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脂縣幾個月的時間,李勇和王寶福已經知道本縣參加鄉試的生員名字,雖說他們不是很熟悉,有些人甚至沒有見面,可名字還是記得的,在已經公布的榜單之中,沒有這些人的名字,看樣子高中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畢竟剩下的就是解元和亞元。
副榜倒是有可能,但想想也夠嗆,畢竟是兩千多人參加鄉試,而且總體來說,陝西南方學子的水平,普遍是高于北方的。
陳明惠以及葉開儇等人,也沒有聽見名字,兩人的學識李勇等人不是很清楚,所以不敢妄下斷言,說不定陳明惠就會高中亞元。
第五張榜單出來,在巳時三刻。
李勇和王寶福同時瞪大了眼睛,豎起耳朵。
這一次四周很是安靜,唱榜之人的聲音也特别大,要知道鄉試的亞元,進京參加會試,通過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一旦通過了會試,成為了貢士,就能夠參加殿試,經過了皇上禦筆欽點,那就是真正的兩榜進士。
這可是讀書人夢寐以求的情形,是幾乎所有讀書人一輩子的奮鬥目标。
九個名字,唱榜之人足足報了一刻鐘的時間。
有人上前去給唱榜的衙役打賞,周邊的人都是閃開很寬的通道。
裡面還是沒有少爺的名字,也沒有陳明惠和葉開儇等人的名字,至于說賀泯宣等人,則肯定是落榜,沒有多大的希望了。
王寶福的臉上已經沒有皿色了,從卯時一刻就趕到了布政使司衙門的外面,快三個時辰的時間了,從滿懷信心,到打不起精神來,這樣的落差難以承受。
吳帆徽畢竟是小三元,而且是本次參加鄉試唯一的小三元,難不成還落榜了,或者說名字在副榜裡面,王寶福肯定是不服氣的,可惜他不識字,要不然肯定會擠到前面去,仔細看看榜單,這唱榜之人是不是唱漏了。
李勇的神色也有些不對了,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承受如此的煎熬,記得府試張榜的時候,他也是忍不住了,吳帆徽成為府試案首的時候,他在内心也罵過,這豈不是折磨人,換做一般人,誰能夠承受。
小三元成為鄉試解元,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希望太渺茫了。
若是最後一張榜單出來,吳帆徽依舊榜上無名,那就意味着落榜,對于小三元來說,副榜是難以接受的。
時間慢慢到了午時,最後一張榜單,也是衆人最為關注的一張榜單,終于要出來了。
四海樓顯得很是安靜,掌櫃的臉色也不是很好,都這麼長時間過去,沒有一個報喜的隊伍到這裡來,夥計也沒有回來,這說明住在四海樓的考生,還沒有中舉的,要不然夥計早就飛奔回來報喜了。
掌櫃的同樣關注吳帆徽,這可是小三元,參加鄉試是有着很大希望高中的。
比掌櫃更加沉默的,就是住在客棧的諸多考生了。
布政使司衙門距離朱雀大街有些遠,不過按照報喜之人的速度,最多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這都到午時了,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一些考生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吳帆徽和陳明惠依舊在下棋,但是兩人落子的速度很慢,好幾分鐘過去才會落子。
吳帆徽發現陳明惠落子的時候,手已經有些顫抖,在一旁看棋的葉開儇,臉上也沒有表情,且雙目失神,明顯沒有看兩人下棋,而是在想些什麼。
午時已過,陳明惠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謙珏兄,這棋不下了。”
吳帆徽笑了笑,看了看窗戶的方向。
“不知不覺都午時了,肚子餓了,還是先吃飯。”
“謙珏兄,你去吃吧,我沒有胃口。”
一邊的葉開儇也是搖搖頭,表示不想去吃飯。
兩人都不去,吳帆徽也無法一個人去吃飯,盡管他可以與諸多護衛的兄弟一起吃,但這個時候任何的山珍海味,吃到嘴裡都是無味的。
鄉試發榜之後,西安府城的酒樓和青樓會火一陣子,中舉之人會在鹿鳴宴之後,在酒樓裡面慶賀,落榜之人,同樣會到酒樓或者是青樓,用美酒和姑娘來麻痹自己,争取努力忘記落榜的傷心之情,回家之後,為下一次的鄉試做準備。
