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喘着粗氣,我目眦盡裂地看着安琪。
安琪似乎完全沒想到我會出現,直接就傻了。
宋之淵立在一邊,他看着我,不過一句話也沒說。
我趕緊撲到安琪面前,擡擡她的胳膊,看看她的前後,想知道她到底哪裡受了傷。
此時,腦海中關于醫院的恐懼大肆翻湧出來。
我害怕極了,擔心安琪出什麼閃失。
安琪也是懵了,半天後,反應過來的她,才一臉嫌棄地躲避着我的手,一邊說,“你幹什麼,别碰我!”
按理說,此時是要有些尴尬,但我并不覺得有什麼,直接不顧她的意志,抓住她的肩膀就問,“你哪兒傷着了?快和我說,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這裡!”
然而安琪并不打算搭理我,她強硬地掙開我的手,就轉頭問宋之淵,“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安琪的問話讓我一愣,我呆呆地擡頭望向宋之淵,後者一臉淡定。
他看了我一眼,才好整以暇地說道,“我要帶誰來,需要你同意嗎?”
宋之淵語音未落,安琪的臉色就不好看了起來。
然後,她兇狠地瞪了我一眼,大概是把從宋之淵那裡得到的羞怒,一股腦全發洩在我身上。
“我很好,不牢你費心。”
“……”
眼神複雜地從宋之淵身上收回視線,我看着安琪,她一臉不想再和我多費口舌的樣子。
說不傷心是不可能的,但同時,也有憤怒。
确定安琪的狀态還算好後,怒火直接就占了上風。
“啪!”
二話不說,我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是因為我一直以來都對她太寬容,太放縱,她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
我一直有在反省,也許今天,我需要在我們兩個的關系上,重新走出一步。
巴掌聲在異常安靜的病房裡尤其響,安琪難以置信地瞪着我,而後就想伸手抓我,但被我躲開。
“你發瘋嗎!憑什麼打我!”
安琪整個人就像瘋子一樣,砸着枕頭,砸着床鋪。
我就站在離床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冷冷看着她鬧。
等她折騰累了,氣喘籲籲的時候,我才問她,“鬧夠了沒?”
“鬧的人是你吧!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幹涉,你也不用假惺惺來看我,我不稀罕!”
說着,安琪就揚手把床上最後一個枕頭丢了過來。
也就是這一瞬間,我一下看到她左手手腕纏着的繃帶。
當下,我無法再淡定,直接健步向前準确地抓住安琪的左手臂。
“你……割腕?”
這麼問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多此一舉,這顯然是明擺着的事情。
然而,我還是不敢相信。
再說,安琪有什麼輕生的原因嗎?
因為我們現在的關系這麼僵,我完全不知道她會有這種念頭。
此時我才後怕起來,安琪太危險了,不,應該說她現在的狀态實在太危險。
我不知道她接下來還會再出什麼幺蛾子,然而,還有比割腕更嚴重的事情嗎!
聽我這麼問,安琪臉上有些不自在,她瞄了一眼沉默地站在一邊的宋之淵,終于沒有吵鬧,而是别過頭,“是與不是,和你沒有關系。”
我一下無名火起,但這次我忍住了。
然後,我放開了她。
問安琪,她肯定不會說。
于是,我直接轉身走到宋之淵面前。
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我強硬地對他說,“到外面去,我要和你談談。”
宋之淵仿佛一直都在等我這句話,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就當先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情十分糟糕。
回頭看了一眼此時才心虛起來的安琪,我一句話沒說,就跟出去。
進入走廊,宋之淵插兜站在中間,他的身姿十分挺拔,隻一眼,我竟有些愣神。
趕緊甩了甩頭,我怎麼可以這麼沒出息!
冷臉走到宋之淵身側,我單刀直入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安琪怎麼會割腕?”
聞言,宋之淵居高臨下地瞥了我一眼,而後幽幽說道,“你真的不适合當姐姐。”
“哈?”
宋之淵答非所問,而他的這句話更是讓我将本來已經準備好的質問生生咽了回去。
然後,宋之淵就轉身面向我,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個妹妹,你領回去,讓她不要再來找我。”
宋之淵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是安琪主動找的他,聽口氣,他還挺不情願。
既然不情願,又為何要讓安琪上車呢!
