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過，顧行止敲響了我的房門。我睡着不到兩個小時，反應過來幾乎是立即從床上蹦了起來。

　　胡岩住在郊外山上的别墅裡，顧行止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

　　冬天天亮的晚，我們到的時候天色也還是将亮未亮的樣子。

　　胡岩先生穿着一身寬松的道服在花園裡練劍，明明平時也經常看見有老人買公園練劍，可換到胡岩先生身上，我總覺得多了幾分仙風道骨。

　　走近，我才發現顧行止手裡拎了一瓶酒，問及才知道這胡岩先生極喜歡喝酒，卻也不喝平常的酒，顧行止拎的是他自己酒莊裡釀的果酒。

　　“胡老，我帶人來了。”顧行止打了聲招呼，将酒遞給迎上來的保姆。

　　我趕緊往旁邊一站，“胡老先生好。”

　　胡岩先生練劍很是認真，看都不曾看我們：“你這小子也隻有找我幫忙的時候才能想得起我這個老頭子。”

　　“胡老說笑了，每年這個時候我不是都來？”

　　聽他們的對話模式，似乎胡岩先生和顧行止關系很近。我不好插話，老老實實的在一旁等着。

　　等胡岩先生晨練完，保姆直接将早餐擺在了花園的石桌上，我們三人聚在花園吃早飯。

　　胡岩先生這才開始打量起我來，不過片刻，他移開視線，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

　　“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學什麼考古。”

　　胡岩先生大概五十歲左右，并非那種慈眉善目的長相，反而有些過于嚴肅，和我在課堂上遠遠見過神采奕奕的人截然相反。

　　“考古和年齡有什麼關系。”我笑笑，不以為然，“而且據我所知，胡岩先生您也是六歲就開始接觸這一行。”

　　胡岩眼裡閃過一絲贊許的光，沉吟片刻：“你覺得學考古，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一愣，拿眼神看顧行止，他來的時候可沒有告訴我說今天就要被考驗啊，後者則遞過來一個眼神，意思很明顯，讓我自己解決。

　　求助無果，我目光重新落在胡岩先生的身上，思索片刻，答：“我覺得對于考古來說，最重要的應該是屬熱愛，不止考古，對于任何一個行業，最重要的都該是熱愛兩個字。”

　　“哦？”胡岩先生饒有興緻的看了我兩眼，“那你的意思是覺得，有一腔熱皿就能将考古學發揚光大？”

　　我被他一噎，下意識看了顧行止一眼，後者一臉平平，沒有插話的意思。

　　我抿了抿唇，知道今天是指望不上他了。

　　“我并非這個意思，但這确實其中最重要的一點，考古學就像一個有皿有肉的人，我們填充在裡面，熱愛是它最重要的脊梁。”

　　誠然，撇開熱愛兩個字，任何工作都沒有區别，不過是刷熟練度。

　　我端坐着，以為他還要問些什麼專業名詞或者比較有深度的問題，不想一頓早餐用完，胡岩再也沒有說過話。

　　吃完早飯胡岩便趕顧行止下山，我心裡忐忑，頻頻看了他好幾眼，顧行止卻都跟沒看見似的。

　　回程，我忍不住問他：“有的時候你怎麼不提一句我的事？”

　　顧行止一臉吃驚：“你的什麼事？”

　　“胡岩先生不是缺個助手？”我瞪大了眼睛，“你的記性是被狗吃了嗎？！”

　　顧行止忽的扭頭看我，似笑非笑的模樣：“他同意了。”

　　我反應慢了兩拍，半天啊了一聲，同意了？什麼時候同意的？我怎麼不知道？來來回回我好像就跟胡岩說過兩三句話。

　　“明天你就别去伊蘭齋了，等我電話。”

　　我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捋了捋頭發：“你的意思是，不用考試了？”

　　他之前言之鑿鑿的告訴我要經過層層選拔，我都做好了激烈競争的準備，可他又冷不丁的告訴我直接可以上任了，簡直讓人摸不着頭腦，再說胡岩先生出了名的不好說話，能被他這麼兩句話忽悠？

　　顧行止有些好笑的看着我，“開後門沒聽說過？”

　　我一愣，心裡思緒翻湧，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顧行止又開口，講了個冷笑話：“我擅長開各種後門鎖。”

　　“……”雖然我不太信，但是也沒有别的解釋了，總不能是胡岩先生被我那一段肺腑之言打動了。

　　顧行止不比我，還有周末，他将我送回别墅就離開了。我拿水的時候恰好撞見擇菜的張姐，心念一動。顧行止幫了我這麼多，我總該有點表示，好讓他下一次繼續幫我。

　　“張姐，你平時做菜都是按着我的口味來的？”我倚着廚房門，對張姐說道。

　　張姐笑着點了點頭：“先生吩咐過的，我特意學了不少粵菜還有浙菜，太太你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合心意嗎？”

　　幾乎一個月沒有重菜，我還能有什麼不滿意？“不是，”我掃了一眼她手下的綠油油的蔬菜，“那顧行止喜歡吃什麼口味的？”

　　“先生吃食偏辣一點，太太你喜歡清淡一點的口味。”

　　我回憶了一下顧行止和我一起吃飯的畫面，他似乎對什麼都是淡淡的，沒有特别喜歡的，如果他喜辣，那倒是能解釋的通。我在顧家幾乎沒有吃過辣味的東西，因為我真的是非常怕辣。

　　我擦了擦手，繼續漫不經心的問：“那這麼多種辣菜，顧行止最喜歡哪種？”

　　“水煮肉片。”張姐手上一頓，擡頭看我，一雙眼睛笑吟吟的，“家裡好久沒做過辣菜了，太太是想做菜給先生吃？”

　　被人看破心思，我臉一紅，左顧右盼：“沒有，就随口問問，你繼續忙。”

　　回房間後，我忍不着嫌棄自己做賊心虛。說到底我就是給顧行止做頓飯感謝他又能怎麼？難不成張姐還敢笑話我？

　　思前想後，我說服了自己，照着張姐說的菜名在網上搜了一下做法。前後掃了兩眼，大緻看起來很簡單，配料都精确到了克。

　　想到這兒，我不禁回憶起電視裡面那些偶像劇女主為男主下廚，最後讓男主笑着吃了完一次黑暗料理。但是這些女主的腦子是都喂了狗了，就不能自己先嘗嘗？

　　然而我很快知道了她們為什麼不自己先嘗嘗，大抵是因為……下不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