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突然問這個？”陸靖琛看着她，溫和的目光裡帶着一絲訝異。

　　方錦年垂下眼，抿唇，想說什麼，最後也勉強笑了下，“沒什麼，随口問問而已。”

　　随口問問？

　　陸靖琛并不相信她這樣的回答，他能從她那略深的眸色裡，猜出此刻她心裡在想什麼。

　　想問。

　　但見她不願多說，便也沒去主動戳破她的心事。

　　隻牽着她繼續往前走着。

　　他們并沒有走多遠，很快就從胡同裡出來了。

　　剛才陸靖琛過來，一心隻顧着去找她。

　　車開過來，就随意地停在了路邊，可這條街，道路兩邊是不允許私家車停放的。

　　等他們兩，走過來，遠遠地就看到擋風玻璃的雨刮器上夾着一張白色的紙條。

　　是罰單！

　　“你好像被抄牌了！”方錦年指着那被風吹起來的紙條，偏頭看向他說，眼神裡，有絲絲笑意，像是幸災樂禍。

　　陸靖琛面色泰然，像是沒發生什麼事一樣，隻偏首，淡淡地看她一眼，“你好像很開心。”

　　方錦年微窘，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沒想到，你也會被交警抄牌诶！”說真的，方錦年還蠻意外的。

　　“我為什麼就不能被抄牌，沒聽過一句話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麼，在規章法度面前，我不過就是個普通公民而已。”

　　陸靖琛說得一本正經的樣子。

　　方錦年努了努嘴，沒想到，他的政治覺悟還挺高！

　　陸靖琛走過去，開了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她先坐上去，關上門，而後從車頭繞到駕駛室這邊，站在門外，把紙拿下來，随意地瞥了眼，便拉開門坐了上來。

　　把紙把往方錦年手上一放，“給你！”

　　“給我幹嘛？”方錦年捏着那張罰單，一臉懵圈地看着他。

　　“我是來找你才被貼的罰單，罰款你去繳。”陸靖琛扣上安全帶，發動車子，看也沒看她地說。

　　方錦年愣了下，反應過來，“憑什麼呀，又不是我要你來找我的，我不出。”

　　說着，她趕緊把那紙條，塞回到他手上。

　　像是拿着什麼燙手山芋一樣。

　　“方錦年，做人可不能像你這麼不仗義！”陸靖琛捏着那紙條，沒急着發車，反而側過身，看向她，一臉鄭重其事地說。

　　“我哪裡不仗義了，又不是我叫你把車停在這裡的。”

　　“你不挂我電話，我能上這來找你？”

　　“那我又不是故意挂你電話的，再說了，你上這來找我，你也可以把車聽到停車區去啊，喏，前面幾百米就有一個停車坪。”方錦年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停車場說。

　　陸靖琛被噎了一下，眸子，眯了眯，“所以，我這是費力不讨好，自讨苦吃？”

　　“我可沒說啊，這是你自己說的。”方錦年聳了聳肩，攤手道。

　　看着她那一臉無辜的樣子，陸靖琛真想把她抓過來，好好懲罰一番。

　　心念一動，動作永遠比思維要快。

　　才剛有這個想法，手便朝她伸了過去，握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便将她整個人朝自己拉了過來。

　　方錦年驚呼一聲，被他這突來的動作吓了一跳。

　　她趴在他的兇口，隔着薄薄地布料，能清晰地聽到他那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聲。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但每一次聽，都能輕易地讓她面紅心熱，像是自己的心跳，也随着他的律動一起起起伏伏了一樣。

　　長睫輕顫着，她掀目，有些不解地去看他。

　　一擡眼，便觸到他那火熱的目光，像是夾着火苗一般，火熱，直接，讓她心悸。

　　心尖顫動得厲害，咬了咬唇，要說什麼，卻是沒能發得出聲音。

　　反而，隻聽到他那性感的嗓音在耳邊落下來，“方錦年，禮尚往來的道理你應該懂吧！”

　　“禮尚往來？”方錦年腦子裡有些懵，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為了來找你，我又是扣分，又是罰款，一路過來，還闖了好幾個紅燈，你難道不應該補償我一下？”陸靖琛凝着她，一副損失慘重的樣子。

