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治所,韓遂的太守府中。
啪――
韓遂憤怒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破碎的瓷器亂飛,其中一片碎片飛舞着劃過閻行的臉龐,在他的臉上畫出了一道皿口子。
閻行依舊沉默的跪在地上,既沒有躲閃,也沒有伸手去擦拭臉上的皿迹。
“閻行啊閻行,你是幹什麼吃的?嗯?本将交給你一萬重兵,就讓你去堵住祖厲四周的道路,又沒讓你去攻城,你怎麼就能夠在一夜之間損兵折将,還被燒了糧草辎重?連公英你都給弄丢了,你還有臉回來見本将?”
韓遂怒不可遏的咆哮聲,不間斷的響了起來。
也難怪韓遂如此的憤怒,祖厲可是武威郡東邊的重鎮,拿下了祖厲,就等于是拿下了武威東邊的門戶,往後就可以勢如破竹,一路沖殺到姑臧,再無險要之地;可一旦拿不下祖厲,那祖厲就會像是一顆釘子,狠狠地釘在金城軍前進的道路上,遏制住他們的咽喉,令他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要怎麼不舒服就怎麼不舒服。
這其中的差距,豈能令韓遂不憤怒?更何況還折損了帳下的頭号謀士成公英?成公英雖然出身卑賤,可是投效到韓遂麾下這些年來,憑着其出衆的智謀,着實為韓遂解決了不少的難題,沒了成公英,更讓韓遂感覺到失去了左膀右臂,不憤怒那就是怪事了。
越說越氣,韓遂伸手拔出腰間的佩劍,作勢就要揮砍到閻行的身上,以洩心中之憤。
坐在韓遂身邊的西涼督軍邊章見狀,急忙站起身來拉住了韓遂的手臂,開口說道:“兄長,切莫中了敵人的激将之法,令親者痛,仇者快啊。”
邊章城府極深,他知道韓遂與閻行之間産生了不愉快的矛盾,可卻硬将這種矛盾歸咎到了敵人的身上,即為韓遂保住了顔面,又給閻行争取到了一個借口,避免了兩人之間的矛盾發展到不可調和的程度。
韓遂在邊章的勸說下,也逐漸冷靜了下來,反手将佩劍重新插入劍鞘中,勉強壓着怒火對跪在地上的閻行說道:“好了,你也起來吧。你且說來,今次武威究竟是誰統兵打的這場閃電戰?據本将所知,武威之中,似乎沒有這樣的人才吧?”
閻行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抽搐了幾下,這才回答道:“禀太守,是馬騰的長子馬超,我們之前都小看這個馬孟起了。”
“什麼?!”韓遂剛剛壓下來的怒火,頓時又迸發了出來:“是馬孟起?一個十幾歲的孩童,能有多大的本事?閻行,你是當本将沒腦子嗎?用這樣的謊話來遮掩自己的無能?”
閻行砰的一聲又跪倒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頭,連聲說道:“末将絕無半句虛言,軍中将士皆可為閻行作證,求太守明察!”
邊章疑惑的追問道:“你确定,前日夜裡統兵之人,當真是那馬孟起?”
閻行擡起頭來,他的額頭上已經挂上了一絲皿迹:“回禀督軍,千真萬确。”
韓遂和邊章對視了一眼,雙雙沉默了下來。
良久,邊章才開口打破了沉默:“好一個馬騰馬壽成!竟然把自己的兒子隐藏的如此之深,在此之前,我們竟不知道這個馬孟起有如此的本事!”
韓遂面色陰沉的點了點頭,道:“沒錯!一直以來,我們所聽聞的,都隻是這個馬孟起好勇鬥狠,不過是一介莽夫,誰料到,其小小年紀,兇中竟有如此丘壑!此子,留不得!”
閻行聞言,連忙主動請纓:“太守,督軍,請再給末将一支兵馬,末将這就前往祖厲,一月之内誓将祖厲連同馬超的人頭,一并拿下!”
韓遂思考了片刻,心知自己帳下,最擅長領兵打仗的,也就是閻行了,如果他都拿不下祖厲,其他的部将就更沒有可能了。于是,韓遂沉聲說道:“好!本将再給你一萬精兵,連同你原來率領的部隊,一并歸你統領。一個月之内,希望你能讓本将聽到好消息。”
閻行原本就統領着一萬多的部衆,雖然在馬超襲營的時候,折損了不少人手,可還剩下七、八千人,再加上韓遂新調撥的一萬精兵,加起來就是接近兩萬人,以兩萬之衆攻打數千人的祖厲,若是再拿不下來,閻行也真的沒臉再回來了。要知道,這兩萬人,幾乎就是韓遂一半的家當了啊!
