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忐忑的心情撥通林醫生的電話,我已經準備好了讓他罵的準備。
但此時宋之淵的情況已經不容我猶豫,下定決心般,我一咬牙就撥通電話。
原本以為會嘟嘟幾下才會被接起,好歹讓我做一下心理準備。
然而林醫生并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就響了一下,他就馬上接起。而且也沒有想象中的責怪,他第一句話就是,“宋先生怎麼了?”
老實說,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眼眶當下就紅了。
我自責,我後悔,後悔得快死掉了!
當初如果我沒有幫助宋之淵跑出來,後面的事情就不會有這麼複雜的發現,宋之淵也不會如此虛弱地躺在我的面前。
他的生命體征很弱,我要很仔細地去辨認,才能聽出他的呼吸聲。
我堪堪穩住自己的情緒,抱着電話,雙手止不住地顫抖,連帶聲音也顫抖起來。
“林,林醫生,怎麼辦,怎麼辦!宋之淵現在昏倒了,我怎麼叫都叫不醒!”
聞言,林醫生的聲音立馬變得嚴肅起來,他冷靜地安慰我,“安小姐,你不要急,先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情況,宋先生現在的狀态怎麼樣,你簡要說一下!”
也許是林醫生的聲音讓我得到些許安慰,我登時就冷靜了不少,趕緊簡單描述了宋之淵的情況。
林醫生不愧是專業的,他一聽我的描述,當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說這是創傷引起的呼吸循環衰竭。
光聽名字,我就覺得特别嚴重,林醫生也沒有說具體多糟糕,隻是讓我把宋之淵放平,保持呼吸道暢通,别輕易動他的身體。
他這麼一說,我趕緊照做,而且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為我剛才好像做了林醫生口中說的不能做的事情。
但此時沒有時間去擔心什麼,接着林醫生讓我找出家庭藥箱裡的氧氣囊。這是什麼東西,我以前聽都沒聽過,但林醫生說像宋之淵這種人物的家裡,家庭藥箱肯定很齊備,就讓我先去找找,盡量在救護車到來之前為宋之淵争取更多的時間。
結果,我還真的找到了看起來像是水囊的一個東西。
在林醫生的指導下,迅速充氣,展開,給宋之淵做簡單的呼吸複蘇。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的手還是發抖的。但是救宋之淵的心比任何一種情緒都要迫切,漸漸地,我冷靜了下來,手也沒有再抖,就如同一個專業的急救人士一般,給宋之淵做着心肺複蘇。
林醫生的電話一直沒有挂斷,通過網路,他不斷鼓勵我,指導我,遠程操控着這一場急救行動。
終于,我等來了救護車。
随車而來的醫生有些詫異我正在做的事情,但是查看了宋之淵的情況,對我的行為做出了高度的評價。
我不知道是該狂喜還是繼續擔憂,宋之淵的情況比之前好了一點,起碼臉上有了一絲皿色,然而,他仍舊沒有脫離危險期。
宋之淵再次被送入急救室,林醫生早就等在裡面,他在宋之淵被送進去前簡短和我說了兩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贊許我的表現,而後說接下來的,都交給他就好了。
我沒有讓宋頌随車而來,他是後面和陸娅一起來的。
小家夥顯然被吓得夠嗆,像今天這種局面一開始我也被吓得魂飛魄散,幸好打電話給了林醫生,我才能正确地幫宋之淵争取了時間。
此時我真想沖進去狠狠地罵他,揪住他的領子搖晃他,為什麼他老是要這麼為難自己,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不能聽身邊的人一句勸,好好休息,不要去管俗事呢!
我知道,對宋之淵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十分珍貴的,不止是錢,還有更多無法用金錢來估量的價值。
但是人啊,隻有活着,才有機會去享受這些東西,去珍惜這些東西。如果連命都沒了,還談何珍惜,談何重要?
等在手術室外,看着亮起的紅色手術燈,我一刻都坐不住,隻有不停地來回踱步才能消除一些我心中的焦慮。
原來等在外面是這樣一種感覺,
下意識看向端坐在長椅上的宋頌,上一次,他也這麼體驗過吧?
