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字營騎手的速度都不快,從容的張弓射箭,還有人緊盯着流賊的隊伍,有些人從容射箭,有些人則是突然急動,流民隊伍裡的人不斷慘叫着倒地,師家人能在馬上開弓的隻有一個,看着趙字營這行動有素的表現,也就不敢拿出來獻醜,不過一幹人看得卻是很仔細,從容開弓的,是随意瞄準前列或者直接就是抛射,而那些突然開弓急動的,則是盯着流民隊伍裡的弓手,因為馬匹不快,所以瞄準不難。
等趙字營的馬隊從流賊陣列之前跑過,在流賊陣前已經仆倒了許多具屍體,可以說是箭無虛發,不過流賊大隊的士氣依舊高昂,還在那裡喊着各種佛号口号。
的确沒什麼損傷,不過二百具屍體,這點死傷對幾千人的流民來說算不得什麼,他們見慣了死亡,對這個已經很漠然了。師家人暗暗着急,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不過帶隊的隊正卻好整以暇,兜了一圈之後,又是呼哨着靠近過去,就在二三十步的距離上開弓射箭,又是一個個人慘叫着倒地,流賊陣列漸漸騷動起來,濟甯那邊的經驗已經傳了過來,敵人騎兵如果靠近射箭,那就拼命沖出去,隻要能拼下對方幾個,對方就不敢靠近了。
可這邊和濟甯那裡不同,那邊都是篩選出來的虔誠青壯,這邊未免就差了一等,看着對方騎馬威風凜凜的壓過來,很多人都是心驚膽戰,那還有心思向前沖,隻在嘴裡心裡拼命誦念,希望對方的箭支别落在自己頭上。
但第二次再沖過來的時候,不有所行動不行了,聞香教亂衆的各級頭目,有人身先士卒,有人驅使着部衆向前,平端着各式兵器沖殺出去,可每當此刻,趙字營的馬隊騎兵非但沒有驚慌加速,反倒是打馬停下,就在馬上張弓搭箭連續射出,一直将沖出來的人徹底打垮才重新驅動馬匹。
迎着箭雨沖出來的流民固然悍不畏死,可趙字營的騎手就那麼停馬射箭,眼看着流民還有幾步就沖到跟前,眼都不眨的繼續開弓射箭,這膽色同樣了得。
這次又是丢下了百餘具屍體,流民們再也不敢向外沖,那看似像模像樣的陣列也維持不住了,站在那裡成為活靶子,任由對方射箭屠殺,那何苦來,哪怕能以命換命都是好的,這樣硬挨誰也受不了。
正騷動的時候,趙字營的馬隊又是重新兜了回來,這次卻沒有靠得太近,不過也懶得保持什麼機動,在四十步左右的地方紛紛停住坐騎,然後吆喝着在馬上擡弓楊舍,箭雨呼嘯着潑灑了過去。
師家人已經完全跟不上節奏了,害怕自己耽誤了大隊,又害怕自己跟不上失陷在地陣,索性遠遠吊着,隻看到趙字營馬隊騎馬好似步行,運轉如意,開弓好似揮刀,簡單快捷,又十分有準頭。
“跟他們拼了,在這麼下去,大夥都完了!”流賊陣中有人怒吼說道,很快就是激起了怒吼應和,越來越維持不住的流賊陣型突然間崩塌,人流好似潰堤決口後的洪水,洶湧向前撲去,
趙字營的馬隊騎手依舊呼喝怪叫,手上則是拉弓不停,就在這前沖的空擋,他們每個人最少也是兩箭射出,手快的已經三箭,二百餘人射箭不停,這箭雨潑灑的勢頭同樣猛烈,流民前沖硬生生被打的停頓了下,然後趙字營的馬隊騎手怪笑着撥馬轉身,加快速度揚長而去。
那麼大隊的流民,一旦散亂沖出,一時間怎麼能停下來,就這麼一直向前追着跑,如此洶湧兇猛的人流,就像山崩海嘯的爆發,擋在面前就要粉身碎骨,師家人都在拼命打馬跑動,可趙字營馬隊那夥人卻不緊不慢的跑在前面,反正人再怎麼狂奔不停也不可能追上馬匹,時不時的就在馬上轉身回頭射一箭過去。
師家人終于能看出來一些門道,趙字營的這些騎手并不是毫不在乎,而是分寸把握的很好,坐騎奔跑和步行狂奔,弓箭的射程,這些動停之間的變化,全在他們掌握之中,就在這差距和間隙裡不斷的開弓射箭,保持自己的安全,殺傷敵人。
細想想倒也沒什麼奇怪的,草原上的騎馬武人的戰鬥方式就該是如此,将騎術和弓箭的優勢徹底發揮。
就這麼一追一跑,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流民隊伍的勢頭就停住了,剛才被弓箭殺傷壓制積累的氣勢也發洩幹淨,他們沖鋒奔跑這一路上,已經全是中箭倒地的屍體。
隊伍已經散了,再也沒有身邊同伴的并肩和挾制,不會硬着頭皮硬抗箭雨和沖擊,好像可以向着四面八方去逃,在這個時候,什麼神佛萬歲,全然不起作用,隻剩下了心慌膽戰。
這夥兇神惡煞又滑不溜手的騎兵又要殺回來了,還擋什麼,快跑吧!
