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不甘心就這樣被趕出榮國府,更不願意将來就如一般丫鬟那樣配小子,然而賈琮也不介意把她往天上人間思思那裡塞。
要知道,能在榮國府爬到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容貌才情隻是其一,更還要能替主子查缺補漏處處提點……金钏這樣的放到普通人家隻怕一般小姐也比不上,相信日後也能給思思帶來一些助力。
若是以前的賈琮還真别想插手到王夫人這邊,好在賈琮如今今時不同往日,幾經周折之後,還是如願把金钏安排去了天上人間思思的身邊,隻是這樣一來又更惹了賈寶玉的不快。
這一日,賈雨村過府來拜會賈政,又讓賈寶玉一旁相陪。
隻是最近賈寶玉因為金钏的事心中猶如五内摧傷,陪在一旁也隻垂頭喪氣毫無大家公子的風采。
賈政看在眼裡,少不得當着賈雨村的面就把寶玉一頓訓斥,然後趕出了花廳。
賈寶玉失魂落魄的出了花廳,因挂念着金钏的事又來到了王夫人那裡,期期艾艾的求王夫人再把金钏要回來,然而反遭了王夫人一頓數落教訓。
賈寶玉原本就是懦弱的性子,在賈政王夫人面前那敢反駁,最後唯唯諾諾中又隻得茫然出了王夫人那裡。
賈寶玉從王夫人那裡垂頭喪氣出來之後一時不想回怡紅院,然而卻又不知何往,于是自顧感懷心事背着手,低頭一面感歎,一面慢慢的走着,信步來至廳上。
剛轉過屏門,不想對面來了一人正往裡走,可巧兒撞了個滿懷。隻聽那人喝了一聲“站住!”
賈寶玉唬了一跳,擡頭一看,不是别人,卻是他父親賈政剛送走了賈雨村回來,不覺的倒抽了一口氣,隻得垂手一旁站了。
賈政道:“好端端的,你垂頭喪氣些什麼?方才會客全無一點慷慨揮灑談吐,仍是葳葳蕤蕤。我看你臉上一團思欲愁悶氣色,這會子又咳聲歎氣。你那些還不足,還不自在?無故這樣,卻是為何?”
賈寶玉素日雖在後宅姐妹們面前口角伶俐,但是在賈政就猶如老鼠見了貓一般,隻是怔呵呵的站着卻半響不敢做聲。
賈政見寶玉這個樣子,心中更氣他不知上進,方欲再教訓幾句,這時忽有下人來回話:“忠順親王府裡有人來,要見老爺。”
如此賈政隻得狠狠的盯了寶玉一眼,丢下了一句:“今兒也是不得閑,待明兒再收拾你!”然後就急匆匆的去見了王府來人了。
賈寶玉暫時逃過一劫,但心裡又想着金钏的事終究還是不痛快,原地度了幾步之後,隻見賈寶玉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快步往大觀園走去。
進了園子,賈寶玉沒回自己的怡紅院,反而來到了凸碧山莊。
此時賈琮正好在書房用功,今年秋闱在即,加上天上人間的生意如今也日見穩定,所以賈琮才能抽出更多時間來鑽研四書五經,要知道打鐵還需自身硬,金榜題名自始至終都是賈琮的第一目标。
賈寶玉因為身份的關系,問明白了賈琮所在之後自己就昂然走進了書房,看見賈琮埋頭在那些經濟仕途文章,心下沒來由的更加煩躁起來。
“是寶二哥,今日如何有空來我這兒?”賈琮放下手中的書擡頭笑道。
“我,我聽說你要走了金钏,我想把她要回來,要多少銀子你說。”賈寶玉一貫就是不喜應酬,此刻就算有求于人語氣依然是那樣高傲。
賈琮倒是不會計較賈寶玉的語氣,隻見他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賈寶玉身邊,說道:“寶二哥這是覺得自己的銀子很多嗎?”
