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至臨安,若按陸路行程,這十萬斤味精,靠人扛馬拉,猴年馬月才能到臨安。大宋的商貿興盛,與水路暢通不無關系。
自永州境内北上,抵江陵,不出兩日。李伯言從有經驗的船工口中得知,若是暢通無阻,三至五日便可到鎮江,再依運河南下,不出兩日可抵臨安。
正值秋收後,沿途漕運之船往來,将蕭條之氣掩蓋一空。李伯言的三艘千料大船,也是格外引人注目,這次裝載的,不僅十萬斤味精,直接是将李家莊子上所有的味精儲備掏了個幹幹淨淨,以如今李家莊子上的生産力來講,光秋收收購的糧食,就可以生産二十萬斤。三艘大船,足足裝了二十五萬斤的味精,統統賣出去,那就是兩萬五千貫的大錢。
如今李伯言已經沒有了可以流動的資金,要想在臨安立足,這兩萬五千貫便是原始的資金。
船行至江陵,暫且停靠半日。李伯言等人下船,驅車往江陵城中而去。李伯言之所以要在江陵停留半日,就是想來看看,這個南臨長江,北依漢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粵,古稱“七省通衢”的江陵,發展如何了。
仇巾眉也跟着來了,坐了兩日的船,臉頰變得蒼白,估計是暈船所緻,如今踏上陸路,臉色才逐漸好轉起來。
“也有冰山姐你怕的時候。”
“再叫我冰山姐,我就割了你的舌頭!”仇巾眉氣息不穩地說道。
李伯言笑而不語,探去簾子說道:“七斤,慢些點。”
車子平穩不少,仇巾眉臉上的凝重才散去,“去臨安,為何還要在江陵待半日?”
“老康要采辦貨物,船頭要查驗船是否有問題,你以為呢,去趟臨安,就一門心思往臨安趕?飯得一口一口吃,船呢,得一趟一趟走。”
李伯言不決定在江陵過夜,已經是很趕趟了。
如今秋高氣爽,趁着這幾日晴好,把這些味精運至蘇杭,免得節外生枝。
……
……
江陵府地處東南要鎮,一進城,李伯言便感受到,此地的繁華,與永州不可同日而語。客商雲集,車水馬龍,各式各樣的商販叫賣聲不絕于耳。
江陵的發展,比李伯言想想之中都要興盛不少。看過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江陵如今的面貌,比之更加繁盛。河道碼頭,小船停泊無數,腳夫搬貨運貨,倒是都是“讓讓”、“借道”等等。
一些負責漕運的官員,正在将收繳的糧草,運載上船,由小船載着,運往城外的大官船上。如今大宋的漕運,依舊延續北宋之法,官運為主,商運僅僅占了小頭。這不僅僅是因為商貿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官船調度迅速,而商船,則是相對緩慢一些。每年百萬石的糧草,靠民運,運到糧草爛了都運不完。
平日裡“不食煙火”的仇巾眉,都好幾次頻頻頓足,站在攤子前左挑右選。當然,李伯言眼中,仇巾眉所謂的挑,便是多看幾眼。
想要哄好女人,古今都一樣,那就是買買買。
隻要仇巾眉多看兩眼的,李伯言都不吝啬地買下,放在邊上侍女的籃子裡,也不說話,就這樣彼此默契地走着。
平日裡冷面示人的冰山姐,嘴角居然也有了笑意。李伯言這叫一個氣啊,你笑就笑吧,一點表示都沒有,就像老子欠你似的。
“又看中了?”李伯言湊近,見到仇巾眉盯着那橙色的镯子挪不開眼。
商販上下一打量,便知身前兩人不是一般人,便笑道:“姑娘好眼力,這個镯子,此等色澤,世間罕見,再看這當中的細紋,乃天然偶成。”
李伯言冷笑一聲,就你小嘴會叭叭,“什麼破镯子,這那是玉料,分明就是白鎢礦,别說帶身上,怕是戴不長久,這镯子就自己裂開了。”
小販臉上笑容僵硬了,“公子是行家啊,诶,有眼無珠,有眼無珠。”
雖然不知道李伯言說的白鎢礦是何物,但是這镯子确确實實戴不長久,要不是看它色澤不錯,誰會那個劣質的料子唬人。
“這礦石你從何而來?”
小販讪讪一笑,道:“小的郴州人氏,這礦石乃是小的從家中帶來,公子行個好,放過小的。”
“郴州麼?”李伯言點了點頭,便離去了。
鎢礦啊!
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兵器會生鏽,如果摻入鎢,鐵質的兵器将會大大加強耐磨耐腐蝕性,這樣的利器,李伯言自然得好好研究研究,不過如今不是時候,郴州的鎢礦,李伯言必然會去一趟。
仇巾眉見到李伯言眉飛色舞的樣子,便問道:“你又發現了什麼商機?”
商機一詞,仇巾眉在李伯言口中聽到過不下百次,自然也活學活用了。
“你猜啊。”李伯言哈哈一笑,便不再說下去。
仇巾眉冷哼一聲,将頭側了過去。
“說說郝大通呗。”
仇巾眉依舊沒好臉相待,“與你何關?”
“大仇得報,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況且郝大通那個鼈孫,也坑過我錢,說出來,讓我也痛快痛快。”李伯言倒不是想樂呵樂呵,而是這樁事情若是憋在仇巾眉心裡,指不定在殺人現場會露出什麼馬腳來。
“算是他們三兄弟命該如此。那日我跟他們出了城,行至小莊上,三人借宿與一農戶之家,酒醉之後,欲行禽獸之事,我便不費吹灰之力,将三人手刃。”
“小莊之上的人,看到你的模樣不曾?在何處殺的人?”
仇巾眉道:“三人被我打暈,拖出村子,坑殺在亂石山崗。”
李伯言又問道:“三個人,你如何拖得動?”
“馬。”
“可有人看見?莊上是否有犬吠?”
仇巾眉皺眉,“你煩不煩?”
“白癡!這是在幫你!”
“沒有。”仇巾眉淡淡說道,“再說,我需要你幫?還有,白吃?你李伯言家财萬貫,還在斤斤計較幾個月的夥食住宿?我真是看透你了。”
“……”
“你聽我解釋,這白癡啊,是……”
“我不聽。”仇巾眉轉頭便回。
李伯言長歎一口氣,我真是欠你的啊,喃喃自語道:“但願這郝家三兄弟死有餘辜吧。”
古代的辦案效率以及辦案能力,李伯言覺着,按仇巾眉的描述,應該不會查到她身上來,這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