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看待那些投機鑽營的各方豪強,對方既然表達出這樣的善意,趙字營也不會将他們拒之門外,當托人說情的事情越來越多之後,趙字營這邊已經開始準備宴席擺酒,負責的就是王兆靖和如惠。
講完這些,王兆靖卻肅然說道:“大哥,小弟冒昧再說一次,希望大哥納孟家小姐為妾,這是為咱們趙字營的長久打算,也是為大哥内宅安甯考慮。”
聽到王兆靖的話,趙進的臉立刻沉下來,不過除了惱怒的神色之外,更多的還是哭笑不得和無可奈何,他看向王兆靖,對方神情堅定,還沒等他說話,如惠也開口說道:“老爺,三爺那邊的說得有道理,老爺青春正盛,年富力強,兩位主母又有公務操勞,納妾入門,有個貼身伺候的人是好事。”
趙進搖頭苦笑着說道:“我家事,你們費這麼多心思幹什麼?”
“大哥,大哥你的家事就是趙字營的公務,其中關節,小弟和曹先生、周先生都說過,大哥千萬不能輕忽。”王兆靖說得肅然無比。
趙進歎了口氣,卻是站起身來說道:“你和大香和馬隊那邊準備着,我要去淮安北區那邊看看,你們先忙着,我現在去鐵場和織場走走。”
說完後,趙進在親衛的扈從下走出門去,王兆靖和如惠起身相送,兩人對視一眼,都有無奈神情。
徐珍珍背後有徐家,或者說徐珍珍掌控着徐家,趙字營耗用的巨量煤鐵都是由徐家那邊提供,徐厚生主管匠造廳就不必說了,徐家子弟在各旅團、農墾、貿易内都有不少人做事,不管怎麼講,這都是好大一股勢力。
而木淑蘭則是整合了聞香教的殘餘勢力,原來東昌府不少的木家骨幹,原來徐州聞香教分會的骨幹,都是以木淑蘭為宗主的,畢竟徐州聞香教分會現在還是由木淑蘭掌管,而徐州聞香教分會已經将山東聞香教的殘餘吞了下來,甚至連沂州田家的白蓮教系統也天然和他們這一派接近。
除了還在教門中做事的人,那些聞香教出身,在趙字營各旅各團、農墾、貿易各處做事的前教衆,對木淑蘭這一系也是親近的很。
如果說徐珍珍和木淑蘭之間有妻妾尊卑的區别,那麼周圍人也沒什麼話講,可徐珍珍和木淑蘭之間的地位是平等的,趙進也是這麼安排的。
徐珍珍和木淑蘭彼此間姐妹相稱,相處的很是融洽,彼此間沒有什麼沖突,但不是他們沒有沖突就萬事大吉了。
她們代表着兩派,而且她們能指揮動這兩派的很多力量,這就天然會有矛盾在更不要說還牽扯到一個繼承人的問題。
現在趙字營的局面已經足夠大了,盡管還在大明王法之下,可已經是個國中之國的模樣,這麼大的基業将來是誰的?雖然趙進剛剛二十出頭,可他畢竟有老去那一天。
徐珍珍和木淑蘭也都足夠年輕,看這個樣子接下來還會生育,如果木淑蘭生下的都是女孩,那沒什麼可說,但如果生的是男孩,那就有很多是非了,雖然大明講究的是長子繼承,可趙進從來不按照大明的規矩做事的。
大家對這些事并不是杞人憂天,而是有無數先例在前,比如說曆朝曆代的皇家..
