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進來!”嚴黑臉扯嗓子喊了一聲,門前的鹽丁立刻把人放了進來。
那張三哥一進門,看到嚴黑臉之後直接跪了下來,哭着磕頭下去,嘴裡喊道:“嚴爺,小的鹽被人搶了,還被人打了,小的怎麼辦啊!”
在跪下之前,嚴黑臉就看到這張三哥鼻青臉腫的模樣,身上的衣服也有破損,看到這個,嚴黑臉就已經覺得不對,聽到這話卻是一愣,如今敢在魚台縣販私鹽的,都是得了自己的允許,也就是趙字營的保證,敢動手搶掠就等于是和趙字營為敵。
别處倒罷了,這魚台縣可是知道趙字營厲害的,誰這麼不識好歹,嚴黑臉在江湖市井中打滾多年,能聽出這張三哥話裡的不對,如果被搶了或者怎麼,該說“請嚴爺幫着做主”,也就是嚴黑臉出面找回場子,或者報複回來的意思,可這“怎麼辦啊”,卻是哭訴可憐,請嚴黑臉照顧照顧。
“你被誰搶了,被誰打了?”嚴黑臉肅聲逼問,幾百斤鹽是小事,在這魚台縣内誰還敢和徐州人對抗才是大事,有這麼大膽子的一定不尋常。
沒曾想這邊問出來,那張三哥卻不敢說,隻是哭着又是磕頭說道:“嚴爺,小的家裡還有老娘和老婆孩子要養,又是小本生意,這兩百斤鹽一沒要人命啊,嚴爺可憐可憐小的,賒小的二百斤,等夠本了..”
“别他娘廢話,被誰搶了,老子給你出氣去!”嚴黑臉聽得不耐煩了,這張三哥卻不說了,隻在那裡磕頭。
這等做派更讓嚴黑臉憤怒,翻手把腰裡的短刀抽了出來,一把拽起那張三哥,短刀直接擱在了脖子上,怒罵說道:“再廢話一句就斷了你的脖子,快講,誰幹的。。”
那張三哥渾身一顫,卻聞到一股腥臊氣,原來是被驚吓的失禁了,嚴黑臉當年也是市井中的豪傑,手上人命也是不少,兇惡起來當真可怕。
“..是魚台縣東的谷家莊..”張三哥聲音小的好像蚊子叫,嚴黑臉眉頭皺緊,他當然能聽出來張三哥有話不敢說,不過問出地方來就足夠了。
帶着名号的莊子,那就是本地的村莊,這等坐地的地方居然敢搶鹽,膽子真是大到沒邊了,難道就不知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事後追究過去跑不了嗎?
嚴黑臉知道這谷家莊在魚台縣的什麼地方,靠着微山湖的莊子,距離縣城兩個多時辰的路,他剛來魚台和單縣的時候,曾經騎馬把各處都走了一遍,好讓自己熟悉。
“把第六隊的弟兄們喊上,每個人都備上一根棍子帶着。”嚴黑臉吆喝着說道,他手裡的二百鹽丁編制在如惠手裡,分到這邊的是第五隊和第六隊。
隊伍很快就是準備停當,嚴黑臉也不騎馬,自己拿着一杆樸刀,就那麼帶隊出了魚台縣城,看着這一隊人馬氣勢洶洶的出城,惹得三教九流都是議論不停,心想這些徐州強人到底要幹什麼去。
好事的閑人那裡都不缺,不少人就想跟出去看熱鬧,嚴黑臉做事倒是謹慎周全,直接喊了城内的徐州力量,把所有看熱鬧想要跟着的全都擋了回去,一百團練鹽丁對付個莊子很簡單,可萬一有個閃失,丢得就是趙字營臉,謹慎為先。
嚴黑臉沒在趙字營家丁團隊裡呆過,不過趙字營的做法他也不含糊,路上整隊休整,該做的一樣沒有少,等快到谷家莊的時候,嚴黑臉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小題大做了,萬一那張三哥是被幾個蟊賊搶了,自己這麼大張旗鼓的過來,事後豈不是要被人當笑話講。
不過這個倒也不奇怪,一聽到趙字營的被冒犯,身在其中的人都要急眼了,何況這次足足出動一百人的團練,魚台縣有什麼莊子能擋得住。
谷家莊就在眼前了,能保證灌溉的水澆地總比看天吃飯的旱田要好得多,不過遼饷刮過幾次的地方,再齊整也是有限,遠遠看着就有一種凋敝景象,看到這模樣之後,嚴黑臉更是納悶,就這麼個三百戶人家不到的凋敝地方,就敢動私鹽,雖說那張三哥一人一車,但誰不知道私鹽販子被後都不含糊?
