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南京國子監正式開課。
訓話是由國子監司業謝宗完成的,這類的訓話,吳帆徽本可以出面的,不過他沒有什麼興趣,再說從年齡上面來說,他一個十八歲的國子監祭酒,面對諸多二十歲到六十歲左右的監生訓話,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謝宗畢竟年紀大很多,也讓諸多的監生更加有面子。
監生按照各自的學識水平,分别進入六堂開始了學習。
貢監、蔭監和例監,需要學習三年的時間,正好等到下一次鄉試的時候,可以直接參加,舉監則要視具體的情況,一般分為兩年和一年的時間。
這期間,吳帆徽一直都關注陳明惠和葉開儇兩人的情況,兩人是趕回西安府城去參加鄉試了,是不是高中了,月内應該是有消息傳來的。
國子監開課僅僅半個多月的時間。
“大人,監生之中出現了吳山會和金陵會,下官詳細詢問了,這所謂的吳山會和金陵會,其實就是源于複社的吳山大會與金陵大會。。。”
吳帆徽的臉色變得陰沉了,想不到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國子監居然直接出現了此等的協會,謝宗在開課訓話之中,已經說的非常明确,監生進入到國子監,主要就是學習,不要在其他方面耗費什麼心思,而且陳于泰前來拜訪的時候,吳帆徽也說的非常明确了。
看來,陳于泰沒有起到應該有的作用,或者說陳貞慧甚至是陳氏家族,對于他吳帆徽的提醒,根本就不是很在意。
複社的影響還真的是不一般。
“五經博士、助教、學正、學錄以及教授,對于此事是什麼态度。”
“這個下官不好說,他們沒有明确的贊成,可也沒有明确的反對。”
“國子監之内的吳山會和金陵會,領頭之人都是誰。”
“應該都是陳貞慧。”
“哦,這個陳貞慧有着如此大的号召力嗎,一個人主持吳山會和金陵會,能力很強啊,看樣子本官小看他了啊。”
“大人,此事是下官的失職,下官這就去處置。”
“且慢,你将陳貞慧、方以智和冒辟疆等人,帶到本官這裡來。”
謝宗的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
吳帆徽沒有解釋,他畢竟和陳于泰交談過,也知道陳氏家族在南直隸的影響力,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絕,至于說讓方以智和冒辟疆等人也參加此番的談話,目的就是要警告兩人,不用過多的調查,吳帆徽就知道這三人是吳山會和金陵會的骨幹和起人。
處理這類的事情,吳帆徽是不會手軟的,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他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若是對方依舊不知道悔改,不依不饒,那他就不會留下任何的情面。
陳貞慧、方以智和冒辟疆很快被帶來。
三人進入屋子的時候,頭是昂着的,好像他們手握尚方寶劍一樣。
“身為國子監監生,見到了先生,應該是什麼态度,還要本官教導你們嗎,天地君親師,若是這基本的禮儀都不明白,本官就要通知你們的長輩,讓他們看看是如何家族家族子弟的。”
吳帆徽冷冰冰的話語,瞬間讓陳貞慧等人低下頭,規規矩矩的行禮,盡管說眼前的這位國子監祭酒,隻有十八歲的年紀,比他們的年紀都要小,不過從學問上面來說,人家是真正的長輩,若是他們表現出來狂妄的姿态,此事傳揚出去,他們的名聲瞬間就毀掉了。
“本官聽聞你們在國子監組建什麼吳山會和金陵會,可有此事。”
“大人,确有此事,學生秉承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教誨,組建吳山會和金陵會,意圖讓諸多的同年明白此道理。”
吳帆徽臉上露出了冷笑的神情,看樣子陳于泰的教誨,沒有起到任何的正面作用,反而讓陳貞慧等人有了可以依靠的道理了。
“那好,本官詢問你們幾個問題,這南直隸各地的大米,多少錢一石,絲綢多少錢一米,食鹽多少錢一克,茶葉多少錢一兩,你們說說看。”
陳貞慧等人瞠目結舌,他們從未買過東西,對于這些日常用品的價格,還真的不是很清楚,畢竟這不需要他們操心,再說讀書人壓根不關心柴木油鹽加醋茶的事宜。
“本官再問你們,這知府、知州和知縣大人,在地方上該做些什麼事情,如何的讓本地百姓能夠過上好日子,包括他們應該如何的斷案,如何的收取賦稅。”
還是一片沉默的聲音,陳貞慧等人答不上來。
吳帆徽臉上冷笑的神情消失了。