賈寶玉聽了為之一塞,如今誰不知道天上人間日進鬥金,而自己卻依然隻能靠着府裡的每月給的用度銀子,但是此刻賈寶玉依然已經把話說了出口,當下隻得依然強硬道:“這你别管,你說個數我一文不少的給你就是了。”
然而賈琮卻呵呵一笑,然後冷眼盯着賈寶玉說道:“且不說這銀子不銀子,一個丫鬟原本也不值當什麼,我隻問寶二哥,就算我把金钏再交給你帶走,寶二哥你可有地方安置?你可有膽量把金钏安置在你那怡紅院?或者二太太再要把金钏趕出去配小子的時候,寶二哥你可有擔當能為金钏仗義執言?”
一連串的問題,立即把賈寶玉問的是啞口無言。
賈寶玉來的時候隻顧想着金钏落入賈琮的手中如何如何的不好,這時被賈琮反問才默然發現自己一樣也做不到。
瞧着賈寶玉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賈琮返身又坐回了書案之後,拿起了先前放下的書,幽幽接着再道了一句:“寶二哥你一件也做不到對嗎,金钏這事先就這樣吧,若寶二哥自覺能夠付得起責任,然後再來同我要人好了。”
就在賈寶玉聽了賈琮的話呆若木雞的時候,突然有丫鬟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回話說賈政急招賈寶玉說話。
賈寶玉一聽不解道:“我剛從老爺那裡來,如何這時又急匆匆的叫我去?”
丫鬟回話道:“隻知道是有忠順王府的客人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令二老爺大發雷霆,然後就吼着讓寶二爺你過去呢,寶二爺你可要仔細回話。”
賈寶玉聽說賈政大發雷霆就知道絕對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當下哪裡還有心思糾纏金钏的事,急匆匆的就要随那丫鬟去見賈政。
然而賈琮一聽是忠順王府來人,當下就想到了是怎麼回事,當下凝遲了一刻,最終還是忍不住放下書本尾随賈寶玉而去。
好在如今賈琮在賈家的身份已然不同,所以進入客廳倒還不至于被奴才們攔住。
剛走到門口時,正好聽見那忠順府長史官在說道:“下官此來,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王命而來,隻有一件事相求賈公子,還請賈大人看王爺面上,不要讓下官為難。”
賈政聽了這話,當下忙陪笑道:“大人既奉王命而來,不知有何見谕,望大人宣明,學生好遵谕承辦。”
長史官便冷笑道:“也不必承辦,隻用大人一句話就完了,我們府裡有一個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裡,如今竟三五日不見回去,各處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道路,因此各處訪察。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說,他近日和銜玉的那位令郎相與甚厚。下官輩等聽了,尊府不比别家,可以擅入索取,因此啟明王爺。王爺亦雲:‘若是别的戲子呢,一百個也罷了,隻是這琪官随機應答,謹慎老誠,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斷斷少不得此人。’故此求老大人轉谕令郎,請将琪官放回,一則可慰王爺諄諄奉懇,二則下官輩也可免操勞求覓之苦。”說畢,忙打一躬。
賈政聽了這話,又驚又氣,轉頭厲色急問寶玉:“該死的東西!你在家不讀書也罷了,怎麼又做出這些無法無天的事來!那琪官現是忠順王爺駕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芥,無故引逗他出來,如今禍及于我。”
寶玉聽了唬了一跳,嘴裡卻推诿了一句:“實在不知此事。究竟連‘琪官’兩個字不知為何物,豈更又加‘引逗’二字!”帶着哭腔說着,企圖能蒙混過關最好。
然而賈政未及開言,就隻見那長史官冷笑道:“公子也不必掩飾,或隐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說了出來,我們也少受些辛苦,豈不念公子之德?”
這時賈琮走了進去,先對着賈政施了一禮,然後才對着那長史官說道:“狂妄!當我榮國府竟是阿貓阿狗都可以拿捏的不成?”
