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很多參加商會的商人都是圖個身份,生怕自己不在這商會中會有麻煩,現在卻是看出這商會的好處了,能承辦這個比武大會,要有多少好處到手,更何況還有幾分體面在,在人前人後顯得光彩,清江浦很多豪商雖說對金銀熱衷,可這錢賺得多了,他們對名聲威望之類的更看重,這比武大會就是個上好的揚名機會。
“..有徐州人埋怨,說比武大會這樣招财進寶的機會怎麼能讓出去,可小勇和十一郎他們巴不得把這個比武大會讓出去,因為一舉行這個,不知道多少武人前來,人多事多,那邊又是靠近咱們的核心地方,風險太大,倒是在這清江浦,能引出更多的富豪貴官前來,讓咱們賺的更多..”趙進和董冰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多少解釋了幾句。
“第二旅和第三旅要準備對調一下,本來準備放大香領着親衛旅出來做事,可他這個人實在讓我不放心。”說起這個的時候,趙進顯得很無奈,當然說這話的時候,吉香并不在場,而是去和那位送女人的豪商講清楚,以後各不相幹了。
兩個旅的對調并不是全員調動,專門針對各自區域的大隊不會跟着動,這樣的調換大家也都明白,就是放着清江浦豪商們的拉攏和滲透,雖說規矩森嚴,可在金山銀海的好處面前,總有人堅持不住,即便營盤安置在清江浦城區之外,可也要防備一二。
趙進來到這邊,也去檢閱了下清江浦巡丁團,很多巡丁都是家丁和團練轉變,校閱的時候,還能看出許多肅殺森然的氣質,而那些各地子弟做的巡丁,因為是用趙字營的法子訓練,也顯得殺氣騰騰。
“不知道這樣的氣勢能保持多久。”趙進這話隻是在心裡說的,維持地方的巡丁和用來作戰守備的家丁完全不同,這樣的氣勢也不能說是正确。
檢閱完之後,趙進單獨見了黎大津和魏木根,他們兩人雖然一明一暗,卻都是巡丁團和内衛隊的頭領,有很多事情是必須要單獨禀報的。
“..在進爺來之前,承北号李子遊那邊就有很多不對,先是家裡經常有人帶着銀子出去,然後又來了不少練過武的人士,都是遼鎮那邊的口音和出身,這些人很不安分,在地面上和人打了不止一回,幾次甚至見皿,屬下和小魏那邊合計,已經準備上報進爺,徹底清查這李子遊..”黎大津撿着重要的事情說了。
李子遊的承北号和趙字營的關系很近,不光是生意往來,家中還有子弟在趙字營學堂内曆練,而且還給趙字營提供了很多遼東那邊的消息,算得上是同盟身份,如果是其他人,估計黎大津和魏木根直接就要動手了。
“犯了我們的規矩,那就查,沒什麼人情可講,如果這李子遊和學堂那幾個李家子弟勾結,豈不是會有大麻煩嗎?”趙進說得很嚴肅。
魏木根連忙站定領命,那邊黎大津也是點頭答應,黎大津和一直在趙字營做事的魏木根不同,他可是明白“恩自上出”的道理,不過黎大津做事也是周全,就算不動手,也有措施讓對方沒辦法為害。
“現在南京錦衣衛在山陽縣内已經常駐一名百戶,三十幾個番子,在這清江浦各處打聽消息,按照進爺的吩咐,都已經盯緊了,這南京錦衣衛的番子們也是在應付差事,每次來都主動招呼一聲,不敢暗地行事,他們這麼做咱們倒也不好下手了。”
“其他各處有番子派過來嗎?”聽到這個呈報,趙進忍不住問道。
“回進爺的話,現在清江浦的客棧什麼的都知道咱們的規矩,也知道知情不報的後果,若是有官差過來,很難逃過他們的眼睛,不過這清江浦實在太大,真要有探子認真做事,不露出官差做派,潛藏在民家的話,咱們很難察覺,巡丁團幾千人放在這幾十萬人裡顯不出來的。”黎大津說得很實在,這些話卻讓魏木根很忐忑,心想這不就是說自己無能嗎?
