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去自己的營帳換衣裳的時候,徐應桐正跟賀添在一處,看見她進來,賀添紅着臉告辭。
“哎哎賀公子且留步。”葉長安叫住他,“趕緊的吧,還整日偷偷摸摸做甚,等回了長安城,立馬提親啊。”
賀添面紅耳赤的抓着腦袋,“哎哎,回去就提親,不過我現在身上沒什麼像樣的東西,就怕委屈了應桐。”
“出息的你,人家應桐在意你那點東西啊?”
“我……”賀添下意識的看着徐應桐,然後低下頭,“我先回去了,你們聊。”
葉長安對着徐應桐笑起來,“以前多麼嚣張跋扈的賀大公子,活生生被你調教成了軟毛貓,蒼了天那。”
徐應桐羞澀的白了她一眼,然後看着她直砸嘴,“長安那,你不是昨天就回來了嗎,夜裡去哪過夜的呀,穿的這是誰的衣袍呀,哎呀袖子都能唱戲了。”
“這還用問嗎。”葉長安袖子一甩,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抖了抖眉毛,“我總不能去穿賀公子的衣袍吧,你也不答應啊。”
徐應桐湊上來賊兮兮的笑,“快說說你跟秦将軍到底誰在上頭啊,秦将軍是不是勇猛無比,幾下就把你給制服了的?”
“去去,瞎說什麼大實話,好像你看見了似的。”
“是吧是吧,我猜就是這樣,幸好我押對了,哎呀秦将軍那樣的男子英俊威武寬肩窄腰,當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極品,羨慕死我了!”
“注意點口水啊你,賀添還沒走遠,你也不怕人家聽見。”葉長安收拾了兩件衣裳,跟她說,“我跟秦将軍這兩日不在兵營,大帳就留給你跟賀添,有沒有很感動。”
“哼,我才不期待跟他在一塊,軟蛋似的。”
“你就口是心非吧你,我可等着喝喜酒那。”葉長安背上包袱,沖她揮手,“我走了。”
葉長安一想着要跟秦将軍出去玩,心裡就美滋滋的,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的待遇。
她換衣裳的當空,秦未已經簡單收拾好了,牽好了馬在大帳外等她。
“秦将軍,咱們去哪啊,看你也沒帶多少東西,有地方落腳嗎?”
秦未故作神秘的隻是笑,“到時候去山上找寺院借宿便是,總不至于現搭營帳吧。”
“你說的也對。”葉長安率先跨上馬,“還忘了跟你說,你猜我把誰帶回來了?”
秦未皮笑肉不笑,“不會是六順吧。”這厚臉皮的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你怎麼猜到的,是六順沒錯,沒想到這家夥命還挺大,從常樂縣跟到長安城,居然越活越滋潤。”
洛陽城裡能跟她有牽連的,除了六順那個色胚跟屁蟲還能有誰,别問秦将軍是怎麼猜到的,他現在對一切接近她的雄性都異常敏感。
兩人并肩策馬,放開跑了一段路後漸漸慢下來,不緊不慢的走着,此時業已入春,白日不冷不熱十分怡人。秦未落後一步跟着她,不時盯着她笑,他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這樣輕松惬意的時候,不由感慨。
再想起兩年前的這個時節,他跟着她去十裡坡,她對着他還滿是猜忌跟敵意,不知道是不是從他想要跟出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們這一世的牽絆。
“秦将軍,我們以後每年都出來一趟吧,什麼時節都好,你不覺得這樣很舒服嗎?”
是啊,有可能的話,他巴不得後半輩子都跟她這樣過了。
“長安,跟着我後悔嗎?”秦未沒頭沒腦的問她,“我是說,如果以後我都不能這樣陪你的話,會怪我嗎?”
秦未再次想起了失明的隐憂,心裡忽然沉了一下,不自覺地就問出了口。
“秦将軍幹嘛這麼問,我還怕你後悔那,你可知道我跟你在一塊,頂了多大雷嗎,實在太多人惦記你了,哼……”葉長安回頭挑釁的看了他一眼,“但我可先說好了啊,你不準反悔,不然我可管不住我的暴脾氣,你人都是我的了,少想三想四的!”