士大夫家族的子弟,或者是鄉紳富戶家族的子弟,還無所謂,反正他們不會考慮缺錢的事宜,大不了回家之後好好的複習,準備下一次的鄉試,但那些尋常人家的子弟,就說不定了,因為長年累月的讀書,已經将家人拖得疲憊不堪,鄉試落榜,意味着前面付出的錢财和努力,都付諸東流,這些人回去之後,想到的就不是下一次的鄉試,而是如何掙錢養家糊口的事宜了,譬如說況嚴琦。
李勇和王寶福都還沒有回來,這說明已經張貼的榜單之中,他吳帆徽是榜上無名的,客棧裡面沒有任何的動靜,這同樣說明,住在客棧的考生,目前為止沒有一個高中。
如此的情況之下,客棧裡面的氣氛可想而知,怕是沒有誰想着吃飯的事宜。
終于,客棧的夥計上樓來了,詢問吃飯的事宜,以往客棧的夥計都會在這個時候,準時的将飯菜送到房間去,今天大概也是明白的,沒有直接送。
吳帆徽對夥計揮了揮手,表示暫時不想吃。
夥計知趣的退出去,而且輕輕的關上門。
夥計退出去之後,吳帆徽索性站起身,走到了窗戶前面,可惜窗戶的後面看見的,就是客棧的後院子,馬棚裡面的戰馬,此刻也很安靜,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吳帆徽想着開口說話,最終還是放棄了,任由這沉默的氛圍持續下去,内心裡面,他也想着自己鄉試的文章,難不成白話文就真的在鄉試裡面不受待見嗎。
正榜的最後一張榜單,終于出來了,可謂是千呼萬喚。
時間已經是午時一刻。
人群之中有些小小的騷動,每一次的鄉試,謝元總是最受關注的,隻要榜單公布的那一刻,就會有不少人詳細打聽謝元的來曆,包括家人的情況等等,這純粹是出于好奇。
李勇雙眼緊緊盯着慢慢走過來的吏員,看着吏員手中的木盤,此刻他恨不得上去奪過木盤,看看這張榜單究竟是寫的什麼名字。
吏員一點都不着急,慢慢朝着八字牆走去,大概也是習慣了這樣的氛圍。
吏員的身後,同樣跟着三名衙役,一人唱榜,兩人挂榜。
唱榜之人得到的賞錢,也要給挂榜之人分一些的,不過唱榜之人得到最多。
為謝元唱榜和挂榜,可是誰都想争取到的差事,畢竟人家高中謝元,賞錢是不少的,至少都是五百文錢以上,再說能夠為謝元唱榜和挂榜,也能夠沾到喜氣。
報喜之人甚至站到了衙門的門口,看着八字牆這邊,他們也在等待,榜單挂出來,唱榜之人報出第一遍之後,他們馬上就會出發,前往謝元的家中,或者是居住的客棧之中。
吏員走到了八字牆的前面,小心的揭開了蓋在上面的紅布。
兩個衙役也很是小心,其中一人拿出木盤裡面的卷軸,另外一人則是朝着八字牆最前面的空地方,刷上糊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這張榜單上面,不管是看得見還是看不見的人,周遭幾乎沒有了什麼聲音。
大紅的榜單終于挂出來。
唱榜之人鉚足了勁,大聲喊出來:
“恭喜吳老爺諱帆徽高中陝西庚午科鄉試第一名謝元。。。”
李勇的身體一歪,靠在了身邊王寶福的身上,嘴裡低聲的罵開了。
“奶奶的,每一次都讓老子這麼緊張。。。”
王寶福早就木了,愣愣的看着前面唱榜的衙役,忘記自己該做什麼事情了。
還是李勇清醒一些,站直了身體,推了推身邊的王寶福。
“寶福兄弟,我們快點上前去。”
王寶福終于清醒了,一下子蹦起來了。
“我家少爺是謝元。。。”
周圍人的目光瞬間看過來,就連衙役也朝着這個方向看過來了。
前面的人已經讓開了一條道路。
李勇整理了一下衣服,拉着依舊沉浸在喜悅之中的王寶福,朝着榜單的方向走去。
衙役也明白過來了,大聲開始唱第二遍。
李勇對着身邊的王寶福開口了。
“寶福兄弟,少爺是謝元,這一兩銀子的賞錢怕是不夠,免得人家小瞧了少爺,我這裡還有一兩多碎銀子,你快拿着,賞給唱榜人。。。”
王寶福接過碎銀子的時候,也忙不疊的開口了。
“少爺高中謝元,我也要拿出來銀子的,索性湊足三兩銀子。。。”
唱榜的衙役,耳朵很靈敏,李勇和王寶福的對話,其他的沒有聽見,三兩銀子倒是聽見了,唱榜人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大聲開始唱第三遍了。
王寶福将三兩碎銀子遞給衙役的時候,衙役的臉上已經成為一朵花。
“小的恭喜吳老爺,恭喜吳老爺了。。。”
報喜之人早就出發,李勇和王寶福也沒有耽誤,擠出了人群,找到了寄存戰馬的客棧,上馬之後,飛身朝着朱雀大街四海樓客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