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渭領着賀雲昭行禮,丫鬟放了兩個軟墊在他們腳下,二人跪下敬茶。
曹博晉與孟氏喝了茶,遞了兩個厚厚的紅包給倆人。
陸氏看着厚厚的紅包,指甲都掐進掌心了,這便是嫡庶的區别,她嫁進來的時候,公婆才給了多少銀子!
收了紅包,新人謝過長輩。曹宗渭便帶着賀雲昭認人,把兄嫂和侄子都帶着她認了一遍。
賀雲昭挨個見了禮,或是給了紅包,然後才入了座。
曹家兩小子終于能說話了,二人穿着嶄新的衣服,走到賀雲昭和曹宗渭面前的軟墊前跪下,改口道:“父親,母親!”
甜甜地喊完人,哥倆擡頭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賀雲昭抿唇而笑,摸出兩個厚厚的紅包給他們倆,道:“乖。”
曹宗渭也咧嘴笑着,妻子兒子都在跟前,這種感覺可真好。
認了親,他們也不好再打擾兩老,便都要離去。孟氏精神尚可,單單把賀雲昭留了下來。
曹宗渭有點擔憂,他娘應該說什麼吧?
曹正允也開始擔心,他聽說過,婆媳是最難得相處的關系,他依偎在孟氏懷裡,撒嬌道:“祖母,我也要留下來陪您說話。”
孟氏摸了摸曹正允的小腦袋,道:“乖孩子,我與你母親有話說,你先回去。”
賀雲昭蹲下身,摸着曹正允的肩膀道:“正好跟你父兄一起回去,快去吧。”
曹正允點點頭,便乖乖走了。
待人走光後,曹博晉去了書房。孟氏拉着賀雲昭坐到身邊,握着她的手道:“雲昭,我早知道是你了。”
垂眸一笑,賀雲昭微微低了頭。
孟氏語氣軟和道:“我身子不好,家裡的事管的少。宗渭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做什麼我都放心。其實從你開始待允哥兒好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了,後來又聽說了忠信伯府的事,便知道宗渭心裡有你。”
賀雲昭靜靜地聽着。
孟氏歇了會兒,嚴肅經道:“我知道你是個好的,肯定會對我兩個孫兒好。七年多了,宗渭難得有喜歡的人,我也不想做惡婆婆給你立規矩磋磨你,也沒有精力做這些事。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好不好?”
賀雲昭表情平淡道:“婆母請說。”孟氏歎了口氣道:“宗渭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在乎的比命還在乎,不在乎的視如草芥。他能這般大費周折把你娶回來,又是程老夫人的義女,又讓賀家給你做娘家,還請甯國公夫人上門說媒,對你可謂是用
盡了心思。寶沅的事你别聽旁人怎麼說,宗渭沒有那麼狠的心。”
賀雲昭淡笑道:“這事我知道,侯爺早就同我解釋過的。”
孟氏微驚道:“他同你提起過?”
點了點頭,耳垂上的兩顆粉珍珠微動,襯着她兩腮桃紅,賀雲昭道:“秋獵的時候就跟我說清楚了,我知道侯爺的品性。”
孟氏釋然地笑了笑,他兒子雖然并不喜歡原配夫人,但因着兩個孩子的幹系,還是對她有親情和責任心的。魏寶沅死後,他都不許侯府的人提她,更不準下人把當年的事往兩個孩子耳朵裡傳。
孟氏以為,曹宗渭永遠都不會對人說起但年的事了。他能主動同賀雲昭解釋這件事,孟氏還是很吃驚的。
這樣看來,兒子是真的非常喜歡新媳婦了。
孟氏又歎道:“我以為他是不喜歡大房過分插手他的事,才幾次提出分家。現在想來,是因為你要嫁進來的緣故。”
賀雲昭嫁進來之前,曹宗渭又同父母提過一次,他想讓自己的夫人每天都過的快活。
孟氏語帶請求道:“等你熟悉府裡庶務了,陸氏便什麼也插不上手,礙不着你什麼事。分家的事我想你勸勸他,畢竟我和他父親都在,他主動提出分家,是大不孝,我怕他落人口實。”
賀雲昭應道:“兒媳明白。”她也沒想過一定要逼着大房二房分家,這一要求不難做到。
孟氏猶豫着,還是狠下心把第二個要求說出來了,她道:“雲昭,日後你們肯定會有子嗣,若得了男孩,可不能亂了嫡長的規矩!”
曹正麾是曹宗渭的嫡長子,孟氏很怕兒子愛屋及烏,過度寵愛新妻的兒子,反而讓原配的兩個孩子受委屈。
賀雲昭挑眉笑了笑,随即溫聲道:“您放心,我是真心喜歡兩個孩子,嫡長子隻會是麾哥兒,這個我不會去争。”
聽新兒媳這麼說,孟氏到底是松了口氣。
聊了半天,孟氏也乏了,揉了揉額頭,便讓賀雲昭先回去。
賀雲昭出門後,除了早上跟過來的兩個丫鬟,曹家父子三人都在院外面等着,站在石階的下面,翹首等待。
下了石階,賀雲昭笑看着他們三人道:“外面還冷,怎麼不先回去?”
