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盡管有了當娘的心理準備,卻依舊對小娃娃陌生的很,于是這兩日都會有意無意的多接近一下宋小公子,提前給自己養娃娃熱熱手。
宋小公子一直住在府裡,他舅舅腦子清楚的時候便由他來照看,最近文大公子時常酗酒,連小外甥也不大顧得上,一直是阿玥在照顧,葉長安有心出點力,無奈實在搞不定小娃娃,所以從來不敢上手。
這日出門之前,她特意繞道後院,想來抱抱娃娃再走,卻老遠聽見宋小公子哭鬧的厲害,心下一着急就撞門而入。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這一撞,倒是把哭聲給吓停了,可好了不過一瞬,更加洶湧的哭聲再次響起,幾乎是要掀開房頂的架勢。
阿玥束手無策的抱着宋小公子,任她如何溫言逗哄也無濟于事,急的腦門上都見了汗珠子,“長安,我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該喂的都喂了,尿布也換了,就是哭鬧不止,看着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怎麼辦,要不要請個郎中來瞧瞧?”
“我來看看。”葉長安還稍顯生疏的接過宋小公子,摸摸額頭,聽聽腹音,“是好好的呀,奇怪了,難道這個年紀的小娃娃都鬧情緒?”
宋小公子一向懂事,哭鬧也有限,像這樣還是頭一次,嘴裡一邊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這孩子如今業有一歲多,因為他混賬舅舅疏于教導,走路說話都不靈光,家裡的姑娘們都沒有當娘的經驗,竟是給耽擱了。
葉長安想了想,“這樣吧阿玥,你給他收拾些常用的東西,我送給陌遙娘子照看幾日。”
“這樣行嗎?要不要……”阿玥指着文子欺的房間,“要不要跟文公子說一聲?”
“呸!我看他是準備醉生夢死一輩子的,哪裡還有心管他外甥,罷了,他如今自己還沒活明白,讓他自己折騰去,可不能耽擱了宋小公子。”
阿玥隻好收拾了幾樣衣裳尿布等物包起來,一并交給葉長安,葉長安背上包袱,抱着宋小公子就去了井香。
“這是怎麼了,宋小公子如何哭鬧的這麼厲害?”陌遙忙上前接過他,拍打哄着,“快去煮碗潤燥的湯水,擱點川貝梨子,再煮碗酪漿。”
“哎呀别提了,哭了一早晨了,我都替他累的慌,他倒是越哭越豪放。”葉長安拍打着酸疼的胳膊,“這小子還挺沉,胳膊差點斷了,反正我是沒招了,隻好送來給你。”
“怕是鬧脾氣的。”陌遙抱着他坐下來,“小娃娃并非甚事不懂,跟前沒有親近熟悉的人,他是有感覺的。”
這麼一說,葉長安頓時覺得宋小公子可憐起來,爹娘都不在了,舅舅也不頂用,一直照看他的老媽媽因為年歲的關系,不能再繼續照看,可不是沒有親近人了嗎?
“那能有甚法子,如今花蚊子自顧不暇,府裡隻有我們這些沒當過娘的,現找奶娘也沒有合适的,隻能多由陌遙娘子費心了,我看他還願意跟你親近。”
因為文子欺的關系,陌遙經常去将軍府,偶爾也會幫着照看,隻是文大公子太混賬,要人家姑娘主動就算了,自家外甥也不管了,倒是得靠人家一個沒名沒份的姑娘給他看娃娃。
要不是因為他遇上這事,葉長安早揍他了,太混賬!
“沒事的長安,宋小公子沒了爹娘,可不得靠咱們嗎,何況我也挺喜歡他,子欺心裡的坎過不去,咱也不能心急,總是慢慢來吧。”
葉長安坐下來喝了一碗酪漿,“也不知花蚊子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遇上陌遙娘子這樣的,他還不趕緊娶回家,放在外頭怎麼放心的,連外甥都認了你這個舅母,他還裝死裝蒜的,你瞧,他這不是好多了嗎?”
宋小公子在陌遙懷裡,果真哭鬧的沒那麼厲害了,喂了一碗湯水後,嘴裡含含糊糊的竟是喊了一句娘。
“我沒聽錯吧陌遙娘子,他方才喊的是娘嗎?”
