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今晚上她在我這，不回來了，嗯...我會轉告她的...”

　　夏喬吓得趕忙回頭，正要出生時，便看見程嘉木舉着電話，聲音溫和。

　　她沖他揚着拳頭，意思是再不放手，她就要揍人了。

　　程嘉木一旁打着電話，另一隻手一松，夏喬立馬像一隻獲救的小老鼠。

　　她揉着脖子，坐到一旁。

　　可這鼻子裡，到處都是誘人的香味。

　　好餓...夏喬趴在桌子上，更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人是鐵飯是鋼，就算有再大的恨意，此時被餓的，也煙消雲散了。

　　而這個阻擋她尋找美食的兇手，此時還正在打電話！

　　她癱倒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程嘉木打電話。

　　正聽見他說，“明天我帶她過去。”

　　夏喬蹭地一下站起來，沖他擠眉弄眼，“去哪？”

　　程嘉木一把擋了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走去一邊接電話。

　　夏喬跟個跟屁蟲似得，一路尾随，其實程嘉木打電話時話也不多，就像個傾聽者，就連說話也幹脆利落。

　　夏喬見自己也偷聽不到什麼，自讨沒趣地轉身。

　　忽然身後沒有了聲音，她一頓，衣領又被捉住了。

　　“程嘉木，你有完沒完？”夏喬吃了火藥一般回頭。

　　這男人怎麼三番兩次揪她的衣領？

　　肚子餓了一陣又一陣，夏喬的脾氣變得不是很好。

　　程嘉木湊近她，笑了笑，“難得。”

　　夏喬一愣，“什麼意思？”

　　她總覺得程嘉木這笑不懷好意，自己也奇怪得很，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正感到不習慣時，被程嘉木點破。

　　“你難得在我的地方不吵不鬧，甚至不自己一股腦兒跑出去。”程嘉木含着笑，收起了電話，眉眼裡的笑如他身後的萬家燈火。

　　夏喬身子一抖，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的不對勁是什麼了。

　　她磕磕巴巴地解釋，“你當我傻啊...我再什麼逃，最後不都...”

　　“都什麼？”程嘉木好笑看着她。

　　他的心情顯然很好，他的小刺猬沒有逃，沒有在第一刻躲開他，站在他的地盤上，原本隻有自己氣味的空氣中多了一絲甜甜的的女人香，寂寞的空間裡多了一個人，這種愉悅的小心情迅速把他空蕩蕩的心一點點填滿。

　　夏喬一緊張，快步走，“哎呀，都啰嗦什麼，反正都不能走，我走到哪最後不都被你捉回來？”

　　事實也正是如此，夏喬之所以會這麼順從隻是源于前幾次自己的反抗最後被武力鎮壓，那種心不甘情不願的交融對她來說像是噩夢，程嘉木的用力，他的怒火，最後全都施加在她的身上，而自己也無疑是那一種結局。

　　這樣的行為體會過一次兩次就懂了，掙紮無果，倒還不如好好享受。

　　程嘉木輕笑，言語之下也已經體會到了夏喬的意思，快她一步，回頭拉住她的手。

　　“走吧，吃飯吧。”他攥住夏喬的手，手心溫暖，覆在她微涼的手背上，帶來一波又一波的暖意。

　　......

　　太餓，以至于夏喬更是忘記了程嘉木在電話裡提到了她。

　　隐約是在和白雪說話，程嘉木的語氣才這番柔和，但是關于自己的什麼事呢？

　　夏喬沒想太多，隻是被眼前這一鍋白粥和一盤炒雞蛋圈住了所有的心思。

　　她盯着，說不出的感覺。

　　程嘉木臉色變得有些不好，起身端起夏喬面前的碗，轉身向廚房走去。

　　“哎，你幹嘛啊！”眼前一空，連忙跟了上去。

　　卻發現程嘉木正把粥倒掉。

　　夏喬伸手便去阻攔，“程嘉木，你這是浪費糧食！”

　　那可是她的碗，憑什麼倒掉？

　　雖然這粥和菜簡單了點，但看着還不錯啊，至少能填飽肚子不是？

　　這樣倒掉真可惜。

　　“不愛吃就别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我知道我不擅長這個。”程嘉木難得謙虛一回。

　　是的，從小在夏喬眼裡這個像是超人一般的男人幾乎是無所不能，而也隻是幾乎，那麼下廚就是他無所不能中的敗筆。

　　隻是沒想到，五年後，程嘉木一點都沒長進。

　　夏喬攔下他的手，把粥奪回來，“不擅長可以學嘛，浪費糧食怎麼行。”