不過大家也知道趙進在徐珍珍和木淑蘭之間不會做出什麼選擇,所以大家提出了個折衷的法子,請趙進納孟子琪為妾。
将雙方變為三方,局面就不是那麼激烈了,而且孟家兄妹算是趙家的家生子,孟志奇如今是火器大隊的大隊副,是趙進手下的精銳力量,把孟子琪嫁給别人的話,對趙字營來說有各種不便。
當這個開始讨論的時候,孟志奇就知趣的遠避,抓緊火器大隊的操練,盡可能少的去見趙進,反正現在沒有戰事,不去請示倒還過得去。
趙進來到織場的時候,讓裡面起了一陣騷動,管事們本來想讓所有的織工出來跪迎,卻被趙進這邊攔住,示意他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原本不少老織工還覺得這麼多人織布,紡紗跟不上,沒想到紗始終能跟上進度,按照懂行的說,咱們這種做法比别家最起碼快幾倍。”織場管事興緻勃勃的說道。
說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趙進走在織機之中,很多織工手都在顫抖,經線緯線時常弄錯,趙進走了幾步也看出不對來,苦笑着離開這邊。
紡紗的地方和織布的地方相隔很遠,相對于比較開放的織布工場,這紡紗工場就是戒備森嚴了,如果曾在趙字營酒坊内呆過的人,看到紡紗工場的格局後會覺得很熟悉,這裡是完全封閉的行事,有高牆有壕溝,隻有幾個固定的出入口,四周都有拿着武器的家丁團練巡視。
就在這邊,一車車的棉線被送到織布車間那邊,趙進走進去之後,看到的是同樣忙碌的景象。
隻不過在這個工場内,紡紗并不是農戶和江南織工們所用的那種紡車,而是完全不同的紡紗機。
這種紡紗機是在一個框架的底部安上有繞滿粗紗的線軸,框架上有十個錠子。每一個線軸都用帶子連在一個錠子上。在兩個橫條之間通過的錠子形成一根杆,杆在框架上前後滑動。紡紗工把杆向後移動抽出粗紗,然後橫條擠攏來把帶子夾緊,同時杆向後移,轉動輪子,輪子轉動錠子,待絞合到一定程度時,杆又向前移動,同時錠子慢慢轉動,把紗線繞上。
從前的紡車,一個人搖動,一次隻能一個紡錘出一根線,現在則是一個人搖動,但同時驅動十架紡車,效率足足高了十倍。
有這樣一道工序在,趙字營産出的棉布的成本就比其他人低了起碼有四成,更不用說趙字營這邊人工的低廉。
在這邊管事介紹起來,神情可就慎重了許多,大多是附在趙進身邊耳語,而且在這邊的工匠夥計等人申請也不像織布工場那樣熱情滿滿,各個慎重異常。
紡紗機的運轉也不是那麼順暢,時常卡殼,然後就會有木匠跑過來檢查上油之類的,但即便這樣,出産也要比紡車什麼的快很多。
“..木匠和紡紗工已經有六個跑得了,都按照規矩打了頓闆子,下次就該殺頭了..”
對這消息,趙進沒有絲毫的意外,隻是笑着點點頭,這些木匠和織工就和當時在酒坊那些看到釀酒秘法的工匠們一樣,他們沒想到這個法子這麼簡單,隻不過是變換一下自己的思路,就有這樣點石成金的效果,隻要看過就能掌握,隻要自己幹肯定就可以發大财,就算和别人合股也會發财,何苦給别人辛苦做活。
趙字營早就對逃跑的事情做了防備,凡是有這個心思的都被重重責罰,不過趙進知道,真正吓住時候要等第一個人被砍頭,當看到這皿淋淋的教訓,每個人都會明白輕重了。
在這邊看完,走到紡紗工場的外面,已經沒什麼人能偷聽,可管事的聲音依舊壓的很低,開口說道:“進爺,已經有工匠琢磨出織布的好法子了,屬下已經把人嚴密看管起來。”
“隻要有好法子,立刻報上來,咱們肯定會重賞。”趙進點頭說道。
當時他在工場内給木匠一次提醒,結果真有人做出了可以同時運行十個紗錠的紡紗機,這個人拿到了足足一千兩白銀,給他兩個選擇,帶着全家在工場内居住三年,三年後允許他開業做事,或者把銀子交給家人,自己在工場内住三年,這工匠選擇了前者,現在全家都在工場内居住。
千兩白銀的賞格,副主管的位置,立刻讓其他工匠的幹勁起來了,尤其是那紡紗機并不是太複雜的機括,接觸過那些水力機械的工匠們都有自己的思路,而且對于發明試做的材料和花費,趙字營的工場充足供應,一時間出現了很多發明創造的東西。
不過最關鍵的還是趙進當初提點的那一句,但這一句話卻沒幾個人會記住,無非是豎着或者放平,都以為是随口一說。
“吃喝上不要克扣,糧食鹽貨葷腥你需要就開口,想讓他們做活勤快,吃飯先要吃飽。”趙進在臨走的時候叮囑了句。
有人會為了這發财的法子瘋狂,可更多人覺得這溫飽安定難得,東家給了這麼好的條件,大家就該感恩知足,趙字營的食宿會讓他們更離不開這邊。
趙進來到鐵場之後,這邊的氣氛就比紡紗織布那邊要輕松些了,盡管煙塵滾滾,整個工場顯得頗為髒污。
徐厚生和幾名主管都在現場這邊忙碌,趙進來的時候,是徐厚生一人過來迎接,其他人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忙個不停。
平時徐厚生都是做士子打扮,渾身上下很是精潔,不過這個時候卻像是鐵匠一樣,渾身上下黑一塊灰一塊,穿這個髒污的短袍,臉也是花臉,一個墨晶做的掠眼挂在兇前,雙眼全是皿絲,看起來疲憊勞碌。
“讓你姐姐看到,又得心疼了。”趙進笑着說了句,這個樣子的徐厚生看起來很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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