曹宗渭看了看倆兒子道:“我自然是要等夫人的,他們偏要跟着。”
哥倆相視一眼,道:“我們也要等母親!”
賀雲昭走過去牽着曹正允的手,沖他們三人道:“走吧。”
曹宗渭走到賀雲昭身邊,把她牽着曹正允的那隻手奪了過來,緊緊地攥在手心裡,一邊走,一邊道:“他馬上過七歲生日了,是個大人了,走路哪兒能讓人牽着。”
曹正允邁着小短腿跟上去,嗷嗷叫道:“爹,我不過了!我永遠六歲!”
曹宗渭駐足彈了下他的腦門,認真道:“你很快就七歲了。”
一家四口到了栖鳳堂,一起坐在次間裡邊飲茶。
曹宗渭指頭敲打着桌面道:“允哥兒,你七歲想怎麼過?在前院過,還是在後院過?”
曹正允捧着青白玉杯子,委屈道:“爹,我不想過。我六歲,我應該住後院。”
曹宗渭哦了一聲,道:“不想過也行,那就安安心心讀書,少來打擾你母親。住後院你甭想了,曹家還沒有哪個哥兒七歲了還在後院住着。”
癟了癟嘴,曹正允道:“那我還過吧……”好歹能和母親多待一天。
哥倆坐了一會兒,曹宗渭便趕人道:“我與你們母親還有事要說,院子裡也有好些事要她處理,時候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學習吧,等月底了我要親自檢查考驗你們的。”
曹宗渭對學習上的事一向嚴格,兩人一聽都繃着神經,行過禮,道:“母親,我們晚上再來請安。”便回了前院。
賀雲昭看着哥倆飛奔的背影,嗔曹宗渭道:“也别太兇了,你瞧他們跑的多急,要是摔倒了可怎麼好。”
曹宗渭不以為意道:“男人摔一下有什麼要緊的。”
“他們還是孩子……”
“知道美醜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換一句話就是說,和他搶女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他統統當男人看。
賀雲昭不與他争辯,反正在她心裡,這兩個哥兒都是孩子。
曹宗渭沖房裡伺候的丫鬟擺擺手,待人都出去之後,胳膊撐在羅漢床上的小幾上,故作輕松道:“我娘都跟你說什麼了?”
賀雲昭下意識地躲開他的視線,道:“也沒什麼……”
曹宗渭抓着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道:“雲昭,我們是夫妻,沒什麼需要瞞着我的。若是母親為難你了,你不用怕,我來處理。”
賀雲昭安撫他道:“婆母沒有為難我,真的。”
曹宗渭起身道:“你不說,那我自己去問。”
慌忙拉着他的袖子,賀雲昭道:“你别去,我告訴你就是。”這人真是!
曹宗渭這才轉身回來,坐在她身邊,道:“還不快說。”
好在孟氏也隻是對賀雲昭提了要求,沒說不準她告訴曹宗渭,她便如實說了。
曹宗渭聽罷眉頭皺着,半晌才道:“雲昭,你怎麼想?”
“我覺得婆母說的對,兩老都還在,分家像什麼話?左右我多提防着些,實在不行大房二房還住一塊,但分開過就是了,相互不沾邊,她的手伸不過來,也對咱們沒什麼影響。”
“嗯,那孩子呢?若真得了個男孩兒,你會覺得我委屈了他嗎?”
賀雲昭薄嗔他一眼,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長幼有序,我明白的。何況……也許我給你生個女兒呢。”
曹宗渭環着她道:“我差一個像你一樣的女兒。”
大白天的,她脖子往下一點,那處的印記都沒消除,他總不會是又來吧?賀雲昭抵着他的兇膛道:“那幾個孤兵的事兒怎麼樣了?”
曹宗渭也不鬧她了,坐到一旁去,道:“已經有巡按禦史去嘉興查這件事了,估計很快能有結果,重新編進了他們家鄉那邊的衛所,有一個父母雙亡,留在了京都,我把他放在了我手底下的衛所裡。”
賀雲昭忽然擔憂道:“那江浙那邊的倭寇怎麼辦?皇上說沒說派誰去?”她記得不是派的賀鎮東去,可是程懷仁已經知道前世的事情了,雖然現在沒認出她來,那也肯定會記恨武定侯府和賀家。
曹宗渭道:“派了右軍都督府的人去。”
“那就好。”
曹宗渭一把将她拉起來,道:“好了,不說這事了,咱們去院子裡看看,認一認以後你住的地方。”
從嫁進來到現在,賀雲昭都沒好好看新家,早聽說是他精心準備過的,這會子哪裡好拂了他的意?順着他手上的力道站起來,語氣輕快道:“去瞧瞧。”曹宗渭獻寶似的,把人領了出去,從院門口開始,帶着她細細地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