是喜歡黏痰叫你‘阿利’時的那副腔調吧,是不是?”金妮輕蔑地問。
“不是,”哈利後悔自己不該說話,“我隻是說,黏痰――我是說芙蓉――”
“我甯願讓唐克斯上我們家來。”金妮說,“她至少還能逗人開心。”
“她最近不大逗人開心了。”羅恩說,“我每次看見她,她都顯得更像哭泣的桃金娘了。”
“這麼說不公平。”赫敏厲聲說道,“她仍然沒有從那件事情當中緩過來……你知道的……我是說,他畢竟是她的親戚啊!”
哈利的心往下一沉。他們終于談到小天狼星了。他拿起叉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炒雞蛋,希望别人不再邀請他加入這部分談話。
“唐克斯和小天狼星根本就算不上認識!”羅恩說,“在唐克斯出生後的一半時間裡,小天狼星都待在阿茲卡班,而且在那之前他們兩家從沒碰過面――”
“關鍵不在這裡,”赫敏說,“唐克斯認為小天狼星的死都是她的責任。”
“她怎麼會得出那樣的結論呢?”哈利忍不住問道。
“唉,當時是她在對付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對吧?她大概以為,如果她能把貝拉特裡克斯幹掉,她就不會殺死小天狼星了。”
“那太荒唐了。”羅恩說。
“這就是幸存者的内疚心理。”赫敏說,“我知道盧平想把她開導過來,但她仍然情緒低落。她現在甚至不能得心應手地搞她的易容術了!”
“她的什麼?”
“她不能像過去那樣改變她的容貌了,”赫敏解釋道,“大概因為受了驚吓什麼的,使她的法術打了折扣。”
“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情。”哈利說。
“我也沒想到,”赫敏說,“但我猜想,如果你的心情非常糟糕……”
門又被推開了,韋斯萊夫人探進頭來。
“金妮,”她小聲說,“下樓來幫我做午飯。”
“我在跟大夥兒說話呢!”金妮生氣地說。
“快來!”韋斯萊夫人說完就關門走了。
“她隻是不想跟黏痰單獨待在一起,才叫我下去的!”金妮惱火地說。她把長長的紅頭發往後一甩,那樣子活脫脫一個芙蓉,然後像芭蕾舞演員那樣懸着兩個手臂,翩翩然地飄出了房間。
“你們大家最好也趕緊下來。”她臨出門時又說了一句。
哈利利用這短暫的沉默,加緊吃他的早餐。赫敏在查看弗雷德和喬治的那些箱子,偶爾也朝哈利這邊瞥上幾眼。羅恩一邊吃着哈利的面包,一邊仍然神思恍惚地盯着房門。
“這是什麼?”赫敏舉起一個小望遠鏡似的東西,問道。
“不知道,”羅恩說,“不過既然弗雷德和喬治把它留在這兒,它恐怕還不能拿到笑話店裡去賣,你可得小心點兒。”
“你媽媽說小店生意不錯,”哈利說,“還說弗雷德和喬治挺有生意頭腦的。”
“這麼說太輕描淡寫了。”羅恩說,“他們現在是大把地撈錢啊!我真想趕緊去看看那個地方。我們還沒有去過對角巷呢,媽媽說為了安全起見,爸爸也得一起去,而現在爸爸工作忙得要命,不過這個安排聽起來真棒!”
“珀西怎麼樣了?”哈利問,韋斯萊家的這位三兒子曾經同家人鬧翻了,“他跟你爸爸媽媽說話了嗎?”
“沒有。”羅恩說。
“可是他現在知道,你爸爸關于伏地魔會回來的說法是對的――”
“鄧布利多說,人們容易原諒别人的錯誤,卻很難原諒别人的正确。”赫敏說,“我聽見他跟你媽媽說的,羅恩。”
“這一聽就是鄧布利多的至理名言。”羅恩說。
“他今年要給我單獨上課呢。”哈利引出了話題。
羅恩被嘴裡的面包噎住了,赫敏吃驚地倒抽了一口氣。
“你跟我們保密!”羅恩說。
“我剛想起來。”哈利如實地說,“他昨晚在你們家的掃帚棚裡告訴我的。”
“天哪……鄧布利多給你單獨上課!”羅恩一副肅然起敬的樣子,說道,“不知道他為什麼……?
羅恩的聲音低了下去。哈利看見他和赫敏交換了一下目光。哈利放下刀叉,他的心跳加快,而他現在隻是坐在床上,什麼也沒做。鄧布利多說過可以告訴他們……為什麼不是現在呢?他眼睛盯着叉子,陽光灑在他的腿上,照得叉子閃閃發亮,他說:“我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要給我上課,但我想肯定是因為那個預言球。”
羅恩和赫敏都沒有說話。哈利感覺到他們倆都驚呆了。他眼睛盯着叉子繼續說:“你們知道,就是他們想從魔法部偷走的那個。”
“可是誰也不知道那上面寫着什麼。”赫敏立刻說道,“它被打碎了。”
“不過《預言家日報》說――”羅恩的話沒說完,赫敏就制止了他,“噓!”