　　方錦年聽着他這話，卻是驚了下，瞪圓了大眼睛看着他，“你剛還闖了紅燈？”

　　看着她那天真的模樣，陸靖琛眼底有笑意漫進去，其實，闖紅燈是他胡亂說的，不過看着她這表情，忽然，忍不住想要看看她接下來的反應會是什麼。

　　“恩，闖了還不止一個！”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故意說得很嚴重，煞有其事的樣子。

　　說這些謊話的時候，更是臉不紅，心不跳，一派自然。

　　方錦年聽着，眉心一跳。

　　“陸靖琛，你瘋了是不是，你知道闖紅燈有多危險麼，萬一……”

　　她頓住，萬一後面的話不敢再說出來。

　　隻一眼緊張地望着他，臉上的擔憂和害怕是那樣地明顯。

　　陸靖琛的心尖，仿佛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很快，便有一股暖流自心底緩緩地湧上來。

　　眸色加深了些，他抑制住心底那股流竄的喜悅和溫暖，隻故意追問，“萬一什麼？”

　　萬一……

　　方錦年抿着唇，臉色繃得緊緊地，依然沒說，隻用命令的語氣對他道，“陸靖琛，以後你不準再闖紅燈。”

　　今天是他運氣好，沒發生什麼事。

　　誰能保證，下次他還能這麼幸運。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況有多危急都不行！”她又重重地補上一句。

　　語氣，凝重，面上更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像是小媳婦叮囑自家丈夫那般。

　　陸靖琛聽着她這些話，看着她面上那股嚴厲，心裡像是灌了蜜似的甜和開心……

　　可内心再怎麼高興，他卻是沒在面上表現出一絲一毫，隻是嘴角，情不自禁揚高了些。

　　“方錦年，你這是在關心我麼？”他凝着她那雙亮晶晶地眼睛問。

　　其實，不用她回答，從她面上，便也知道她心裡的答案。

　　可，他就是想聽她親口說出那些話。

　　方錦年面上一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了。

　　囧了囧。

　　回神，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别開視線，垂下眼，口不對心地低低道，“我才不是關心你，我隻是……”

　　話還未說完，下巴便被他捏住，臉被他挑起，讓她對上他的目光。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陸靖琛凝着她，霸道地要求，神色，陡然變得有些認真。

　　方錦年看着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忽然，那些違心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她就這樣，怔怔地和他對視着。

　　“怎麼不說話。”

　　“…………”方錦年咬着唇，不知該說什麼。

　　“方錦年，你是不是很關心我！”陸靖琛又問一遍，近乎執拗地想得到那個答案。

　　方錦年的呼吸，繃緊了些，手心裡有細密的汗珠隐隐冒出來。

　　理智告訴她，應該回答不是，可不是兩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陸靖琛……”

　　“回答我的問題！”方錦年想叫他不要再問了，可才叫出他的名字，就被他沉聲打斷。

　　他深深地凝着她，眼神裡的執着是她從未見過的。

　　彼此離得很近，她能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在一點一點地變得粗重。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方錦年反問她，語氣裡染上了一絲哀涼。

　　“就說你心裡最真實的想法。”陸靖琛直接說。

　　方錦年鼓起勇氣，回他，“是，我是很關心你，可是……”

　　可是……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脫口。

　　唇，蓦地就被他的吻給堵住了。

　　有這一句就夠了，那些可是都不重要，他要的就是這個回答。

　　陸靖琛深深地吻住他，不給她任何反抗和掙紮的餘地，那纏綿的動作，像是要将她的靈魂都吻進自己的身體裡。

　　方錦年先是懵了一下，不等她反應過來，呼吸和理智很快就被他的吻給奪了去，她一貫對他沒有任何抵抗力的。

　　她隻能憑着本能，緊緊地抓着他身上的襯衫，渾身虛軟地靠在他懷裡，才不至于讓自己狼狽地滑下去。。

　　陸靖琛之前就很想吻她，本隻打算，淺嘗辄止的。

　　可隻要一碰上她，他那一貫引以為傲的理智和自制力，瞬間就潰不成軍。

　　他不斷地加深着這個吻，仿佛要将自己身體裡的所有熱情都化作在這個吻裡，傳遞給她。

　　方錦年根本沒有任何招架能力，隻能任他予給予求。

　　直到，陸靖琛的手，從她的衣擺裡滑進去。

　　她一激靈，瞬間清醒了許多，她睜開迷蒙的雙眼，扣住他的手腕，輕喘地道出一聲，“别……”