陌遙臉一紅,“大概是認錯了,這孩子到了說話的年紀,本能還是有的,能開口就好,回頭我會刻意教他的。”
葉長安一拍大腿,“你看我說什麼來着,就是緣分,什麼也别說了,花蚊子以後要是不娶你,我都不饒他。”
陌遙笑了笑沒說話,繼續哄着哭累的宋小公子睡覺。
葉長安總算去了樁心事,“成了,正好來給你發帖子,明日去家裡喝喜酒,陌遙娘子你可千萬打扮的美美的,不怕花蚊子不動心。”
“好,你跟秦将軍的喜酒,無論如何我會讨一杯,喜宴的酒就從我這裡拿,我之前特意備好的,就等着你們的好事呢。”
“那感情好,陌遙娘子的酒是獨一份,不愁大家不愛喝。“葉長安站起來告辭,”我得先走了,家裡還得準備準備,咱明日見。”
葉長安離開後,像往常一樣順道去街市上買小食,本來是大好的心情,卻好死不死的又遇上了上次那個看相的。
倒是差點把他給忘了,葉長安嘴角一挑,準備着過去找他聊聊人生。
“我說看相的,你這樣不太敬業啊,十天半月不見你一回,是出一次攤夠吃半年嗎?”
看相的認出了大金主,撚着胡子笑了笑,“非也,相面算命都是要洩露天機的,費心又費神,見天出攤都是騙人的。”
“哼,是怕被上次的金主揍吧?”
葉長安拳頭捏的噼叭響,要不是記着秦将軍的忠告,這會兒早就招呼上去了。
相面的不緊不慢道:“這位娘子好事将近那,臉上有喜色。”
“又想糊弄我給錢嗎,我哪天臉上沒喜色,還用得着你看!”
“話不能這樣說的,今日免費給你算一卦如何,不要錢,怎麼樣有誠意吧?”
“别介,我這人不欠人情,你回頭再算一個見皿的災難,我還要倒貼錢。”葉長安掏了幾個銅錢,想了想又抓了幾個扔給他,“你也别浪費你那不耐用的心力了,留着給下一位算吧。”
總算他這次沒說什麼讨打的話,有喜事也算是說到了點子上,既然秦将軍要她見了多給些銀錢,那就給好了。
相面的接過錢掂了掂,“看來上次的錦囊拆過了那,不錯不錯,看樣子度過了危機。”
她都要把錦囊的事給忘記了,好像是秦将軍拿走了,然後秦将軍就要她多給些銀錢,莫非裡頭有什麼貓膩?
葉長安狐疑的看着他,“你要不再給我一個錦囊?”
然而相面的幹脆搖頭,“錦囊給多了就沒用了,娘子心善,以後定會有善報的。”
呸!葉長安決定不再跟他浪費時間,幹脆離開,心說就當是行善積德了。然而就在她眼不見心不煩的準備繼續買小食的時候,眼角瞥見幾個巡城吏圍在了相面攤前面。
這是騙人遭報應嗎,這麼快就招來了牢獄災,那她方才給的銀錢豈非打了水漂?
她正糾結着要不要先把銀錢讨回來,相面的就喊出了一聲驚人的呼救,“冤枉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憑什麼把我帶走!”
葉長安嘴角一抽,騙子也分倒黴不倒黴,這麼多算命的,也不見誰被人抓了去,隻能說他上輩子沒積德,罷了,就再做一回好人。
她轉身回去的時候,幾個巡城吏已經收了他的攤子,一人抓着他一隻胳膊,由于他腿腳不靈便,又死活不肯走,幹脆被吊了起來,強行拖走。
“幾位大人,他這是犯了什麼事嗎,為何要把他帶走?”
巡城吏非常不客氣的說道:“此人涉嫌謊報戶籍,我等需要帶他去官署詳查。”
謊報戶籍?葉長安可是最知曉這個的,城裡謊報戶籍或者不上報戶籍的人,真的很難管理,幹點殺人放火的事,說溜就溜,根本找不到人,難道他是什麼江洋大盜殺人狂魔!