“《預言家日報》說得沒錯,”哈利說着費力地擡起頭望着他們倆:赫敏看上去很驚慌,羅恩則是一副驚愕的樣子,“那個打碎的玻璃球并不是預言的唯一記錄。我在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個預言就是說給他聽的,所以他能夠告訴我。從那個預言來看,”哈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我就是那個結果伏地魔的人……至少,它說我們倆不可能同時活着。”
三個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突然,砰的一聲巨響,赫敏消失在一大團黑煙的後面。
“赫敏!”哈利和羅恩同時喊起來,早餐托盤哐啷一聲滑到了地闆上。
赫敏從黑煙裡出現了,不停地咳嗽着,手裡仍抓着那個望遠鏡,一隻眼睛變成了烏眼青。
“我一擠,它就――它就給了我一下!”她喘着氣說。
果然,他們這才看見望遠鏡的頂端伸出一根長長的彈簧,上面有一隻小小的拳頭。
“别擔心,”羅恩說,他顯然在拼命忍住笑,“媽媽會給你治好的,她治療小傷小痛最拿手了――”
“噢,沒關系,現在先不管它!”赫敏趕緊說道,“哈利,哦,哈利……”
她又在哈利的床邊坐了下來。
“從魔法部回來以後,我們心裡就在嘀咕……當然啦,我們什麼都不想跟你說,但聽了盧修斯・馬爾福說的關于那個預言,關于你和伏地魔的話之後,唉,我們就已經猜到可能會是這樣……哦,哈利……”她望着他,又低聲問道,“你害怕嗎?”
“不像當時那麼害怕了。”哈利說,“我第一次聽見它時,确實……不過現在,我覺得我好像早就知道我最後要跟他面對面地較量的……”
“當我們聽說鄧布利多要親自去接你時,我們就猜想他大概會跟你說一些或給你看一些跟預言有關的東西,”羅恩急急地說道,“我們沒有猜錯吧?如果他認為你注定要完蛋,他就不會給你上課,不會浪費他的時間了――他肯定認為你還是有希望取勝的!”
“對,”赫敏說,“不知道他會教你什麼,哈利?大概是絕頂先進的防禦魔法……特别厲害的破解咒……反惡咒……”
哈利并沒有認真地聽。他感到全身暖融融的,而且這暖意跟陽光毫無關系,堵在他兇口的那塊東西似乎正在漸漸融化。他知道羅恩和赫敏并沒有把内心的恐懼都顯露出來,但看到他們仍然和他站在一起,說着安慰和鼓勵的話,而沒有把他當成異類或危險分子,遠遠地躲開,他覺得這價值是他無法用語言向他們表達的。
“……還有其他高深莫測的魔法。”赫敏終于說完了,“好了,你至少知道你今年要上的一門課了,比羅恩和我都多一門。不知道我們的O.W.L.成績什麼時候寄來?”
“不會太久的,已經有一個月了。”羅恩說。
“等一等,”哈利突然想起昨晚的另一段對話,說道,“鄧布利多好像說我們的O.W.L.成績今天就能寄到!”
“今天?”赫敏驚叫起來,“今天?那你為什麼不早――哦,天哪――你應該早點告訴――”
她騰地跳了起來。
“我去看看有沒有貓頭鷹飛來……”
可是,十分鐘後,當哈利穿戴整齊,端着空托盤下樓時,卻發現赫敏焦慮不安地坐在廚房的桌子旁,韋斯萊夫人正在試着給她治療,想使她的那隻眼睛看上去不再那麼像熊貓眼。
“它就是不肯讓步,”韋斯萊夫人發愁地說,她站在赫敏面前,一手拿着魔杖,一手拿着一本《療傷手冊》,翻到“碰傷、割傷和擦傷”那一部分,“以前總是挺管用的,我真鬧不明白。”
“這就是弗雷德和喬治想出來的惡作劇點子,确保它不會褪色。”金妮說。
“它怎麼能不褪色呢!”赫敏尖叫起來,“我這副樣子永遠沒法見人了!”
“不會的,親愛的,我們會找到解藥的,别擔心。”韋斯萊夫人安慰她道。
“比爾告訴過我,弗雷德和喬治非常風趣!”芙蓉優雅地微笑着說。
“是啊,我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赫敏沒好氣地說。
她一躍而起,在廚房裡一圈一圈地踱着步,手指互相絞在一起。
“是的,親愛的,如果有我會注意到的。”韋斯萊夫人耐心地說,“現在還不到九點呢,仍然有許多時間……”
“我知道我的古代如尼文考砸了,”赫敏心煩意亂地嘟囔道,“肯定至少有一處完全譯錯了。還有黑魔法防禦術的實踐課,我也考得一塌糊塗。我當時覺得變形術考得還可以,但現在回想一下――”
“赫敏,你能不能閉嘴,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感到緊張!”羅恩吼道,“等你拿到十個O.W.L‘優秀’……”
“不,不,不要說了!”赫敏歇斯底裡地拍打着雙手說,“我知道我每門都不及格!”
