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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3章年少不善藏

亂入南宋 冷氏子興 2316 2024-01-31 01:11

  打從一開始,李伯言就覺得陳傅良過于迂腐了,然而如今愈發覺得他膈應。若不是葉蹭叔的這一層關系,他還想入汴京公學?做夢吧!

  李伯言一句話,頓時讓陳傅良臉色煞白,手指顫抖地指着李伯言,說道:“尊師重道,你……你……”

  “我尊重老師,尊重您,可是您,有沒有自尊自愛呢?還是在您心目裡,當初為了求晦翁一句認輸,是我逼得他老人家走上絕路?我應該心懷愧疚,向理學低頭?”

  陳傅良盯着李伯言,怒道:“難道不是嗎?”

  “倘若陳老真的這麼認為,那麼離去吧。汴京公學要對不起您寄予的厚望了。”

  “議遜,言過了。”趙汝愚淡淡道。

  李伯言高聲喝道:“不!老師,一點都不過!學生不能再讓這些所謂的中庸之道,再綁架着汴學了!”

  啪!

  “說得好!”葉适這一回直接聲援李伯言,“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哪裡來那麼多的彎彎繞?晦翁倡議的理學可能是合情合理,但于社稷無補,于民無利,那還講什麼齊頭并進,道學當廢!無需再讓那些僞善之人,踏入這新學之地!”

  陳傅良橫眉一豎,盯着葉适,怒道:“你這是忤逆!”

  沒有想到,這新學還未開枝散葉,這内亂便已經顯現了。

  陳傅良見到葉适都跳了出來,獨木難支,便請援一旁的周必大、留正,說道:“子充公、仲至公,二位說說,到底誰對誰錯!兼容并蓄,難道有錯?”

  周必大不說話,留正捋須,擡頭道:“君舉啊,兼容并蓄是不錯,但是本就是水火不容、背道而馳的東西,汝要将其歸為一道,元晦尚且做不到,你自認為可行嗎?”

  陳傅良倒退了兩步,一副臉色蒼白的樣子。

  “這些日子,我與子直也讨論了許久,道學,就像是大郎、正則所言的那樣,需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回歸于最初的仁義,教人以信,這就是最好的歸宿,至于其他的,實屬不該全盤接受。這些日子,子直顧全大局,實屬是不易啊。”

  趙汝愚微微苦笑,說到底,還是狠不下心來,去将理學否定,也一直在摸索,尋找着汴學的出路。一輩子飽讀詩書,然而當看到李伯言、葉适搭建起來的新學時,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這不僅僅是他的困惑,同樣是陳傅良的困惑所在。

  李伯言可以因為理想與抱負,橫行無忌地去沖,去闖,這就是年少的好處,但是陳傅良呢?他不得不瞻前顧後,說他與朱元晦惺惺相惜也好,更加害怕的,可能是後人戳着他的脊梁骨,罵他挾私報複,所以,即便當年學術紛争如何,到了道學生死存亡的危難之際,他還是善藏地将一概态度藏起來,不惜打壓葉适,不惜阻攔李伯言,不惜苦勸趙汝愚,甚至不惜在趙擴面前,展現他大公無私的一面。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在李伯言看來,都是那麼的虛僞做作!

  陳傅良失落地扶着桌子,歎道:“真要如此嗎?真要将道學逼上絕路嗎!”

  “陳老,伯言并非在逼誰,理學回歸人文,這便是活路。想我泱泱中華,儒道盛行千載,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分餅問題上,都是提倡謙讓,仁義。

  試問千年過去了,我們的思路還停留在盼包公轉世,或哀求當政者‘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眼巴巴地期望分餅人刀下留情,讓我等還有活路。

  這樣的學問,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呢?”

  李伯言拍打着一摞摞的試卷,繼續苦笑道:“答案其實很簡單。持刀切餅的人不得先挑,先挑之人,不得切餅,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我當然不是想要這三千張考卷内,所有人的答案與我不謀而合,但是,至少能收到汴學的啟發,可以将思考問題,為人處世的準則,往這樣的方面引導,而不是人人端着個聖母之心,在哪裡裝腔作勢地發揚禮讓美德!”

  李伯言說得話,很現實。因為就算在千年之後,這樣的道德準則,還是大行其事。最後謙讓成了明争暗鬥;美德,成了卑鄙小人綁架那些虛僞之人屢試不爽的無形枷鎖。

  李伯言的這一番話,震撼着每個人的内心。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認為對的,該得的,那麼就去争取,就去做,這就是汴學的意義所在,而不是裹挾着不為人知的目的,倒頭來依舊是那副投其所好的姿态。

  周必大怔了怔眼,歎道:“大郎今日給我等上了一堂發人深思的課啊。人活得久了,就越畏懼觸及内心所思所想,瞻前顧後,唯恐自己言行有所失禮,卻忘記了那顆赤子之心,好啊,老夫贊成大郎!”

  陸遊同樣點頭道:“确實該如此了。與其迂回含蓄,真不如将話敞開來,敞亮着說來得舒坦。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新學,看來不僅是變革商業,更是已經探讨到了安身立命的本源主觀之上了,很好,很好!”

  民德堂内,所有人的内心,都亂成了一團麻。

  李伯言自永州起,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那麼的标新立異,然而即便當初再不認可,如今幾萬人都過上了比之前更加幸福的生活,這比任何聖人之言,都要頂用一千倍,除此之外,任何的話都顯得那樣蒼白。

  李伯言眯縫着眼,如果汴學連這道坎都邁不過去,那麼也就沒有立學的必要了。李伯言挑明了話,同樣是讓趙汝愚那主意的。

  “學生告辭,這卷子該如何判,如何選人,皆是老師跟諸位先生的決斷,伯言并不能取而代之。”

  李伯言說完這些話,便轉身離去了。今日将話挑明,其實就是他為汴學,為大宋文壇注入的一股強心劑,如果這番發人深省的話,連趙汝愚、留正等人都說服不了,那麼将來這汴學将會是怎樣的,李伯言可想而知,無疑就是随波逐流,漸漸被同化罷了。

  趙汝愚看着那道下山的背影,漸漸一節節地消失,眯縫着眼,呢喃自語道:“伯言不善藏,吾之幸也,大宋之幸也!”2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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