　　她沒有忘記這裡是大街上，車外人來人往，萬一被誰發現他們在車裡接吻，那就慘了。

　　“方錦年，我想要！”陸靖琛喘息着，在她耳畔說。

　　直接，大膽的話語，讓方錦年的身體激顫不止。

　　他的手還沒拿出來，就貼在她腰上的肌膚上，他的唇，咬着她的耳朵，那灼熱的氣息呼出來，盡數噴灑在她敏感的耳垂和脖頸那，像是千萬伏的電流，讓方錦年的身體抖得厲害。

　　長睫顫栗不止，眼皮掀了掀，側目去看他，對上他那雙染着濃烈晴欲的眸子。

　　心下又是一顫，就連開口的聲線，都跟着抖得不成形，“陸靖琛，我們……我們不行……”

　　一句話，她頓了兩次才說完整。

　　眼裡，氤氲着薄薄地霧氣，在街燈的暈染下，閃着鑽石般的華彩。

　　陸靖琛的心皆是動情得厲害。

　　手抽出來，情難自禁地撫上她嬌嫩的臉龐，輕輕摩挲着她那細嫩的肌膚，指尖，帶着讓人心顫的熱度，他知道，她話裡的不行，不是指身體方面。

　　“方錦年，我們為什麼不行？”他捧着她的臉，目光灼灼地凝着她問。

　　嗓音，暗啞，帶着迷人的性感。

　　那灼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更像是要将她整個人都融化……

　　方錦年的呼吸，又繃緊了許多。

　　暗自，咽了咽口水，很努力地找到自己的聲音，“陸靖琛，你知道的，我已經結婚了，我們這樣……”

　　算是出·軌！

　　這四個字，她沒有勇氣說出來。

　　她相信陸靖琛能聽得懂她話裡的意思。

　　“方錦年，你和景南城的婚姻隻是名存實亡！”陸靖琛加重語氣提醒她。

　　他實在很不喜歡，每次在面對他的時候，她都用和景南城的婚姻來回答他。

　　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很讓他覺得煩悶！

　　雖然是名存實亡，可是……

　　“名義上，我還是他的妻子。”這句話，方錦年說得很輕。

　　像是說服他，也更是告訴自己。

　　陸靖琛聽着她說出妻子那兩個字，呼吸驟然加重，再開口，語調不由得拔高了好幾度。

　　“所以，方錦年如果不是景南城婚内出軌，你根本就不會和他離婚是嗎！”

　　問出這句話，陸靖琛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凝着她的眸光，也涼了好幾度！

　　方錦年怔了一瞬，沒料到，他會這麼問自己。

　　如果，景南城沒有和席思勤出軌，她會和景南城離婚嗎？

　　這個問題，方錦年從來沒想過，因為從一開始，在景南城和席思勤看來，她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被他問起，她在心裡默默地問了自己一遍，會離嗎？

　　會離，這兩個字，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就從腦海裡蹦了出來。

　　晃神，要回答他，“我……”

　　“算了，不用回答了，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陸靖琛冷聲打斷。

　　剛剛她那片刻的晃神，落入陸靖琛的眼中，在他看來分明就是遲疑和不舍。

　　他冷聲道出這一句，便放開了她。

　　方錦年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就這麼突然地松開了，身體還靠在他身上，差點，直接滑到他的腿上。

　　幸而，兩個座位間還有一個放手的扶手攔住了她的身體。

　　她後知後覺地坐直身體，呆呆地看着陸靖琛，他身上覆上了一層寒霜，面色也有些僵凝。

　　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讓他情緒突然變得這麼駭人。

　　她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剛才的暧昧，頓時一掃而空，車廂裡，取而代之地一層極低地寒流湧上來。