“不知道耕作之辛苦,不知道官吏之責任,空談什麼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話語,本官還真的好奇了,陳貞慧,這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話語,乃是本官與你堂叔大來兄交談之時說出來的,不過本官可不僅僅是說這八個字,還有很多的話語,想必大來兄都轉告你了。”
“謝大人在開課之時,一再強調,要求你等進入國子監之後,好生的學習,不要想到其他一些事宜,看樣子你們以為就是說說罷了。”
“如此的不受教,本官不想和你們多說,就你們目前之見識,還不值得本官說那麼多。”
“本官就告知你們兩個要求。”
“其一,從今日起,本官不想聽見國子監之内,有任何什麼吳山會和金陵會的消息,其二,你等注意自身之言行,話語之中若是透露什麼吳山會和金陵會,乃至于複社的什麼話語,那後果你們自己承擔。”
“本官不管你們出身于什麼家族,也不管你們之家族在南直隸有着多大的威望,一旦你們不按照本官的要求去做,那麼你們也就不要想着做什麼讀書人了,更不要想着有什麼功名。”
“千萬不要以為本官就是說說,本官其他方面不好說,可說到做到這一點,向來都是執行的,屆時就算是你們的家族出面,也沒有任何作用。”
“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
吳帆徽沒有給陳貞慧等人繼續開口說話的機會,内心裡面,他對這三人是有些厭惡的,要說在這件事情上面,他已經給了陳于廷和陳于泰面子,若是按照他的脾氣,早就動手處置了,想不到陳貞慧等人,絲毫不領情,也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剛剛進入國子監讀書,就開始大肆宣揚複社的什麼主張,企圖擴大複社在國子監的影響。
很快,謝宗再次進入了屋裡。
“大人,陳家、方家和冒家,都是地方上的士大夫家族,他們家族之中的人,有不少都是在外面做官的,大人如此的斥責他們,怕是要開罪他們背後的家族啊。”
“謝大人,你的好意本官心領了,剛剛本官詢問的話語,你也聽見了,陳貞慧等人,知道什麼百姓的疾苦,更不知道朝中官吏身上之責任,什麼都不懂,就開口妄議朝政,針砭得失,這豈不是小孩子的行為,國子監乃是朝廷舉辦的太學,目的在于為朝廷培養人才,若都是這些誇誇其談之人,來日朝廷将變成什麼樣子,你我怕也是要遭受到彈劾與指責的。”
“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隻是總覺得這樣做,大人會吃虧。”
“謝大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本官不管他們出自于什麼家族,既然到國子監來讀書,那就要按照本官的要求做,若是清高孤傲,那就請他回家去,何必來國子監,他們背後之家族,應該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們家族之中在朝為官之人,是不是也可以不遵從皇上聖旨,我行我素,顯然不行,偏偏陳貞慧等人在國子監就如此的妄為,難不成本官還看着他們背後之家族做事情。”
“下官明白了。”
“你還沒有徹底明白,不要以為南直隸有着諸多的士大夫家族,每一個家族都有在朝為官、手握重權之人,我們就要看他們的臉色了,你我肩負管理南京國子監之職責,這是對皇上和朝廷負責,可沒有必要對這些士大夫家族負責,若是這些士大夫家族,單幹挑戰你我之權威,本官就讓他們一敗塗地,在地方上無法立足。”
謝宗的臉有些紅,他這個兩榜進士,一直都是在縣衙為官,做任何的事情,都需要考慮到方方面面的關系,不能夠得罪太多的勢力,這自然形成了一些習慣,想不到吳帆徽做事情如此的果斷,根本不在乎那些盤根錯節的關系,大刀闊斧。
這一點的确值得他學習。
“大人的話語,下官銘記在心。”
“好,日後就大膽的去管理國子監的諸多事宜,不管是監生,還是五經博士等先生,他們全部都要按照規矩辦事情,若是有違背的地方,必定要嚴懲。”
謝宗離開之後,吳帆徽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按照他目前的力量,是不可能完全杜絕東林書院和複社在南京城的巨大影響的,他也沒有必要拼命的打壓東林書院和複社,若是他真的這樣做了,自身遭受到損傷不說,得到最大好處的是溫體仁。
完全替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吳帆徽肯定是不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