不料這長史官竟然還認得賈琮,知道這琮三爺如今可是北靜王面前的大紅人,就連他的主子也不願輕易得罪,當下立即改過一副面孔笑着說道:“原來是十五爺當面,隻不過下官如何敢在貴府造次,隻不過是前來相求一二,還請十五爺體諒我等下官難做。”
賈琮當然也不願意輕易與忠順王府結怨,但是看原著時就非常氣氛這長史官的傲慢與賈政的懦弱,當下冷哼一聲,說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否則就不是相求而是威逼了,我榮國府雖比不上你們王府顯赫,但也不是區區誰都能上門作威作福的。”
長史官有感賈琮的難纏,但是自己确實是惹不起,隻得一邊對賈琮賠罪,一邊對着賈政說道:“下官心急之下有得罪之處,還請賈大人與琮三爺多多海涵,隻不過是王爺有命下官才過府來問一聲,知于不知隻求賈公子給個回話吧。”
賈政原本就是謹小慎微之人,當下阻止了賈琮要再說話,轉而對着寶玉問道:“小畜生,既然指在你的頭上了,未必就是空穴來風,還不快快如實道來!”
寶玉如今看見有了賈琮的話撐腰,壯着膽子再硬撐了一句:“恐是訛傳,也未見得。”
賈政聽了,面向那長史官,隻見那長史官笑容可掬道:“現有據證,公子何必還賴?必定當着老大人與琮三爺的面說了出來,公子豈不吃虧?既雲不知此人,那紅汗巾子怎麼到了公子腰裡?”
寶玉聽了這話,不覺轟去魂魄,目瞪口呆,心下自思:“這話他如何得知!他既連這樣機密事都知道了,大約别的瞞他不過,不如打發他去了,免的再說出别的事來。”當下隻得說道:“大人既知他的底細,如何連他置買房舍這樣大事倒不曉得了?聽得說他如今在東郊離城二十裡有個什麼紫檀堡,他在那裡置了幾畝田地幾間房舍。想是在那裡也未可知。”
那長史官聽了,再次抱拳笑道:“這樣說,一定是在那裡,我且自去找一回,如此多謝賈公子了。”說着,又對着賈政賈琮施禮告别,然後便忙忙的走了。
賈政一聽果然裡面自己的寶貝兒子脫不了關系,頓時氣的目瞪口歪,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送那長史官,一面回頭命寶玉“不許動!回來再好好收拾你!”
這賈政走後,廳堂了就隻剩下了賈琮與賈寶玉二人,隻是賈寶玉此刻已是焦急萬分,要知道賈政那句不許動,回來收拾他可不是說着好玩的。
賈寶玉有心求救,奈何當下廳堂中除了賈琮再無一人,然而他被禁足也不敢外面去找人求救,最後期期艾艾中隻得對着賈琮開口請求道:“琮哥兒,你我兄弟一場無論如何今日你得救我一救。”
賈琮道:“好說,你要我在叔父面前求情我盡力。”
賈寶玉搖頭道:“父親大人這次隻怕是氣急了,你的求情隻怕也是無用,還請你快快去請老祖宗與我太太來救我才是。”
賈琮不知道如今金钏未死賈政還會不會發那樣大的火起,但是曆史軌迹的慣性是不容忽視的,他雖不喜賈寶玉的品性,但是也不會為了這些小事當面撥了賈寶玉的面子,于是當下應了一聲之後就出門而去。
處的廳堂,賈琮在回廊外尋了一下人命他前往王夫人處去通風報信,而自己卻親自去了賈母那裡。
賈寶玉不愧是賈母最疼愛的心尖尖,一聽說寶玉可能要被賈政打家法,賈母立即急吼吼的帶着一衆娘子軍撲向了賈政處,隻不過由于榮國府實在太大,當賈母來到之時賈寶玉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而王夫人已經先到此時正在哭勸。
接下來賈母出場,賈政自然不敢忤逆,陪笑一句:“母親也不必傷感,皆是作兒的一時性起,從此以後再不打他了。”
賈母看着寶玉面白氣弱,底下穿着一條綠紗小衣皆是皿漬,命人解下汗巾一看,隻見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無一點好處,不覺失聲大哭起來道:“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賭氣的,你的兒子,我也不該管你打不打,我猜着你也厭煩我們娘兒們,不如我們趕早兒離了你,大家幹淨!”
說着,賈母便令人送寶玉回去治傷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