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汴京公學的漸漸完工,前來打探情況的太學生也多了起來。然而當邊上的帷幕撤去,一座制式恢宏,規模壯麗的書院掩映在他們眼前時,頓時覺得身為大宋最高學府的子弟,太學實在是太寒碜了。
如今的太學,多為八品以下的官員子弟以及平民優秀子弟之中選拔。還分為内外生,外舍生入學,須納“齋用錢”,方能在官廚就餐;貧者減半納;内舍生和各齋長、齋谕免納。學生各習一經,随所屬學官講授。
立在西子湖畔的書院,居然比太學都要宏大時,這紅眼病自然就上來了,不少太學生紛紛到國子監抒發心中不平。
作為國子監祭酒的楊湜也是甚至無奈。這書院是工部督造,然而隻有中樞之人才知道,這是李伯言跟官家做的一筆交易。說到底,地是李伯言買的,這院舍也是人李伯言建的,他能有什麼辦法。
誰要是跟李伯言一樣有錢,他二話不說,立馬上奏,請求擴建太學。
同樣光火的自然還有太學的不少老學官。如今已經入住城外書院的都是誰,說出來簡直吓人。
山長估摸着八九不離十,就是趙汝愚了。這位慶元初聲名顯赫的皇室宗親,人可不是靠着恩蔭入仕的,正兒八經地乾道二年狀元郎!當初不管是在朝中還是太學,都十分地有威望。
趙汝愚一人,那倒也罷,底下的人這就厲害了。
三朝元老留仲至、文壇霸主周子充、永嘉新學的陳傅良,居然連陸遊陸放翁,都聘來了,如此強大華麗的陣容,在逆黨解禁之後,瞬間從四個小三,瞬間化身為文壇四大天王。
更别提葉适、蔡幼學等中流砥柱了。
一時間,對于城外的這所還未開山門的書院,城中早已經交頭接耳,津津樂道了。潘超、趙葵以及趙範,作為趙汝愚、葉适的弟子,同樣早早得來到了書院之中,享受着書院落成之後,頭一批老大哥的光榮。
趙葵見到山門外,用紅綢遮蓋起來的石碑,手賤地想去掀開來看看,卻被李伯言直接提溜進了書院,還沒有揭幕之前,連山門上的院名都是用大紅繡球遮掩住的。
書院的揭幕儀式定在八月初八。
然而就在初六日晚,于昭榮鬼鬼祟祟到了書院,着實将趙汝愚等人吓了一跳。
“什麼?官家明日要來?”
于昭榮點了點頭,道:“子直莫要聲張出去。”
“……”
幾人皆沉默不語,這話的意思,難不成還是偷摸着溜出來的?
于昭榮苦笑道:“子直公這書院太氣派了,近日太學有不少學生、學官都憤懑不平,認為官家偏心,無視太學的地位,若是聖駕親臨,這還不更惹來朝臣非議?”
“那……這……”
于昭榮愁容不減道:“子直公别這這那那了。官家出宮一趟有多不易,你又不是不知道。”
趙汝愚皺眉道:“這樣,官家若實在想出宮一趟,就定在明日,大官您看如何?這樣也免得八月初八那日,太多人過來圍觀,讓官家難辦。”
于昭榮一喜,道:“子直公能往前挪一日,這樣甚好。我這就回宮禀告官家。明日一早,官家會自錢湖門出來,乘船泛湖而至,到時候接駕事宜,就全權交給子直公您了。”
事出突然,若是提早幾日,趙汝愚保準讓于昭榮勸趙擴莫要因小失大,這要是被起居舍人記錄在案,免不了留下些不光彩的形象。
然而于昭榮時隔這麼短,過來通知,一看就是趙擴不想讓自己拒絕,既然如此,趙汝愚也隻好兩害取其輕,趁着明日沒什麼人圍觀,提早将揭幕儀式給辦了。
于昭榮離去後,周必大、留正等人才道:“這事要不要跟大郎說說?”
“我看不必,免得惹出更大的亂子。子充公、仲至公,你們是不知道,議遜前幾月是多能惹事,這幾月倒還安分些,官家估計隻是一時興起,咱們做好恭迎聖駕的準備,到時候讓官家揭個幕,陪着逛兩圈,也就作罷了。”
周必大笑道:“如今書院你當家作主,我等也就享清福,授授課,你決定就好。”
“哈哈。是啊,子直能将這西子湖畔折騰出如此天地,實在是超乎我等想象。”
陳傅良捋須道:“明日,某有個不情之請。”
陸遊抱着黃貓,淡淡笑道:“君舉,既是不情之請,就不必說出來了。”
……
……
書院山門尚未揭幕,然而卯時不到,大夢周莊的李伯言以及其餘幾人,都被喚了起來,範欽範雲同樣來了,今歲科試,範雲落了榜,如今兩人師從蔡幼學門下,也算是第一批弟子。
李伯言哈欠連天,還以為自己睡得懵逼了,一個勁兒地問潘黑炭,今天是初八?不是吧,難道我失憶了?
其餘之人也納悶,葉蹭叔同樣打着哈欠,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
趙汝愚神情嚴肅地說道:“都給我站好喽,今日官家将親臨書院,就是打瞌睡,都得将自己掐醒咯。”
“官……官……官家!”
幾個迷糊蛋瞬間精神一振,潘超隐匿在黑空中的臉蛋上,都露出了精光矍铄的眼珠兒,天啦噜,面見聖上,這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這回去,給自家太公吹一吹,估計全永州都得曉得他潘超是見過聖顔之人了。
衆人從卯時,一直等到了辰時,這才遙見到從南面緩緩駛來的一艘小舟。
船進了,趙汝愚帶着衆人往岸邊走去。
于昭榮彎腰,之見身穿便服的趙擴搭着于昭榮的衣袖,從船中一躍跨上岸。衆人剛要拜見,船中又走出一人。
女子?
皇後?
于昭榮低聲道:“是曹美人。”
趙汝愚連忙拜道:“恭迎聖上,曹美人。”
底下之中皆叉手俯身,“恭迎聖上,曹美人。”
朝陽初生,趙擴走至石門外,擡頭看着巍巍寶石山,笑歎道:“諸位卿家,真是羨煞旁人啊。”
衆人皆窘,李伯言暗自在心裡嘀咕着。
羨煞旁人?
要不咱倆換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