“這位娘子要救命那,他們根本不是來查戶籍的,就是想要找個好欺負的人來入獄抵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娘子會有好報的,不然……”
“你先閉嘴。”
再不制止,他可能又要說什麼欠扁的話,葉長安自從有了要娃娃的心,就特别在意福報積德,而且他說的這種情況,某些官署真的會幹,且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沖方才給的銀錢也得撈他一把。
葉長安跟巡城吏說道:“有這種人是萬萬不能容忍的,正巧我跟你們府尹大人熟,方才還被此人騙了好多錢,我必須得跟你們一塊去作證指認他。”
相面的絕望的眼神望着天,“蒼天呐,來道雷劈死我吧!”
一聽說跟府尹大人熟悉,巡城吏不敢怠慢了,盡管上頭沒要求帶個證人去,但還是決定先問問身份,再酌情考慮。
“敢問這位娘子是哪家小姐?”
“我不是什麼小姐,秦将軍知道嗎?那是我男人。”
“……”
眼前站着的居然就是活生生的将軍夫人!巡城吏們震驚了,感覺她看起來更像是個騙人的。
不過當日出征的時候,葉将軍跟随秦将軍一起,許多人是看見了的,想騙人也不可能,何況誰有那膽子冒充将軍夫人,都說将軍夫人是個母老虎,不怕秦将軍追究,還怕真的将軍夫人打呢。
再說了,見過哪個騙子主動去官署的嗎?
“如此便有勞将軍夫人跟咱們走一趟?”
“那得了,走吧。”
于是葉長安就這樣跟着巡城吏去了官署,府尹大人一聽是将軍夫人來了,不知道她要做甚,一邊忐忑,一邊暗罵下屬不會辦事,抓個人怎麼還把将軍夫人牽扯進來了。
這可是長公主點名要抓的人。
府尹大人恭敬的跟她行禮,“不知将軍夫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那?”
“府尹大人别跟我客氣,我是來作證的,這家夥騙了我的銀錢去,我現在非常氣憤,您盡管開堂審理,我旁聽就是,有需要我作證的,保證義不容辭。”
這個……府尹大人扯了個為難的笑,開什麼堂啊,這可是要直接下獄等着長公主來提人的那!
“将軍夫人有所不知,此人的戶籍身份還要詳查,依着下官對這些人的了解,他們一定會咬死不認的。”
葉長安挑了挑眉頭,“還要詳查?府尹大人的意思是說還沒有如實的證據就把人給抓了?”
“……的确有些不明确的地方,先把人抓來,也是防止他跑了嗎。”
“相面的,你有逃跑的意思嗎?”葉長安轉而問他。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相面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我在這長安城過了幾十年,我能跑去哪啊你說,就這腿腳,跑也跑不快那!”
葉長安朝着府尹大人彎彎嘴角,“既然沒有确鑿證據,我看抓人抓的不合規矩,知道的是大人您盡職盡責,不知道的還當是您有胡亂抓人的毛病那,豈非壞了名聲。”
“是是,将軍夫人您說的是。”
“既然暫時沒有證據,那不妨先把此人交給我,我把他丢到兵營裡頭教育兩日,權當給您看着人了,你放心,人跑不了,我手上也留點餘地,等您什麼時候要人了,我再親自把他送來如何?”
府尹大人想說不,但是他害怕,将軍夫人連秦将軍都敢教訓,更别說他這幅弱身闆,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把這尊佛供好再說。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既然是将軍夫人開口要人,再如何下官也得點頭不是,就隻求您千萬手下留情,此人至關重要,不能有閃失的。”
“大人您放心就是,那我這可就走了?”
“您好走。”
府尹大人痛心疾首的看着葉長安把人給帶走,一點招也沒有。
離開衙署後,葉長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有些狼狽的相面人,“怎麼,今日出門沒給自己開開天眼,算出來有牢獄之災嗎?”
“有牢獄之災怕甚,這不是還有貴人嗎,貴人您心善,一定會得好報的。”
“呵,我謝你的吉言,崩啰嗦了,跟我去兵營走一趟吧,我現在看你,非常,可疑。”
葉長安不容他反抗,拎着他的衣領直接給拽走了。
“這位娘子,這位大人,這位大人娘子,光天化日的,這麼着拉拉扯扯的不合适吧?我這個腿腳去兵營什麼忙也幫不上啊……”
相面的各種反抗,無奈腿腳不靈光,力氣也不如葉長安大,一路拖拖拽拽,到底沒逃脫去兵營的命運。
而在相面的被葉長安帶走的同一時刻,暗中跟着他們的人便悄悄撤離,轉而去了井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