突然有些動容,我向他走過去,就着站立的姿勢,輕輕地抱住他。
此時我說不出什麼“你爸爸一定會沒事”“你爸一定會好起來”這種話,因為我連自己都欺騙不了。
看過那種場景,經曆過與死神的賽跑,我突然覺得這麼說是很不負責任的一種行為。
希望确實應該存着,但不能盲目地抱有莫須有的狂妄。
我的意思就是,需要做好一定的心理準備。然而此時,對着一臉呆滞的宋頌,我一樣說不出口。
陸娅也一直沉默着,誰都不知道,那扇門後推出來的,究竟會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一塊白布。
急救的時間很長,我等得身心俱疲。
和宋頌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我到底還是坐不住,如果現在不讓我做點什麼,我想我會發瘋,我會徹底發瘋。
壓抑,太壓抑了,意識逐漸清醒後,我才感到一陣後怕。
宋之淵,晚上我這雙手,一直在試圖救宋之淵。
我沒想到有一天,會有這樣的局面。
宋之淵的身體看起來腦袋不堪一擊,他之前的那些嬉笑如常都是在逞強,可是我不認為他是一個不顧及自己生命的人。
那麼到底為什麼,他要冒着這麼大的險來做這些事情呢?
我一下聯想到宋之淵最後一刻在看的那些文件。
還有,宋之淵并不喜歡甜食,他為什麼晚上突然和我提到說要喝糖水,難道這就是他身體不舒服的提示嗎!為什麼我沒有早一點察覺到!
登時,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動力,直接就和陸娅說在這裡等着結果,照顧好宋頌,而後自己飛身出門,打上車就往家裡趕。
文件,我要回去看看宋之淵到底在看的,在處理的是什麼文件,會不會和他突然病發有關系。
雖然知道此刻最好還是守在急救室門口,但我總覺得,宋之淵更希望我去做的事情不是坐以待斃。
也許我真的可以幫上他什麼忙也說不定,冰糖雪梨也許就是一個提示。
腦袋亂糟糟地回到家裡,此時這個家已經不能稱得上是一個家,因為到處都是亂糟糟的,阿姨也沒有睡覺,很着急地起來等。
然而我顧不得和她說明情況,隻敷衍了兩句就趕快往書房趕。
冰糖雪梨和碎瓷片已經被收拾掉了,但是掉落在地上的文件還沒有整理。
因為這些是重要的文件,所以阿姨并沒有去碰。
我趕緊沖到跟前,蹲下身子一張張地撿起來。
這些都是關于宋氏的文件,我不禁有種在窺探機密的負罪感。
不過一想到宋之淵在病發前看到的就是這些文字,我就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下全部撿起來,整理好,坐到宋之淵的椅子上就看起來。
而這一看,簡直觸目驚心。
我沒想到,宋之淵竟然在做這種事情,但也不是安全的意外,因為憑他和宋老爺子之間的關系,做這種事情但是無可厚非。
隻是此刻我才真切地理解了為什麼宋之淵要馬不停蹄地不顧自己的身體來處理這些事情。
我手上的文件是關于宋氏一個大項目的,看日期很新,應該就是宋之淵出事前敲定的。
而在合作方的名字上,宋之淵畫了一個圈,旁邊标注着“陷阱”兩個字。
而接下來的幾份文件更是看得我目瞪口呆,這分明就是對方公司的策劃案,在擡頭部分還有紅色印泥的加密字樣。
這說明宋之淵在幫對方公司來給宋氏挖一個大坑嗎!
我不敢細想,宋之淵說要離開宋氏另謀高就看來不隻是說說而已,他看來早有準備,似乎正打算就此給宋氏造成沉重打擊。
可是這麼做的話,對他自己也沒有好處吧?
這麼想着,我看到文件堆裡有一份文件放得不是太整齊,抽出來一看,竟然是我的那份簡曆。
宋之淵替我做的這份簡曆堪稱完美,我從來沒想到我那根本拿不出手的人生經曆,竟然可以被诠釋得如此完美。
很顯然,這是一份很有競争力的履曆表,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就想再看一遍。
之前我都是看着第一頁,現在我翻了下去,等看到第三頁的時候,我有些蒙圈了。
因為上面寫的我的應聘内容,分明是指向宋之淵正在動手腳的這個項目。
果然他是想讓我做他的耳目嗎?所以才特意送我進宋氏,讓我在宋老爺子底下幫他暗渡陳倉嗎?
然而現在的這些都隻是猜測,不過晚上這一出倒是堅定了我的決心。
我要進宋氏,哪怕是為了宋之淵,我也要進宋氏,甭管他是什麼目的,現在我能和他一起所做的努力,也隻有按照他為我圈定的路線往下走這一條路而已。
他是赢了,此刻我也希望他赢,我希望他能睜開眼睛,看見我心甘情願走進他的套裡。
隻是我沒想到,後面還有更大的風波在等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