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紹吉請了二位天使下轎之後,一眼瞥見被人綁了的殷複聲。
天使一來,徐紹吉就打聽過聖旨的内容。
見此情形,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橫眉立目地瞪着丁魁楚和布政司的大小官員,呵斥道:“你們為何如此對待殷大人?還不趕快松綁!”
丁魁楚一愣,不禁眼角抽動,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麼?殷大人?
難道要複官?
徐紹吉見布政司這些官員吓得發傻,情急之下,幹脆親自為殷複聲解綁。
“誤會,誤會,全是誤會~,殷大人受委屈啦~!”
殷複聲掃了一眼徐紹吉,又對癡癡發呆的丁魁楚挑了挑眉毛。
丁魁楚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
“殷複聲接旨~!”
一聲之下,軍民人等齊聲跪倒。
鄒元标很不情願地瞥一眼殷複聲。
殷複聲上前接旨。
“草民接旨~”
一聽“草民”二字,鄒元标鼻子能氣歪了。
心說,行了吧你,别裝了行嗎?聖旨傳的什麼,你能不清楚?
還“草民”?
氣歸氣,聖旨還得讀。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殷複聲運籌帷幄,智及千裡,助大明收複遼東,再立奇功。特賜殷複聲白銀百兩,并擢升為戶部從五品員外郎,即日上任。欽此~”
殷複聲低着頭愣了一下。
什麼?戶部?
這是哪個缺德帶冒煙兒的家夥出的主意?
戶部右侍郎李長庚,與我有過節,戶部尚書陳大道顯然是個陽奉陰違,左搖右擺的小人。
讓我去伺候這二位?
這還能是誰的主意,當然是東林黨人使的花招。
你不是說戶部官員都不合格嗎?那你來,看你能怎麼充盈國庫。
而且,在官級上,東林黨也是極力壓制,說什麼殷複聲太年輕,還說,遼東說到底還沒有收複。等何時建虜真的撤了,再加封不遲。
……
“殷大人,接旨吧~”太監道。
殷複聲回過神來,高呼,“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着太監将一個黃布墊底的托盤奉上。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散放奪目的光芒。直令遠遠圍觀的劉氏,看着口水直流。
好家夥,五品大員,一百兩銀子。
殷家老小,李嫣兒,夫子,書院學生以及所有窮苦百姓見狀,不禁歡呼。
“娘,殷家二哥沒事兒了,咱們回鄉去吧。”趙春鳳道。
劉氏食指輕戳趙春鳳,“你這傻丫頭,你沒聽見啊?五品官!還走什麼?”
趙春鳳呆呆的,心裡是真不明白,她娘究竟是走還是不走。
殷複聲連升兩級,着實吓傻了丁魁楚,閻王和布政司一衆官員,這些人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心說,這下要完。
尤其是丁魁楚,這份兒懊惱。
殷複聲領旨起身,鄒元标勉強擠出個笑容。
“員外郎,皇恩浩蕩,日後你我理當同心協力報效朝廷。”
旁邊兒太監和徐紹吉也上前道賀。
“恭喜殷大人,呵呵呵……”
“恭喜恭喜~”
丁魁楚沒辦法,隻好厚着臉皮湊上前來。
“呵呵,呃~,殷大人,方才都是誤會,是誤會呀。”
閻王也跟着嬉皮笑臉的直喊“誤會”。
殷複聲并沒有理這二人,而是直接問鄒元标,“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請教鄒禦史。”
“你有何事不明啊?”鄒元标小心道。
“敢問大人,下官雖不在科道,但是,下官若知有地方官員玩忽職守,濫用職權,草菅人命,是否也當立即上報給鄒禦史您呀?”
鄒元标聽到這兒,捋了把胡子。
“這是自然。”
殷複聲當即拱手,“好,既然如此,下官有事向鄒大人禀告。”
喲,向我禀告?
鄒元标顯出幾分得意。
“員外郎,有事請講~”
鄒元标難得的對殷複聲也挺客氣。
殷複聲擡手一指丁魁楚,“此人身為太原知府,然在任期間,濫用職權,欺壓百姓。收受賄賂,濫殺無辜。其罪當斬。”
然後又指着布政司一幹官員道:“布政司一幹官員,欺下瞞上,橫征暴斂,縱容屬下,魚肉百姓,其罪亦當斬。”
左右參政聞言大驚,當即跪倒,哭道:“冤枉呀,下官沒有縱容屬下,隻是按法令行事,并無亂收稅呀~。”
殷複聲質問道:“你們身為布政司參政,明知稅令不可行,為何不上報?眼看民怨沸騰,而不加約束,你們還敢說冤枉?”
“我們,我們~”倆參政互相看了一眼,同指丁魁楚,“這,這都是知府丁魁楚,他辦的,今日殺人,也是他指使的……”
丁魁楚一聽就急了,“我,我……,鄒大人,徐大人,下官并無指使何人,是,是閻差役,他~,他自己殺人!與下官無關呀……”
閻王一聽也急了。
這是要棄卒保駒呀,翻臉就不認人。
好,你們不仁别怪我不義。
“大人,小的就是個差役,要沒有他們幾位的吩咐,小的哪兒敢胡亂殺人呀?求大人明察。”
“你皿口噴人!”
“你胡說八道~!”
四人當場互掐。
殷複聲道:“此四人狼狽為奸,借法令橫行鄉裡。三個指使,一個殺人,當一并論罪。”
鄒元标從京城出來之前,葉向高早有授意。此去宣旨,要換一種方式,當避開殷複聲的鋒芒,不要與之硬來。
所以,見眼前情形,鄒元标看了一眼徐紹吉。
“徐巡撫,此事既然在你管轄之内,不如就交由你辦吧。”
徐紹吉早就吓得心髒亂跳。
玩忽職守,這分明說的是他嘛。
這些官員成天禍害人,你身為巡撫,為什麼不管?
聽聞鄒元标問他,他當即指責丁魁楚。
“丁魁楚,你身為一方父母官,竟然光天化日指使人行兇殺人。本官,本官判你……”
徐紹吉說着又換了笑臉問鄒元标,“大人該判何罪呀?”
鄒元标看了看殷複聲,殷複聲面無表情。
鄒元标說道:“既然事情交于徐巡撫了,你就自己判吧。”
徐紹吉想了想,把心一橫,“丁魁楚,你指使殺人,本官判你秋後問斬。”
聞言,百姓一片呼聲。
丁魁楚這下傻了眼,本想治了殷複聲,自己的前途将會一片光明,卻沒想到,反而,腦袋沒了。
殷複聲冷眼掃過,與丁魁楚眼神相觸。
嘲諷之色不言而喻。
判完丁魁楚,再判閻王,以及布政司一幹官員,有的殺,有的放。放,不是沒事兒,是流放。
将人收監之後,幾個上差還查了知府内衙,發現,這個丁魁楚和兩個參政真死的不冤,牆裡地下,藏了好些金銀魚。貪贓之數足有百萬兩。
鄒元标借此事之機,對殷複聲道:“員外郎,你看到了吧。我等為何要奏請陛下免除商稅,道理就在于此呀。”
殷複聲沒說話,鄒元标以為他被自己說服,或者說是被事實說服。
然而,在殷複聲的心裡,卻計劃要好好修理一下,這個扭曲商稅的陳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