就知道她得想歪了,罷了,秦未搖頭,能陪她一天是一天,就算真有那麼一日,這丫頭應該不會把他扔了吧。
秦将軍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危機中,忽然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點配不上她。
秦未忽然揚鞭,馭馬跑在她前面,笑道:“能追上我的話,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後悔。”
葉長安急了,立刻甩馬鞭追上去,“少威脅我啊你,我可不吃這一套,你等着,看我怎麼超過你。”
秦将軍快馬跑起來,一般人是追不上的,但架不住他疼媳婦,更架不住他媳婦窮追不舍,兩人你追我趕的跑了不知道多遠,秦未有意放慢馬速,等着落後沒幾步的某人追上來。
“休想甩下我!”葉長安跟他并駕齊驅,沖他揚頭,“你啊就趁早死心吧,休想從我手心裡跑出去。”
“可不是嗎,想跑也沒路啊。”秦未朝她伸出手,“不跑了,一輩子栽一回就得了。”
葉長安把手放到他手裡,大笑,“這還差不多。”
兩人手牽手漫無目的地走着,漸漸到了山下,然後将馬寄存,牽手往山上而去。
天氣漸暖,樹上都冒了新芽,看上去一片清新舒适,山不算高,估摸着天黑前可以到山頂,正好可以邊走邊賞景。
“這裡景色不錯啊,不知道有沒有野物,秦将軍,咱抓點什麼開開葷啊?”
秦未撫額,如此大好的景色,難得恬靜的相處時光,她能不能想點不那麼皿腥的東西。
某人還在自得其樂的喋喋不休,“其實啊,挑這座山頭也挺好的,招百十個兄弟,每日吃肉飲樂,多自在啊,去他娘的長安城,每天咧着腮幫子笑,累都累死了。”
聽着聽着,秦未就由她去了,倒也聽出了幾分樂子來,他的傻姑娘就以此為樂,也因此而可愛,然後不由順着她想,到老了的時候來這裡隐居也不錯,恬靜清雅的地方,大概就要有這麼個煞風景的人在跟前才不那麼孤單吧。
“不過我得先确認這裡有沒有野物,太少了可不行,我可是一日都離不了肉的。”
葉長安邊說着就甩開秦未,一個人上蹿下跳的找活物,秦未無奈失笑,“你慢着點,咋咋唬唬的,有活物也給你吓跑了。”
“哎,秦将軍,咱倆比賽打鳥如何?”
她此時蹲在一根樹杈上,野物沒瞧見,倒是滿山的鳥鳴聲不絕于耳,當然,這樣的空谷鳥鳴在文雅人聽來,就是絕佳的意境,但在某個無肉不歡的人聽來,每一聲啼鳴都是一口香噴噴的肉。
秦未笑,“要怎麼比,徒手抓鳥嗎?”
“徒手抓鳥?秦将軍你還有這樣的本事嗎!”
秦未捏了捏鼻子,謙虛的笑了笑,“沒有。”
“沒有你說甚。”葉長安翻白眼,從身上掏出了一隻彈弓,“當然要靠它了,怎麼樣,敢不敢比?”
這彈弓還是常樂縣的時候,從秦将軍那裡順來的,因為格外順手,她一般都随身帶着,偶爾搞個偷襲什麼的很有用處。
“你還随身帶着它呢?”
“那可不,出門在外,沒有吃食的時候就得靠它生存。”
葉長安一邊說一邊顯擺的朝着樹枝深處投了一顆彈丸,隻聽一聲哀喪的鳥鳴聲落,吧唧從樹上掉下來一隻倒黴鳥,四腳朝天,淪為了某人開葷的第一口肉。
秦未很給面子的擊了兩下掌,“準頭不錯。”
“不錯吧,我可很少失手的,以前我們幾個嘴饞了的時候,我都會打幾隻鳥來解饞,大夥兒都對我崇拜着那!”