我登時就覺得宋之淵的人品很有問題,當時說不要安琪這個禮物的人也是他。
現在倒好,轉身兩個人就搞在一起,現在還不承認。
我氣不過,就直接噴了他一句,“某人如果沒做逾越的事情,安琪會這樣嗎?别說得好像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
聽我這麼說,宋之淵皺了眉頭,他深深看着我,半天才問道,“你知道多少?”
呵呵,我心中冷笑一聲。
不捅破窗戶紙,宋之淵還想獨善其身。
我輕蔑地沖他笑了一下,“不多不少,就知道安琪上過你的車而已。”
我此言一出,宋之淵的臉立馬就陰沉了下去。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下一秒,他就若無其事地露出了笑容。
和這個笑容一起出現的,還有某種看起來像是恍然大悟的情緒。
然後,他冷不丁問我,“這就是你一定要離開我的原因?”
糟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但此時我覺得也不需要繼續遮掩,就點頭回道,“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兩面三刀的人。”
我的話裡滿滿都是諷刺意味,但宋之淵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他像是要确定一般,又重複一下剛才這個問題。
我微訝,這次我沒有回應,隻是沉默地看着他。
我們互相對視了很久,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的話,估計宋之淵已經被我捅死很多次了。
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卻很平靜,平靜中還帶着一絲戲谑。
這是他慣常看人的樣子,然而此刻卻讓我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宋之淵似乎……有點高興?
不,這一定是我的錯覺。
明明是要撕逼,他怎麼能高興得起來!
然後,我就看到宋之淵嘴角動了動,他緩緩說道,“安琪一開始見的人,是宋之琛。”
什麼?
沒等我回應,宋之淵兀自說下去,“當時買下安琪的人,就是他。我隻是從他手裡,把安琪接出來。”
“至于她是怎麼想的,我管不着,她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再把她留在身邊。”
等等,等等,宋之淵話裡的信息量太大,導緻我一下接收不過來。
他的意思是,他和安琪,清清白白?
那他為什麼要接走安琪?
我這麼想也就這麼問,沒想到接收到的,卻是宋之淵鄙夷的眼神,他用“你是白癡嗎”這種眼神看着我,而後說道,“如果她出事,困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聞言,我有些站不穩。
太過震驚,以至于我久久都恢複不過來。
宋之淵的意思,他是為了我才這麼做的?
一直以來,都是我誤會了他,并且還自己一個人在鬧脾氣?
這個反轉,未免也太戲劇性了一點。
但宋之淵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到底在自編自導自演些什麼,我的反應這麼強烈,豈不就是變相在說我非常喜歡宋之淵這件事事情嗎!
難怪他剛才的表情那麼耐人尋味,難怪他在知道我想法後,一點都不生氣。
甚至,連揶揄都沒有。
“現在明白了?”
見我一直沒吭聲,宋之淵就問了我這麼一句。
此時的我,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直視。
有些别扭地别過頭,我小聲嘟囔,“明白有個卵用,這台我已經下不去了。”
“什麼?”
宋之淵沒聽清楚,但意外地執着。
我趕緊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宋之淵則是挑了挑眉毛,對我說,“沒什麼,就擡頭,看着我。”
心裡咯噔一聲,宋之淵的要求怎麼這麼奇怪,然而此時對我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光聽着他的聲音,我就有些手足無措。
這估計是我自己耍的最大一次烏龍,而且把自己坑得慘慘的,簡直無顔見江東父老。
頂着巨大的壓力,這一刻,我竟然慫了。
我沒有擡頭,然後,就聽到宋之淵笑了一聲。
他調侃道,“怎麼,發現自己的錯誤,連頭都不敢擡了?”
……知道就别說出來,難道不知道這是美德嗎!
此時我的心情異常複雜,除了覺得羞恥之外,還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我已經把話說死,現在回頭的話,顯得自己特别沒骨氣。
而宋之淵一直都沒給我台階下,他隻是将我的錯誤直白地說出來而已。
……他肯定是故意的。
然而一直僵持着似乎有點奇怪,特别我們兩個還是站在走廊的正中央。
咬了咬牙,最終我還是擡起了頭,正想再說些什麼可以挽回顔面的話,卻一下被面前的一大片陰影吞噬。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宋之淵的臉已經近在眼前。
然後,他沖我詭谲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