　　其實夏喬對廚藝的研究本就是因為程嘉木，想想覺得當初還真是苦難史，那雙手不知被刀切傷過多少次，那手臂上也不知道多少個被熱油燙過的印子。

　　可最後，當她捧着自己的寶貝希望得到程嘉木一點贊賞時，卻發現程嘉木和喬薇正圍在一張桌上分享喬薇從家帶來的蛋糕。

　　看着自己看起來并不好看的蛋糕，夏喬那時蔫兒了，那個蛋糕最後是她自己塞給自己的，堵在喉嚨裡，卻怎麼也咽不下去，太甜，是起初的味道，可是吞下去後，怎麼就嘗到了苦味呢？

　　想起這段往事，苦澀大于甜蜜，而此後，夏喬便甚少做東西了，到至今，她的廚藝也隻能叫一般。

　　她護着粥，不讓程嘉木倒掉，像捧着寶貝似得，“就算不好吃，我也會吃掉。”她喃喃。

　　這算是他第一次下廚吧，為了她，就算再難喝也得喝掉啊！

　　心裡這樣想着，夏喬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想着自己轉變如此快的态度，不免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賤。

　　沒多想，肚子一陣又一陣尴尬地提示，餓了，餓了。

　　夏喬臉一紅，端着碗，重新回到了餐桌。

　　事實上，這粥...煮得的确不好。

　　額？是甜的。

　　夏喬嘗了一口，擡眼驚疑，“怎麼是甜的？”

　　一旁程嘉木并未動手，而是安靜地看着她。

　　直到她問的時候，臉色倏地一下變了，嘗了一口，他的臉徹底耷拉了下來，抿着唇，再次想伸手攔下她手裡的碗。

　　看着這一幕，夏喬更是了然了，放下粥大笑，“你不會把糖當做是鹽了吧？”

　　程嘉木看了她一眼，“......”

　　夏喬随機嘗了口雞蛋花，話說這雞蛋花煎得不錯，外嫩裡滑的，隻是太鹹。

　　而咯噔一聲，夏喬差點咬到舌頭，“這是.......”她的手指從舌苔上捏下一片蛋殼，臉上自是尴尬無比。

　　“這幾年，你都怎麼過的？”夏喬放下筷子，認真問他。

　　她隻知道這五年，自己過的很不好，但發現，程嘉木其實過的也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

　　至少，他甚至還沒學會照顧自己。

　　程嘉木神情一僵，松開的手攥緊了起來。

　　他的心情忽然因為一碗雞蛋花變得不好了起來。

　　他盯着她的眼，快要冒火，“這幾年，我過的怎麼樣，你不是再清楚不過嗎？”

　　話畢，他推開自己的凳子，看了眼自己眼前一口沒動過的餐食，冷笑了聲，退出去。

　　夏喬歎了口氣，端起桌上那碗沒動過的粥，邁開了腿。

　　“額，那個，就算不好喝也喝一些吧，就當我剛剛說的是放屁。”夏喬推開了卧室的門，程嘉木獨自站在窗前，沒有光，隻有窗外的霓虹，而他的背影卻看着更加落寞了。

　　夏喬的眼倏地刺痛，曾幾何時，她也愛一方黑暗，孤獨、恐懼會像毒素一樣漫布全身，她會躲在黑暗裡顫抖，會默默地掉淚，也會掀開不曾給别人看見的傷疤。

　　所以，看見程嘉木把自己埋藏在這一片黑暗中，她心疼了。

　　她并非是鐵石心腸，隻是在兩兩傷害中會不自覺地豎起防備，為了不讓自己再受傷，她會告誡自己，不要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男人本身就是天生愛說謊的生物，他傷害了你，你不能再相信她。

　　曾經，夏喬一遍一遍這樣告誡自己，而現在，她的心卻開始出現了偏差。

　　她歎了口氣，硬朗的脾氣軟了起來，“剛剛是我不對，我們以後和平相處好不好？”

　　程嘉木的身子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像，背對着夏喬，夏喬站在門口，所有的光線一起朝房間聚攏，可是，程嘉木站的那一塊依舊是暗色的。

