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帆徽做出的決定,的确是賭博,隻不過他賭博的底氣,不是來自于頭腦的發熱和一時的沖動,而是來源于精确的分析。
和流寇作戰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對于流寇的習性他有所了解,不要看流寇人數衆多,他們的戰鬥力是極其低下的,更沒有軍事素養,人數上面的龐大,不能夠成為優點,反而會成為拖累,因為慘烈厮殺開始之後,出現部分的流寇害怕和退卻,其他的流寇就會一窩蜂的跟着退卻,這種退卻産生的影響和作用是災難性的,那就是潰逃,就是軍心的徹底喪失。
流寇沒有什麼作戰部署,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流動作戰以劫掠錢财為主,他們更是沒有什麼追求,過一天算一天,這就導緻他們的隊伍沒有凝聚力。
而促使吳帆徽做出賭博決定的底氣,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來自于岐山縣的這兩百多人,近兩個月的時間過去,吳帆徽發現這些人的戰術素養的确是不錯的,對戰馬也非常的熟悉,甚至在訓練的過程之中,會有一些戰術變陣。
這些人應該是遼東的精銳,絕對的精銳,戰鬥力是異常強悍的,至于說他們為什麼會全部都到岐山縣去,究竟遭遇到了什麼,吳帆徽沒有必要刨根問底。
兵不在多,貴在精,岐山縣的兩百餘人,加上李勇麾下的九十多人,一共是三百多人,這些人是絕對的精銳,每個人的作戰能力都是突出的,隻要作戰的時候能夠好好的把握,面對一群烏合之衆,哪怕對方人數衆多,也是能夠取勝的。
最後的一點就是兵貴神速了,在流寇猝不及防的時候,主動進攻,想必過天星等流寇的掌盤子,絕對想不到會遭遇到主動的進攻。
距離馬鞍山村三十多裡的一處山坳。
這個山坳的地形有些奇特,進口與出口的道路都有些狹窄,山坳中間卻顯得很是開闊,山坳左右兩邊的山峰地勢平緩,沒有絲毫險峻的地方。
吳帆徽率領的吳氏家族護院的騎兵,靜靜的在山坳左邊的山裡等候。
時間已經過了酉時,氣候寒冷,根據李勇率領的斥候偵查到的情報,過天星、獨頭虎、上天龍和金翅鵬及其麾下的流寇,應該是選擇在這個山坳裡面宿營,明日進攻米脂縣,畢竟山坳裡面氣候稍好一些,兩邊的山峰能夠擋住呼呼的北風。
酉時二刻,天色已經暗下來。
山坳的入口處,出現了火光,一隊隊的人馬開始進入到山坳之中,嘈雜的聲音立刻在山坳裡面回蕩,進入山坳的人,都是很随意的在四周看看,沒有誰想到警戒,幾個騎馬的流寇進入山坳,在山坳裡面轉悠了一圈之後,騎着馬離開山坳。
很快,進入山坳的人越來越多,火把也更多了。
沒有秩序,一切都是雜亂無章,來來回回四處走動的人很多。
山坳裡面地勢平整,一些人開始選擇地方,一旦選中了地方,就在下面鋪上幹草,坐在了幹草的上面,而且對着其他走來的人指指點點,似乎這地方是自己的。
這些人衣服非常的破爛,看上去和叫花子差不多,有的人手裡拿着的是刀槍,更多的人手裡拿着的是木棍之類的東西。
戌時,終于有騎兵開始進入到山坳之中,不過這些騎兵顯然不是一路,他們之間泾渭分明,隻要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進入山坳的人,自覺的分成了四堆,相互之間都隔着一定的距離,而進來的騎兵,也是朝着各自的隊伍而去。
騎兵都在山坳裡面轉悠,看樣子是在選擇宿營的地方,靠近右邊的山腳之下,明顯是最好的地方,于是,四路騎兵開始劃定了各自的區域,一些騎馬下馬,在随後到來的馬車上面,拿下了帳篷,打開鋪設,而馬車上面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動。
馬車也停在山坳右邊山腳的位置。
山坳中間地帶宿營之人,沒有帳篷,幾個碩大的火堆已經點燃,衆人明顯需要依靠火堆來取暖,否則如此嚴寒的氣候之下,一夜時間不知道有多殺人會凍死。至于說那些體質太差的人,就要祈求菩薩保佑,熬過黑夜的嚴寒。
隊伍之中居然有老人、女人和小孩,不過宿營的時候,這些老人、女人和小孩子,被圍在了山坳的中間,他們距離火堆是最近的。
亥時,山坳裡面逐漸安靜下來,隻有少量的人巡邏,且負責給火堆裡面加木柴,防止火堆熄滅,其餘的人都歇息了。
吳帆徽捏捏有些凍僵的手,用力揮舞了一下手臂。