“末将領命!”閻行大聲答應着,轉身而去。
看着即将閻行離去的身影,韓遂忽然開口說道:“閻行啊,愛之深責之切,剛才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閻行身體一震,轉過身來對着韓遂行了一禮,恭敬的說道:“末将明白。末将不會再讓太守大人失望的。”
不得不說,韓遂為人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對馭下之道,還是有些能耐的。輕易的便打消了閻行心中可能出現的不滿之意,讓閻行更加努力的甘心為他賣命。
閻行離去之後,韓遂猶自有些放心不下,轉頭對邊章說道:“賢弟,祖厲那邊若是閻行拿不下來,愚兄便隻好親自前往了,屆時,金城的防禦,就要依仗賢弟了。”
邊章寬慰着韓隧道:“兄長放心,愚弟部下也有萬餘兵馬,盡皆歸兄長調配就是了。再說,咱們的盟友們,這些日子以來也撈了不少的好處,也到了該他們出點力的時候了。”
提起異族人,韓遂眼中一亮,道:“愚兄記的,前些日子,可是有兩支異族人的部隊,無緣無故的消失了?不若,咱們就把這個事情推到那馬孟起的頭上,事後在承諾給異族人一些好處,不愁他們不發兵祖厲!”
邊章撫掌大笑道:“兄長妙計啊,哈哈哈……”
當日,一雙快馬,分别來到了羌族大首領北宮伯玉和氐族大首領李文侯的營地中,遞上了韓遂的親筆書信。
信中所寫,無非是韓遂借刀殺人的言辭,稱他經過詳查,已經确定前幾日無故消失的那兩隻羌、氐千人隊,乃是被馬超所殺,要求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一起出兵進攻祖厲,拿下馬超的人頭,來祭奠戰亡的族人。
這封信中的内容,完全就是韓遂胡亂編造的,哪怕是韓遂自己也沒有料到,他的胡言亂語,其實就是事實。
羌氐兩族的大首領在看過韓遂的書信之後,自然怒不可遏,分别派出族中的精銳趕往祖厲。羌族大首領北宮伯玉派出的,是他的兒子苻健,也就是不久前到金城和韓遂結盟的那個陰險張狂的少年人;氐族的李文侯安排的人選,和北宮伯玉不謀而合,也是曾經到過金城與韓遂結盟的俄何燒戈。
苻健和俄何燒戈分别率領異族軍隊進發祖厲的消息,很快便被馬超的探馬得知,呈報到了馬超的案頭上。
自從馬超進入祖厲城之後,成宜便将主将的位置讓了出來,自動坐到了馬超的下手座位上去了。
此刻,馬超端坐在主将的位置上,低頭仔細的看着桌案上剛剛呈報上來的軍情,一雙英俊的劍眉,忍不住微微的皺了起來。
閻行率領兩萬大軍去而複返,已經令祖厲的處境十分危險了;現在又加上羌氐兩族的聯軍一同前來助戰,形勢越來越危急了。
“看來,韓遂這是被打疼了,準備反擊了啊。”馬超頓了一頓,目光轉向大廳中的衆人,問道:“諸位,你們且說說,我軍該如何應敵?”
連續兩次惡戰,打磨的馬超身上的威勢越來越濃烈,隐隐之中,已經帶了幾分君主之氣了。
“少主,敵軍勢大,我軍應以固守為上。”老成持重的成宜,獻上了自己的意見。
馬超不置可否,轉而看向了其他人:“還有其他的意見嗎?”
許慈微微踏前一步,站了出來:“少主,餘的意見,剛好與成将軍相左。敵軍勢大沒錯,可也正因為勢大,我軍才難以固守。先不說城中糧草是否足夠,單單是水源,便是大問題。如若敵軍斷了城外的水源,我軍如何還能固守?以餘之見,不若主動出擊。”
成宜反駁道:“城中糧草足備,無需擔心。水源也并非完全依靠城外的活水,城中也有幾口水井,節省一些,也足以應對些時日的了,在太守派來援軍之前,我軍還是應以固守為主。”
馬超搖頭歎道:“現在戰亂已起,父親那邊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處理,我們便不要再給父親添麻煩了。憑着城中五千守軍,再加上我本部的四千步騎,我們并非沒有一戰之力,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出擊,我贊同許先生的意見。”
“可是……”成宜還想再說什麼,馬超卻微笑着打斷了他的話:“将軍莫急。主動出擊是為了求勝,可不是為了去送死。你們想,異族的軍隊,大多是騎兵,戰鬥力完全是體現在戰馬上的,我們若能想辦法在異族的戰馬上做做文章,這場戰鬥,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得到了馬超的提醒,許慈眼睛一亮,一個念頭在腦子裡奔湧而出,脫口說道:“糧草!依舊是糧草!騎兵不能用來攻城,我軍若能燒了異族人的糧草,他們的戰馬就再無用處,到時候,能組織起來攻城的,便隻剩下閻行所部了,我軍的壓力便會減輕許多!”
啪――
馬超重重的在桌案上拍了一巴掌,斬釘截鐵的做出了決斷:“就這麼辦!我們去燒了異族人的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