　　夏喬忍不住，伸手，啪——

　　燈開了，偌大的房間内倏地一下就亮堂了起來。

　　“關掉！”燈打開的一瞬間是刺眼的，還不等夏喬反應，程嘉木的低喝傳了過來。

　　夏喬一愣，看着他偏過的側顔，如刀刻般的鋒利，他在想什麼？

　　她端着粥一步步上前，心裡沒想着再逃避。

　　“總要喝一點，自己做的難道不想嘗嘗？”她舉着勺子，讨好的模樣。

　　做醫生這一行其實挺累的，夏喬自己就嘗試過有一頓沒一頓的餓着，甚至一天連續兩個大手術，連進食的時間都沒。

　　而程嘉木一向都不會注意自己的身體，這一點，夏喬從讀書的時候便知道。

　　程嘉木淡淡地睨着她，暗藏幽光的眼似乎要把她穿透。

　　他撇頭，疏冷的語氣更像是鍍了一層窗外的寒風，“這時候來關心我做什麼？”

　　重逢後，夏喬和他說話從未有過這樣柔軟的語氣。

　　就像他，也是用從未有過的耐心和她說這話。

　　夏喬把碗放在窗台上，喃喃，“以後和平相處好不好？”

　　話一出，得到的是程嘉木的冷漠質疑，“你在想什麼？”

　　怕是夏喬在耍花樣，從小她便是個注意多的人，腦子靈活，卻沒用在正途上，反而惹出了不少麻煩。

　　而大多數，都是程嘉木在後面給她擦屁股。

　　“嗯，這樣說吧。”夏喬語氣溫和，想了想，“我們以後會結婚的是不是？”

　　“不是以後，是馬上。”程嘉木糾正道。

　　夏喬不再意地揮手，“這不都一樣嘛，十月初十，還早。”

　　“......”程嘉木安靜地看着她，抿唇，但從他眼裡的不耐倒是能看出來，隻要夏喬一說不好聽的，他便立馬把她丢出去。

　　夏喬見他不說話，急性子犯了，揪着他的袖子，“你快回答。”

　　這樣小女生脾氣的夏喬更是少見了，程嘉木一張冷臉依舊，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他點了點頭，等着夏喬繼續下去的話。

　　夏喬依舊扯着他的袖子，臉上的表情轉為認真，“那你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嗎？”

　　“......”

　　程嘉木蹙着眉，心裡更是不知道夏喬再賣什麼關子。

　　一輩子，很長，是生命的終結還是時間的盡頭呢？

　　程嘉木向來不愛回答這種虛無缥缈的問題，“那你會和我在一起一輩子？”他反問。

　　夏喬也料到，程嘉木便是這種性子，點了點頭，“如果你願意，那麼我會陪着你。”

　　其實在她知道兩人并沒有離婚的那時候開始，她便開始想過，如果注定兩個人分開不了，如果帶着恨意，那麼是不是注定也會痛苦下去？

　　夏喬從來都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這樣的悲觀也僅僅隻有一次，五年後的夏喬是全新的夏喬，她比當年那個想什麼是什麼的夏喬成熟、穩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所以，痛苦并不是她唯一的出路，同時，她不可否認，自己心裡對程嘉木的感情依然如初。那麼，既然還有感情，為什麼不好好生活呢？

　　隻要，她的傷疤不被揭開，她知道，她一定能夠好好生活下去。

　　“程嘉木，我的婚姻是一條直線，走了便隻有一條路，這是一條不需要背叛的路，如果你要和我一起走下去，那請你答應我，如果将來注定會發生什麼事，不要丢下我一個人，這條路，我一個人走不下去。”夏喬深吸口氣，把自己心裡想的一并倒了出來。

　　隻希望兩人能好好的。

　　“我從來沒有丢下你一個人，是你，先丢下了我。”程嘉木靠在窗台上，臉上是一片深色。

　　夏喬頓了頓，想起五年前的種種，又笑了，“喂，到底吃不吃東西，繼續說下去，又得吵起來不可。”

　　眼前的粥，被風吹起淡淡的清甜味道，不燙不涼，正好，溫溫的。

　　夏喬舉着勺子，擡手，白色的瓷勺貼着程嘉木略有些發白的唇瓣。

　　一天沒進食，程嘉木的胃已經開始隐隐作痛。

　　夏喬踮着腳尖，舉着手，樣子小心翼翼，表現了兩人和平相處的誠意。

　　可是踮着腳，站的久了，最後還是不穩，夏喬身子小小一顫，手一抖，勺子裡的粥撒了一點出來。

　　“呀，你快喝呀，不然全撒地闆上了！”夏喬有點急，又礙于勺子裡的粥，差點沒跺腳。

　　程嘉木伸出舌尖，在勺子上舔了舔，蹙眉，“什麼味道這麼怪？”