　　陸靖琛沒有發動車子，手握上方向盤，指關節繃得有些發了白。

　　他沉默了幾秒，而後，偏過頭來，重新看向她，目光有些幽涼地。

　　“方錦年，我現在就問一句，在你心裡，對我是什麼心思？”

　　方錦年腦子裡嗡地一聲，像是被誰狠狠敲了一棍子似的。

　　她有些被吓到一般，震驚地看着他。

　　他……他怎麼會問自己這種話！

　　陸靖琛眼神沉重地看着她，很顯然，他并不是在開玩笑。

　　方錦年被他那如炬的目光，看得喉頭發緊，放在腿上的兩隻手，不由得緊緊地攥成一團。

　　因為太過慌亂，指甲陷進了掌心，她也渾然不覺得痛。

　　隻擰着眉頭，和他對視着。

　　“方錦年，你對我到底有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見他不說話，陸靖琛又換了另一種方式問。

　　方錦年僵住。

　　如果說沒有，恐怕，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難道，要回答他有嗎？

　　可是，如果她回答有，他們接下來要怎麼辦？

　　在一起麼？

　　陸靖琛對她的感情，不言而喻！

　　彼此作為成年人，她也不是傻子，有些感情，即便不說穿，她也能感受分明。

　　她相信陸靖琛也一樣。

　　但，她還沒和景南城離婚，她也根本不确定，她和景南城什麼時候能離得了婚，他們離了五年，都沒離斷，未來還要用幾年，她真的不确定。

　　難道要讓陸靖琛等她五年嗎？

　　她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對他說這樣的話？

　　方錦年很清楚自己自己有幾斤幾兩，即便，她說了這些話，陸靖琛也答應了。

　　可誰又知道，他對自己不是一時興起呢？

　　承諾，這種東西，在她看來，根本就是泡沫……

　　人心善變，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而且，像陸靖琛這麼優秀的男人，她也根本就沒信心能駕馭得了他。

　　再說，如果他知道了五年前，在她身上發生的那一切，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對待自己麼？

　　方錦年，沒有一點信心，她想到了布布……

　　是啊，她身上不僅僅有永遠抹不掉的污點，還帶着一個孩子……

　　即便他能接受她有過婚姻這樣的事實，可孩子呢？

　　他能接受麼！

　　不用問，都知道，不能的！

　　再心兇寬廣的男人，都做不到這樣的大度，更何況，陸靖琛對她的感情，也遠遠沒達到那種可以不顧一切的地步。

　　這樣的她，有哪一點能配得上他！

　　沒有，一點都沒有……

　　想到這些，方錦年的心，就像是徹底跌進了寒潭裡。

　　面色有一抹慘白滑過，她扯了扯唇，要說什麼。

　　陸靖琛率先開口，“方錦年，你想清楚再開口，我不想再聽到你口是心非的話！”

　　一字一句，陸靖琛說得無比鄭重，隐含警告。

　　方錦年那些即将脫口的違心話語，頓時，生生地卡在了喉嚨口。

　　兩人，四目相對着！

　　彼此的瞳仁裡都閃爍着不同程度地複雜難言的暗茫……

　　尤其是陸靖琛！

　　方錦年喘息了一聲，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指尖，半晌，才啞着嗓音開口，“陸靖琛，我……我知道，我這麼說，你肯定會很看不起我，也許，也會覺得我很虛僞，但，這是我的真心話，其實……其實，我内心，對你并沒有什麼好感……”

　　到底還是說了違心的話。

　　這些話，方錦年不知道頓了多少次，才将他們完整地說出來。

　　但最後一個字裡，落下來的時候，她的心擰着疼了一下，像是有把刀插在了心髒上面，在那一刀一刀地絞着。

　　眼眶也紅了，有酸楚漫進來，她掐着自己的大腿，想借着痛意，将那些澀然，壓下去。

　　可是心太痛了，根本蓋不住。

　　她把頭垂得很低很低，根本不敢去看他。

　　陸靖琛聽着她這話，瞳仁劇烈一縮，呼吸加重，“方錦年，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