這麼排隊前進的百餘人接近,在外面遊蕩玩耍的孩童很快就發現了,看到鹽丁們拿着的刀槍木棍,就知道這幫人來意不善,急忙跑回去報信,沒多久,就看到村口湧出來百餘号青壯,同樣是氣勢洶洶的樣子。
看到自家這麼齊整的隊伍,看到刀槍裝備,不派人過來問好服軟,居然直接就是準備開打,這谷家莊到底有什麼仗恃,怎麼嚣張成這個樣子,嚴黑臉心裡更是不住的琢磨,小小的魚台縣如果真有什麼大人物,或者背靠什麼大勢力的話,内衛隊那些耳聰目明的探子,應該早就查出來了。
雙方越來越近,鹽丁團練的縱隊始終沒有散亂,步操練得勤了就有這個效果,可這樣的隊形自然就給莊戶壯丁們一種壓力,走得越近,那些拿着農具木棍的莊戶青壯就越不穩,很多人臉上都有畏縮的神色,
不過站在谷家莊莊戶前面的三個人倒還算穩,他們穿着的衣服也和莊戶們不一樣,兩個人細紋棉布,一個人則是緞面的棉袍,而且都是微胖,臉上還有點油光,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出身,再看頭上的小帽,直到這是大宅子裡的豪奴一等。
“你們是幹什麼的,光天化日,這是要造反嗎?”看着越來越近,那緞面棉袍的中年人也是繃不住了,出聲吆喝喊道,倒是兖州府的土著口音。
“我們徐州來的,是你們莊子搶了鹽嗎?”嚴黑臉粗聲說道。
一聽這話,那三位豪奴模樣的人立刻放松了不少,臉上的緊張表情一掃而空,反倒變得盛氣淩人起來,先前開口的那中年人不屑一顧的說道:“那私鹽是犯禁犯法的贓物,過路我們當然得管,你們難道是那鹽販子的同犯,幾百斤鹽,那可是要抄家掉腦袋的,你們不怕嗎?”
嚴黑臉聽得煩躁,這幾個豪奴模樣的明顯不是本地口音,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的,卻是滿口官腔,看着徐州大隊人馬來了,居然不怎麼怕,這倒是見什麼鬼了,而且嚴黑臉還看到這三個豪奴身後的谷家莊莊戶,居然也是不怎麼怕的樣子。
現如今在山東四縣内,誰敢得罪徐州人,本地人聽到徐州話都是要恭敬客氣的,可這些莊戶怎麼就如此大膽。
“進爺的鹽,你們也敢搶,活得不耐煩了嗎?”嚴黑臉也懶得廢話了,直接報出趙進的名号,看看對方到底怎麼反應。
趙進的名号一報出來,嚴黑臉在對面莊戶的臉上都看到了畏懼和震撼,但那三個豪奴卻沒有反應,緞面棉袍那位更是滿不在乎的問道:“什麼進爺,他在那個衙門任職?幾品啊?”
嚴黑臉隻覺得腦袋快要炸開,那裡來的混貨,估計撩撥是非的嗎?嚴黑臉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開口大吼道:“打他娘的,給他們點厲害嘗嘗!”
身後團練鹽丁也都是齊聲呼喝,邁步就是上前,這齊聲呼和,齊齊邁步,聲勢煞是驚人,雖然拿着的不是長矛,可刀棍舉起也足夠威風了,這麼一起步,言語嚣張不知趙進的那三人頓時變色,急忙向後退了幾步,身後的那些莊戶更是騷動驚慌。
再怎麼混賬也是怕打,也不用講什麼廢話了,動手打一頓再說,嚴黑臉發了狠,刀沒有出鞘,隻當一根哨棒拿在手裡,就要發力動手,先打翻眼前這幾個厭物再說。
“我們可是魯王府的管事,論起來,我們王爺還是皇上的叔爺,你們敢動手,你們想造反嗎!”看着局勢不對,那穿着緞面棉袍的中年人尖聲大喊道。
聽到“魯王”兩個字,嚴黑臉下意識的停住了,這中年人的尖聲大喊頗為凄厲,團練鹽丁這邊也都是聽得清楚,也都是愕然停住,而那些畏縮逃散的谷家莊莊戶則突然來了底氣,叫嚷着向前走過來。
這可是魯王,是山東的一字藩王,可是姓朱的,是當今皇上的親戚,動了他家的産業,這可就是謀反了,怪不得他們敢來搶私鹽,魯王府的人在兖州府從沒有什麼顧忌,要是跟他們動手官府肯定要偏袒,真要扯上謀反的大罪也不是不可能,進爺會管嗎?進爺做得那麼大,可還是低調行事,會不會棄卒保車,把自己撇出去?
短短瞬間,嚴黑臉腦子裡無數念頭閃過,臉色也是變幻不停,不過他随即想到了一點,如果自己不動手,不把鹽拿回去,肯定要被規矩處置,犯了錯被處置這個事情可沒有什麼含糊,闆上釘釘的。
片刻權衡,嚴黑臉已經做了決定,他手裡的樸刀一揮,大喊說道:“兄弟們,打他娘的。”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那幾個魯王府的管事高聲質問,卻被嚴黑臉上前一腳踹翻,剩下兩個見勢不好要跑,也被嚴黑臉手持樸刀直接在背後打倒,自然是用包着刀鞘的刀背去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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