當前面趙字營的馬隊從容轉過身,有人抽出馬刀,有人繼續射箭,迎着四散的流賊隊伍殺過來的時候,再也沒有什麼抵抗而言了,流民大隊直接就是崩潰無地,許多人丢下手中的兵器,扭頭朝着那寨子跑去。
看到這樣的場面,師家人都是紅了眼,拿着兵器打馬沖了過去,他們要痛快的砍殺一番,為不遠處的師家莊報仇雪恨,不過他們剛沖上去就被喝止,讓他們跟在大隊後行動,已經見識到趙字營馬隊的強悍,他們可不敢有絲毫的違逆。
到這個時候,師家人也注意到,馬隊沒有沖入流賊潰散的大隊中肆意砍殺,而是變成了一個大的半圓陣,就這麼驅趕着流民向回跑去,凡是想要跑出這個圈子的,都被毫不留情的格殺,而朝着寨子内跑的,則沒有逼迫太緊,這麼追了一段之後,看着大隊流民在師家莊寨門前自相踐踏落入壕溝,也沒有繼續上前。
眼睜睜看着殘餘的流民隊伍退入寨子中,吊橋又是被吊起,師家人卻沒有多少失望,兩百騎遊鬥數千流賊,好像靈貓戲鼠,幾個來回之後就打成了擊潰戰,取得大勝真的如此容易,不趕盡殺絕無非是現在不想而已,何必急在這一時。
從來到這邊到迎戰,趙字營馬隊一直是好整以暇的樣子,慢慢走,慢慢打,一直拖垮了出來的流民隊伍,可等到這一波人回到莊子裡之後,馬隊二百餘騎卻加快了節奏,就這麼分成若幹隊,有的是去攔住各處城門,有的則是圍着師家莊打轉,連師家人也沒有閑着,被喊着下來拔箭,将屍體上的箭支收回。
這樣的做法讓師家人百思不得其解,剛來的時候,以寡擊衆,那時候沒有慌張,反倒從容迎戰,可現在已經把對方打的不敢出來了,反倒是如臨大敵,緊張備戰的樣子,難道是提防流賊大隊援軍,即便是師家人這種不怎麼純粹的武夫,也知道流民不可能有大隊的援軍派出來,他們沒那麼多機動的力量,也沒那麼多糧食可以供應維持,那現在又是為了什麼。
和師家人的判斷差不多,莊子裡的聞香教流民亂衆,被這馬隊痛打一番之後,什麼神佛庇佑,什麼列陣迎敵,沒有一點用處,誰還敢出去送死,就這麼窩在莊子裡。
可不敢出去打,卻一定要去濟甯求援,最起碼要把這個消息送出去,這可是從南邊過來的兵馬,當時被打發到這邊來的時候就被千叮萬囑,如果有南邊北上的兵馬過來,一定要立刻禀報。
隻是這時候想要送消息卻送不出去,寨門就不用想了,可從四處的寨牆下去偷跑也沒可能,那馬隊守衛的很是森嚴,下去一個就被弄死一個,也有想要自作聰明的搞什麼聲東擊西,可以騎兵的機動,完全可以按下一邊再去追跑出來的人,無非是多花些時刻而已。
更讓師家莊那些流民沒想到的是,外面的馬隊不光白日裡盯的緊,夜裡也是不放松,流民們這才吃過幾頓飽飯,大都是夜瞎子的病症,倒是這些馬隊騎手,夜裡本事似乎更大,寨子裡不斷的向外派人,寨子内能聽到的也隻是外面響起的一聲聲慘叫。
唯一能讓他們寬心的是,這支馬隊沒帶太多糧草,經過變亂和災荒,在師家莊周圍也找不到什麼補給,這馬隊不會停留超過一天一夜,而且也看不到他們去找尋補給的迹象,也就是說,再堅持一夜,對方肯定會離開,到時候就可以去傳遞消息了。
就這麼一夜過去,天亮後三個時辰,在寨牆上的人确定外面的馬隊已經吃光了所有的東西,再不走,人和坐騎都要挨餓了。
也就在這個當口上,在牆頭的流民看到了南邊的煙塵,他們身在其中的不覺得有什麼,可遠遠看過去,卻覺得驚心動魄,每個人都知道,大隊人馬趕過來了。
馬隊、步隊、辎重大車、師家莊的高處還能看到運河河面,冷清了許久的河面上也有船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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