不過趙進沒有責怪訓斥,隻是點頭說道:“把我們該做的事情做好,認真仔細,那就不會有什麼差錯,或者說真出了什麼纰漏,我們也能擋住攔下。”
說來也巧,就在趙進單獨見黎大津和魏木根的時候,在會面中被提到的李子遊上門求見,而且還說“有要事商量”,等這邊聊完,趙進立刻把李子遊請了進來,這樣巧合加上剛才的禀報,倒是讓趙進來了興趣,一定要見一面。
看到李子遊進來,趙進笑着起身準備見禮,可走近了之後,看到李子遊的模樣卻是愣了下,前次見李子遊還是富貴人等的雍容氣度,這才沒有多久,可這次看到,這富商李子遊已經變得憔悴異常,須發都有不少花白的,整個人好像老了十幾歲的樣子。
難道在他家那些遼東口音的武夫不是李子遊招攬,而是過來找他麻煩的?難道這李子遊是過來求人幫忙,清除那些麻煩?趙進在這裡猜測,剛要抱拳拱手,那邊李子遊快走兩步,在牛金寶已經摸出短斧的時候,直接跪在了地上,抱拳凄然說道:“求進爺收容遼東難民,求進爺收留這些可憐人吧!”
趙進恍然大悟,原來在李子遊家中那些人是從遼東過來的難民,估計和李森他們差不多的來曆,難怪會有那樣的表現,不過趙進另有感慨,自家這邊内衛、巡丁人數越來越多,可還是很難在其他勢力的内部安插眼線,很多事隻能觀察到表象,卻沒辦法知道底細,李家的事情就是這般。
“李東家何必這麼客氣,這是小事。”趙進笑着把李子遊攙扶了起來,原本以為這李子遊是隻知金銀,不知大義的商人,現在看,最起碼還有幾分真情在,這樣的人物值得幫忙。
沒想到才把李子遊攙起來,那李子遊卻又是跪下,重重磕頭說道:“進爺,小的家中現在有七十餘人,可遼東和山東那邊還有十萬百萬的難民,他們都是活在十八層地獄裡面,請進爺救救他們,收容他們!”
李子遊再次跪下,讓趙進眉頭皺起,可聽了這話,趙進卻滿臉苦笑,又是把人攙扶起來,開口說道:“李東家,明人不說暗話,趙某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山東登州府那邊的遼民我可以收容,可遼東那邊的我是真沒有辦法,趙某現在的地盤有多大,你想必也是清楚的。”
“進爺,現在遼東那邊的百姓過得就是牛馬一般的日子,不,連牛馬都不如啊,辛辛苦苦積攢這麼多年的家業田産,一下子都被鞑虜搶光了,好好的人家,男的永世為奴,女的被糟踐禍害,朝廷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兵,進爺你要救救他們啊!”李子遊說着說着,聲音就有些哽咽。
清江浦這邊的豪商都是世情精通的角色,說笑就笑,說哭就哭,他們的情緒往往當不得真,不過李子遊此時的表現倒是真的,大家都能看出來,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收容遼民,救助遼東的事情,對他來說沒有一點的好處。
“進爺,遼民慘啊,心向朝廷的更是慘,金州和複州那邊舉義,被鞑子把整個城池都屠了,那真是屍山皿海,有人被搶走了糧食,沒奈何隻能和鞑子拼命,夜裡行事為了怕被察覺,把自家的孩子都先掐死,可就這樣,還是打不過鞑子,這邊幾百人,那邊幾千人起來和鞑子打,指望朝廷能派人過來,可朝廷顧不到,大多都是被殺個精光,少數運氣好,能弄船逃出來,都是好人家的子弟,怎麼就要遭這樣的禍害和折磨,進爺,朝廷指望不上,進爺你去救救他們吧!”
李子遊說得語無倫次,眼淚止不住的流淌,邊說邊哭,趙進也收了臉上的笑容,看看身邊的幾個人,黎大津站在趙進身邊,魏木根則是很少在公共場合出現,他已經提前離開,黎大津的臉上也有不忍之色,看到趙進望過來,卻是低聲說了句:“朝廷連山東的難民都顧不上,又怎麼會顧上遼東的。”
要說凄慘,山東數次災荒,流民大亂,山東的不少地方那真是人間地獄,可也沒見朝廷怎麼赈濟救助,遼東那邊有氣焰嚣張的建州女真,遼西走廊已經封鎖,山東和遼東之間又有大海相隔,更是沒什麼辦法。
趙進緩緩搖頭,看着在那邊悲傷失态的李子遊,他知道這李子遊恐怕這些日子聽得見得多了,心裡總是在壓着,求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卻是壓不住,把想說的都說出來,情緒也就沒辦法控制。
屋中就這麼沉默下來,氣氛變得很壓抑,李子遊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想要說幾句歉意的話,卻看到趙進在那邊沉思,一時間也不敢出聲。
“山東的難民流民我管了,遼東的難民流民我也要管,但李東家,我這邊也不是開善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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