　　夏喬嗔了他一眼，“你自己做的，嘗嘗就知道了。”

　　這意思是自己種的苦果自己嘗？

　　程嘉木有些哭笑不得。

　　“快吃啊，其實味道還挺不錯的。”夏喬的眼晶亮地如同水晶，透着笑，就像是水晶裡染上了色彩，美得難以言語。

　　程嘉木心頭一軟，搖頭，“拿你沒辦法。”

　　他側身，手拿走勺子，放回碗裡。

　　“哎——你....小心啊！”

　　碗裡的勺子差點翻了出來，夏喬更是吓了一跳，程嘉木兩手放在她的腋下，一托，她便兩腳着地坐在了窗台上。

　　背後是車流與燈河彙聚的璀璨，夏喬驚吓過後的臉泛着點紅，這番小模樣比窗外那些美景好看多了。

　　“這樣就方便點了。”程嘉木拿開手，自己站在她面前，“你千萬别往後靠，開着窗，危險。”

　　因為想要清醒，程嘉木特意開了窗，冷風吹進來也舒服了些。

　　夏喬一凜，托着碗，也不知要怎麼下來，“你瘋啦，萬一掉下去怎麼辦？”

　　她有些怕高，也不敢看身後。

　　要知道程嘉木這房子自然是在高層的，這玩意摔下去，會不會摔成肉餅？

　　夏喬想也不敢想，打了個哆嗦。

　　程嘉木一點也不擔心，捉起她的手，握住勺子，“喂我。”

　　他要吃東西了，卻要她喂他，活生生地像個小孩子。

　　可是，把她放這麼高做什麼？

　　夏喬忘了程嘉木口中的所謂方便，舉着勺子，兩手發抖，“你快喝啊，我是真怕...會掉下去....”

　　身後是一陣又一陣的涼風，夏喬怕，萬一真的掉下去了呢？

　　又不一會兒，心裡又否定了，長命百歲，長命百歲，想這麼多不吉利的做啥。

　　“那把碗裡的喝掉，我就把你抱下來。”程嘉木勾起唇角，不知眼裡在盤算着什麼。

　　夏喬滿臉的擔驚受怕，在他眼裡簡直有趣極了。

　　“那你喝呀。”夏喬着急，這勺子舉了半天，卻沒見程嘉木張嘴。

　　倒是說話說了一句又一句，莫不成...他在耍她。

　　可正要發火，這勺子方向一轉，“唔——”

　　甜甜的味道灌了滿嘴，夏喬的眼睛瞪得跟小貓似得，煮的綿爛的粥順着舌苔滑了下去。

　　溫溫的，很甜。

　　緊接着，程嘉木放開她的手，下巴擡了擡，“喂我。”

　　夏喬一愣，這手又像是不聽使喚，往程嘉木唇上擡去。

　　兩人一來二去，一碗粥很快便解決了。

　　夏喬看着空空如也的碗，腳站在地面還覺得空空的。

　　這算不算間接吃了對方的唾液？

　　這還沒想過來，程嘉木卻已經走進了浴室，水流嘩啦啦地響，很歡快，這也像不像程嘉木此刻的心情？

　　夏喬的唇勾了勾，這其實是個好開的開始，不是嗎？

　　她做的決定，她不會後悔，說過想要好好在一起的話，她會記一輩子。

　　笑了笑，她收走了碗，至于桌子上那盤雞蛋，裡面摻着雞蛋殼，怕是也不敢吃了。

　　夏喬一起把鍋碗瓢盆都洗了，洗完手的時候，程嘉木還在浴室。

　　夏喬聞了聞身上的衣服，擦了把額頭上的細汗，走到卧室門口忽然停了下來。

　　眼前，那扇程嘉木在她眼前合上的門，漂亮的公主房，她記得。

　　可是她隐約覺得哪裡不對勁，那樣的公主房會出現在程嘉木的公寓裡，格格不入。

　　盯着緊閉的房門，仿佛那就是個潘多拉盒子，裡面有神奇的世界，魔力散發着誘人的味道。

　　她頓了頓，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距離銀色的門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棕色的門後面的世界吸引着她的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朝着門把手，夏喬一咬牙，手覆了上去。

　　上次匆匆一眼，那隻洋娃娃，很怪異，想要再看一次。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