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山民的船靠了岸,龐山民快步上了岸,緊趕幾步,來到孫策的面前,躬身行禮。
孫策上下打量了龐山民兩眼,笑道:“見龐兄心情不錯,我就放心了。怎麼樣,家父那邊沒人欺負你吧?”
龐山民忍不住笑了。“多謝将軍關心。我是犯過錯的人,就算有人說兩句,我也應該反省自己,豈敢有什麼不滿。況且有将軍父子照應,沒人欺負我。”
孫策哈哈一笑,示意衛士牽過馬來。龐山民上了馬,和孫策并肩而行。除了龐統之外,其他人都自覺地離得遠遠的,不經意的将行人隔開。說了兩句話家常話,龐山民迅速轉入正題。
“得知将軍擊敗徐榮,令尊很滿意,為将軍感到自豪,還大宴諸将,醉了一場。兩天後,正月初二,牛輔就撤了,撤得非常快。我離開颍川的時候收到的消息是他已經撤出了整個洛陽,走得非常急。”
“為什麼?”
“不知道,朱車騎說,可能是長安有了變故。具體什麼情況,他沒說。”
孫策心裡一緊。長安出了變故,西涼軍迅速撤軍,連整個洛陽都放棄了,會不會是王允得手,董卓挂了?王允謀劃了那麼久,現在又借着南陽的戰事将五萬西涼精銳調離,他成功的概率更大,提前幾個月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正月朝賀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董卓再嚣張,大年初一給皇帝拜年總是要去的。
孫策打量着龐山民。龐山民在笑,但笑得很勉強,顯然有難言之隐。他迅速品味了一下龐山民剛才的話,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朱儁。朱儁應該知道内情,但是塵埃落定之前,他不能透露太多。也可能是他認為這樣的事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了解的,所以含糊其辭。
不用懷疑,朱儁是大漢朝的忠臣,而且他輩份威望極高,就連老爹孫堅都是他的故吏。就算袁術在世,在朱儁面前也不敢放肆,後将軍要歸車騎将軍管的,更何況孫堅那個雜号将軍。
這事兒麻煩大了。龐山民是知道他的,對大漢基本談不上什麼忠誠,否則也不會對劉表下手。可是現在形勢突變,董卓死了,朝政回到王允手中,也就是回到了天子手中,朱儁無疑會遵從長安的诏令,以他的身份和威望,就算孫堅有什麼想法,也不可能在明面上反對。
我怎麼辦?是做個聽話的乖寶寶,交出南陽,還是幹脆撕破臉,扯起反旗?
都不可行。交出南陽肯定不可能,這麼重要的地盤,又費了那麼多心思才拿下,怎麼可能白白的交出去。撕破臉皮也不行,這不是請人來圍毆嗎,比曆史上的袁術還要犯二。袁術多少還有袁家的背景呢,他孫家有什麼啊。真要扯起反旗,估計老子孫堅第一個要反對。
孫策迅速分析了一下形勢,覺得這事情很棘手。“家父派你來,有什麼計劃?”
“令尊讓你去汝陽送葬。”
“送葬?”
“是的。”
孫策沒再說話,他明白了孫堅的意思。這事情很棘手,他太年輕,連出面處理的資格都沒有,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躲起來,去汝陽給袁術送葬是最合适的理由。既表示孫策是袁術指定的繼承者,又避免和朝廷發生直接沖突。如果有什麼事,孫堅會一力承擔,全權處理。
說實話,孫策覺得孫堅未必能處理得好。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這是孫堅對他的保護。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孫堅變相的承認了袁術的亂命。對孫堅來說,這也是一個很不容易的決定。
“行,我把手頭的事交待一下,明天就起程。”
“将軍還有什麼事,可以交待給我。”
孫策轉頭看着龐山民,眼神疑惑。孫堅這麼急着催他去汝南,有點不太正常啊。原來龐山民不僅僅是來送信的,還是接管他的人馬的?老爹這是什麼意思?
龐山民苦笑一聲:“将軍,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你不要有任何擔心。如果你知道令尊現在面臨着什麼樣的壓力,你就知道他這麼做是萬不得已了。你去汝陽奔喪期間,大軍由周公瑾統率。他正在趕來的路上,可能會耽擱一兩天,所以将軍也不要那麼急,可以再等兩天。”
孫策沒有再說什麼。把大軍交給周瑜大概是孫堅能做的最大努力了,的确沒什麼好懷疑的。
父子終究是父子。孫堅未必想割據一方,但是自家父子打下來的地盤,别人休想插手,這個态度非常堅決。聽龐山民的這個意思,弄不好他還要放棄一部分自己的利益。
“令尊說,你去汝陽奔喪時,将令堂接來随軍。”
孫策思索良久,點了點頭。
見孫策同意了孫堅的提議,龐山民也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任務不容易,這個要求太容易引起争議了。他原本以為要費很多苦舌,現在知道多慮了,孫策很清楚眼前的形勢。
回到大帳,龐山民拿出孫堅的親筆信,孫策接過來,仔細讀了兩遍。孫堅沒什麼文化,文字很簡單,甚至粗陋,但意思說得很明白,正是龐山民已經傳達的那幾點意見。他之所以寫親筆信,應該是擔心孫策不相信龐山民,否則他不需要自己寫信,由龐山民代筆就行了。
孫策仔細考慮了很久,派人請來了趙俨,請趙俨拟一份功勞簿。趙俨是軍正,不僅管軍中的紀律,還負責記錄核實各部軍功,這些事都記在他的腦子裡,根本不用回大帳去核對,提筆就寫。他很快就寫好了。孫策看了一遍,暗自稱贊,這趙俨是個人才,腦子真好使,一筆一筆的記得分毫不差。
不過,孫策卻不同意趙俨寫好的這份功勞簿,他拿起朱砂筆,“唰唰”兩筆,先把黃承彥的名字删掉了,又在裡面打了幾個圈,标出幾個名字,寫上序号。趙俨第一,杜畿第二,婁圭第三,其他一仍其舊,依次是他、周瑜和立下斬将奪旗大功的黃忠、鄧展諸将。
趙俨大惑不解,這和孫策之前提的相去甚遠。“将軍,這是為何?”
“伯然,這份功勞簿如果能為你們謀一官半職,不需要再從小吏做起,也不枉我們并肩作戰一場。”
趙俨低下頭,看着那份被孫策改得面目全非的功勞簿,苦笑道:“多謝将軍,隻怕諸将……”
“諸将那邊不會有事,我會親自解釋。”
趙俨心中一暖,忍住湧到眼眶邊的熱淚,躬身一拜。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