“如果不及格怎麼辦呢?”哈利問大家,但又是赫敏搶着回答了。
“跟院長商量我們選修哪些課,我上學期結束時問過麥格教授。”
哈利的胃裡開始翻騰,他後悔不該吃那麼多早飯。
“在我們布斯巴頓,”芙蓉隻顧得意地說,“情況完全不一樣,我認為那樣更好。我們不是五年級就考試,而是學滿六年再考,然後――”
芙蓉的話被一聲尖叫吞沒了。赫敏指着廚房的窗戶外。天空上出現了三個清清楚楚的小黑點,而且越來越大了。
“肯定是貓頭鷹。”羅恩啞着嗓子說,跳過去和赫敏一起站在窗口。
“一共有三隻。”哈利說着也奔過去站在赫敏的另一邊。
“我們每人一隻,”赫敏驚慌地小聲說,“哦,不……哦,不……哦,不……”
她緊緊地抓住哈利和羅恩的胳膊肘。
貓頭鷹徑直朝陋居飛來,是三隻漂亮的黃褐色貓頭鷹,當它們降低高度,在通向房子的那條小路上空飛過時,他們看清了每隻貓頭鷹都抓着一個方方的大信封。
“哦,不!”赫敏尖叫道。
韋斯萊夫人擠過他們身邊,打開了廚房的窗戶。一隻、兩隻、三隻貓頭鷹從窗口飛了進來,落在桌子上,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步調一緻地擡起了右腿。
哈利湊上前去。中間的那隻貓頭鷹腿上綁的信封上寫着他的名字。他用不聽使喚的手指把信封取了下來。在他左邊,羅恩也在手忙腳亂地解下他的考試成績;在他右邊,赫敏的手抖得太厲害了,連帶得她那隻貓頭鷹也全身發抖了。
廚房裡誰也沒有說話。最後,哈利終于把信封解了下來。他趕緊撕開信封,展開裡面的羊皮紙。
普通巫師等級考試成績
合格成績:優秀(O)不合格成績:差(P)
良好(E)很差(D)
及格(A)極差(T)
哈利・詹姆・波特成績如下:
天文學:A
保護神奇動物:E
魔咒學:E
黑魔法防禦術:O
占蔔學:P
草藥學:E
魔法史:D
魔藥學:E
變形術:E
哈利拿着羊皮紙反複看了幾遍,他的呼吸越來越自如了。還好,他早就知道他的占蔔課不會及格,而魔法史考試進行到一半時他病倒了,肯定沒有希望通過,其他幾門功課居然都過關了!他的手指在成績單上滑過……變形術和草藥學成績不錯,就連魔藥學也得了個“良好”!最棒的是,他的黑魔法防禦術竟然得了“優秀”!
他扭頭看去,赫敏背對着他,低着腦袋,羅恩倒是滿臉喜色。
“隻有占蔔課和魔法史沒及格,誰在乎那些玩意兒?”他高興地對哈利說,“給――交換――”
哈利低頭看了一眼羅恩的成績單:沒有一個“優秀”……
“我就知道你會在黑魔法防禦術上拔尖,”羅恩捶了一下哈利的肩膀,說道,“我們都幹得不錯,是不是?”
“不錯!”韋斯萊夫人驕傲地說,揉了揉羅恩的頭發,“O.W.L.過了七門,比弗雷德和喬治加在一起還多!”
“赫敏?”金妮試探地叫道,因為赫敏仍然沒有轉過身來,“你成績怎麼樣?”
“我――還好。”赫敏小聲說。
“哦,得了吧,”羅恩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從她手裡搶過成績單,“嘿――九個‘優秀’,一個‘良好’――是黑魔法防禦術。”他半是好笑半是惱火地低頭看着她,“你竟然還覺得失望,是嗎?”
赫敏搖了搖頭,哈利笑了起來。
“太好了,我們現在是N.E.W.T.的學生了!”羅恩笑着說,“媽媽,還有香腸嗎?”
哈利又低頭看着他的成績單。他考得不錯,跟他所預想的差不多。他隻是感到有一點小小的遺憾……他想要成為一名傲羅的理想破滅了。他的魔藥學成績沒有達到要求。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但此刻再一次看着那個黑色的小字母“E”,他仍然感到心裡沉甸甸的。
說來奇怪,最初告訴哈利他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傲羅的,是一個僞裝的食死徒,但不知怎的,這個想法在哈利心裡生了根,他想象不出除此之外他還願意做什麼。而且,自從一個月前聽了那個預言之後,這似乎已是他注定的命運……兩個人不能都活着……如果他加入那支足智多謀、以追捕和消滅伏地魔為己任的巫師隊伍,他豈不是就能實踐那個預言,給自己一個最大的生存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