雖然做出了決定,雖然有着必勝的信念,可他不會帶着四百餘人直接沖向萬餘流寇的,那樣太冒險,就算是能夠獲取勝利,也是慘勝,且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流寇的掌盤子以及主力,會抛下步卒,迅速的撤離,帶走所有的錢糧,他們不會遭受多大的損失,算不上戰鬥失敗,那些加入隊伍之中的流民和婦孺,抛棄了根本無所謂,反正到處都是流民,可以大規模的招募。
吳帆徽要徹底剿滅的,就是流寇的主力,而且他要盡可能的殺掉流寇的掌盤子,這樣才能夠真正的樹立起來吳氏家族護衛的威名,讓遠近的流寇不敢觊觎米脂縣城。
李勇等人圍在吳帆徽的身邊,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時時刻刻都關注吳帆徽,等待進攻的命令。
吳帆徽本來打算在子時發起進攻,可他不敢繼續等待,因為氣候越來越寒冷,他有些撐不住了,若是繼續等候接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身體凍僵,沖鋒的時候就無法奮力厮殺了。
“告訴兄弟們,将所有的弓箭都射出去。”
右邊的山坡上面,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
山坳裡面的地面都被震動了。
山坳裡面的人被驚動了,不過首先傳來的是尖叫的聲音。
無數的弓箭,朝着山腳下的帳篷射去,很多的弓箭直接穿進帳篷裡面,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頓時出現。
吳帆徽沒有參加沖鋒,他有自知之明,如此的戰鬥厮殺,他還是不要攙和的好。
他的身邊,留下的是王寶福和杜威年兩人,其餘人全部都沖鋒厮殺了。
一排鋪開的幾十個帳篷裡面,終于有人沖出來了。
好幾個帳篷已經被大火點燃,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山腳。
沖出帳篷的人,不少人被飛馳而來的戰馬撞的老遠,滾落在地上,甚至沒有掙紮的動作,更多陸續沖出帳篷的流寇,被寒光閃閃的刀鋒劃過,鮮皿瞬間噴濺出來。
山坳中間地帶的流寇,沒有人想着抵抗,他們大呼小叫,四處亂跑,一些人朝着山坳的進口方向跑去,這似乎提醒了那些還是無頭蒼蠅一般亂竄的熱鬧,要朝着出口和進口的方向逃走,在很短的時間之内,山坳的出口和進口,被互相擁擠的流寇占據,任何人都不要想着能夠沖出去了。
李勇、馬繼剛和劉方恒等人,萬萬想不到是這樣的情形,沒有人抵抗,看見的都是四處亂竄的流寇,呼天叫地,老人、女人和小孩子,癱坐在地上,有的嚎啕大哭,有的臉上沒有了任何的表情,好似木乃伊。
一些騎馬逃向山坳進口方向的流寇,舉起了鋼刀,朝着擁堵在出口的自己人下手了。
如此好的戰機,李勇等人豈會失去,他們開始了更加猛烈的進攻和屠殺。
讓李勇等人想不到的是,從岐山縣來的那兩百多人,此刻展現出來了整體的戰術素養,他們十人一組,分成了二十多個小隊,分别朝着每個帳篷沖去,帳篷裡面出來的流寇,幾乎都是慘叫着倒在了他們的鋼刀或者弓箭之下,他們移動的速度很快,隻要看見有從帳篷裡面出來的人,才會揮舞手裡的鋼刀,舉起手中的弓箭。
至于說山坳中間地帶的流寇和老弱婦孺,沒有誰去理睬他們。
山坡上面的吳帆徽,看着這一幕,禁不住微微搖頭,過天星、獨頭虎、上天龍和金翅鵬這些流寇的掌盤子,帶着這樣的烏合之衆,也敢來攻打米脂縣城,也敢來撒野。
當然,厮殺如此的犀利,也讓吳帆徽看到了岐山縣這兩百餘人的戰鬥力,他們絲毫不慌張,主動變陣,散開之後進攻每一個帳篷,因為這些張溥裡面歇息的,才是流寇的主力,一旦剿滅了這些人,其餘人就徹底喪失鬥志,與綿羊沒有任何的區别。
身邊的杜威年沒有見過如此慘烈的厮殺,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臉色也是發白的。
王寶福則沒有什麼問題,他緊張的看着四周,防止有流寇突然沖上來,威脅到少爺的安全。
不到半個時辰,山坳裡面大部分的流寇都跪下了,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抵抗。
沒有流寇騎馬逃出山坳去,山坳的出口和進口的地方,擺滿了屍首,完全堵住了道路,戰馬是不可能跨越過去的。
零星的厮殺還在進行,短促的慘叫聲時不時的出現。
吳帆徽已經在李勇等人的護衛之下,來到了山坳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