“所以你那幫小兄弟,其實都是因為有吃的才跟你的吧。”秦未笑說,“怨不得常樂縣的時候沒見着幾隻鳥,敢情都讓你們吃絕戶了。”
葉長安哼道:“你别光笑話我,别說你做彈弓不是為了打鳥的,誰信啊,沒準比我還手黑,喏,該你了!”
葉長安把彈弓扔給他,秦未一下抓住,拉開試了試松緊度,然後随意撿了顆石子,也不見他如何瞄準,幾乎是拉開的瞬間,石子就投擲出去,這下連哀桑聲都沒聽見,倒黴鳥就落在地上,好死不死的跟方才的那隻躺在一起,湊了一對兒難兄難弟。
“可以啊秦将軍,看來沒少打鳥啊!”
那是,秦大将軍打人都不在話下,何況打鳥。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打敗你,快給我彈弓。”
秦未把彈弓扔給她,“這樣下去分不出勝負來的,你等會兒,我再做一個。”
再做一個?葉長安訝異,“沒有工具也能做嗎?”
秦未但笑不語,他尋摸着折了幾根不同的樹枝,然後開始剝樹皮,“把你的刀給我。”
葉長安也顧不得打鳥了,從樹枝上跳下來,眼不眨的觀摩秦将軍如何做彈弓,“秦将軍,樹杈倒是能做彈弓不假,可沒有趁手的線那,再說你用這麼簡陋的工具跟我比,我不是欺負人嗎?”
“還沒比那,你怎麼就知道不是我欺負你。”
“嗬!口氣不小啊,我還就不信欺負不着你,從現在開始,半個時辰後咱們在這裡碰面,當然秦将軍要是半個時辰都在做彈弓,那就别怨我手下無情了。”
葉長安洋洋自得好似勝券在握,不把秦将軍欺負完了不罷休的樣子,拿着秦将軍做的彈弓,開始了為期半個時辰的打鳥之旅。
果然以怨報德是她的天性,秦未暗自搖頭,蹲下來兀自磨樹皮。
如此半個時辰後,葉長安拎了幾串五顔六色的鳥來,少說也有四五十隻的樣子,用她的話來說,少打幾隻是為了給秦将軍面子,況且鳥吃多了也膩,吃不完不是浪費嗎,于是在她手下留情的情況下,隻抓了這些。
而秦将軍晚她一步回來,手裡不見有鳥,倒是拎着幾隻野兔,随便一隻野兔的肉,都比她幾十隻鳥多的樣子。
“秦将軍,你使詐啊,咱比的是數量,你居然用斤兩來取勝!”她盯着那幾隻野兔直流口水,“不過看在甚合我意的份上,就原諒你了,可是為什麼我一隻兔子都沒瞧見那!”
秦未笑她,“兔子看見你都吓跑了,自然不會讓你看見的。”他把野兔扔下,拍了拍手,“天兒不早了,咱們拎着這些怕是進不得寺院,得找個地方落腳才行。”
“對啊,你不說我都給忘了,這裡荒山野嶺的,能有什麼地方落腳,山洞嗎?”
“嗯,我方才抓兔子的路上,遇見一處山洞,不過挺荒僻,怎麼樣,敢不敢跟我去?”
“秦将軍小看我不是,我難道還怕你把我賣了不成,山裡再吓人,不過就是豺狼猛獸,還能有甚,隻要不是鬼我都能應付。”
“大氣,我果然是找了個土匪媳婦。”
葉長安哈哈笑,拍拍秦将軍的肩膀,“以後有我罩你,有酒有肉吃香喝辣,保管不讓你後悔。”
秦未笑起來,拿下巴指指地上的鳥,“這點肉都不夠你自己塞牙縫的,還罩我那?”
“秦将軍!你居然敢質疑我!”
葉長安二話不說,攆着秦将軍追打上去,兩人笑笑鬧鬧,滿山野裡都是歡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