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楚真的長大了。孫策由衷的感慨,她不再是那個青澀的小姑娘,四年不見,她已經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即将綻放燦爛的光華。
孫策绮念叢生,但他的理性又讓他不忍。雖然在這個時代的觀念中,十六歲的少女已經是可以生兒育女的女人,可是在他心裡,十六歲的黃月英隻是一個中學生,遠遠還沒有到為人妻、為人母的時候,過早的采摘隻會傷害她。何況他身邊不缺女人,大可不必因為一時沖動而精蟲上腦。
見孫策遲遲沒有動作,黃月英悄悄地睜開眼睛,見孫策靜靜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溫柔,充滿憐愛之情,不禁心中一動,悄聲問道:“怎麼了?”
“阿楚,你真好看。”
“嗯?”黃月英眨眨眼睛,長長的眼睫毛扇起微風,臉上的熱撩撥着孫策的心弦。“所以呢?”
孫策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你還可以更好看。再過幾年,等你二十歲,我娶你過門,到時候……”孫策想了想。“應該能比現在更風光一些,讓你不會有太大的遺憾。”
黃月英目光一閃,低下頭笑了。她知道孫策的意思。孫策正在謀求立國,雖然難度很大,卻也不能說一點機會也沒有,而且以孫策的發展趨勢,将來封王甚至稱帝是意料中的事,即使不可能在四年之内完成,也是可以預見的結果。孫策知道她的母親有遺憾,想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她也是一片心意。
“你真傻呀。我隻是……又沒有……”黃月英微微擡頭,斜睨了孫策片刻,忽然抱着孫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不等孫策反應過來,就從欄杆上跳了下來,拉着孫策向前跑去。“好了,蓋完章了,我帶你去看我們研制的船模。”
孫策被黃月英拉着向前走,悄悄地舔了一下嘴唇,嘴唇溫溫的,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香甜。
陳列室的三面牆壁都是直到屋頂的櫃子,櫃子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船模,大半是海船,從甲字至丁字,從一号到十号,大大小小有二十多種,有些船模的形狀非常怪異,就連孫策都覺得不可理解,也不知道黃月英是怎麼想出來的。
“看,這就是我們這四年來的心皿。”黃月英張開雙臂,得意的轉了一圈,裙擺飛起,宛如荷蓋。
“你們?”
“對啊,我和宛姊姊,還有木學堂的同僚,尤其是吳郡本地的,他們對船非常熟悉,提了很多實用的意見。海船能夠這麼快成型和他們有很大的關系。你看,這艘船就是他們設計的。”黃月英從櫃子裡取出一隻船模,遞給孫策。這船模有些奇怪,船體兩邊各有一片闆狀結構,像是展開的翅膀。
“這是什麼?”
“飛魚船。在船的兩側裝上這兩片像魚鳍一樣的東西,在風浪裡更容易保持平衡,減少搖晃,對體型較小的船有不錯的效果。前幾天剛剛下水測試,年後就可以試制了。”
孫策連連點頭,轉身在櫃子裡查看,突然發現了一艘看起來有點眼熟的船,高高翹起的船頭、船尾,船體兩側密密麻麻的槳,都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伸手取了出來,托在手上。
“這是什麼船?”
“夷船。聽說在很遠的地方有一片海,海邊住着幾個大大小小的國,他們之間就通過船來往,這種船是一種戰船,水手比較多,最多的可至兩百人左右,分居三層艙室,戰士在艙頂上面……”
聽了黃月英的解釋,孫策猜到了可能的原型,這是地中海的三層漿戰船啊。黃月英沒有見過實體,隻是聽人描述,細節上有不小的誤差。不過沒關系,萬事開頭難,隻要能睜開眼睛向外看,随着對外界的了解,她的誤解會逐步得到更正。華夏從來不缺聰明人,隻是被儒門誤導,太多的人一心仕途,無暇向外看,這才養成了内鬥内行、外鬥外行的惡習。
如果能扭轉這個方向,便不枉此生,又何必追求十全十美呢。
孫策托着船,忽然有種說不出的輕松,嘴角自然而然的挑起淺笑。
“你怎麼了?”黃月英雙手背在身後,側着身,歪着頭,打量着孫策。“笑得這麼陰險。”
“我笑得陰險嗎?”
“你當然陰險。”黃月英撇了撇嘴,故意做出一臉不屑的模樣。“分明是貪心不足,非要說是身不得已。嘴上說男女平等,卻隻肯自己多娶,不接受女子多嫁。”
孫策哈哈大笑。“這叫矛盾,不叫陰險。況且我也對你阿母承認了,我不反對女子多嫁,隻是我自己不接受而已。”他捏捏黃月英的鼻子。“你也有選擇的權利。”
黃月英打開孫策的手,揉揉鼻子。“不準捏我的鼻子,我的鼻子本來就尖,被你一捏更尖了,像犀牛似的,你就不怕戳破你的臉?”
“不怕,我的臉被比犀牛皮還要厚。”
“真的嗎?讓我掐一下試試。”黃月英笑嘻嘻地伸出手,捏着孫策的臉晃了晃。孫策跟着她的手左右晃着腦袋,兩人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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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别黃月英一家,孫策與袁權出了小院,沿着湖邊的棧道緩緩而行。孫策背着手,腳步輕松,面帶笑容。袁權與他并肩,卻有些沉默。孫策開始沒注意到,走了一半,發現袁權縮着肩膀,才意識到她穿得有點少,連忙解開大氅,披在她肩上。
“不用了。”袁權推辭道:“拖在地上,弄髒了。”
孫策低頭一看,覺得有理。袁權雖說是女子中身材高桃的,和他相比畢竟還差大半頭,他穿着正好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長出一截,拖在地上。他想了想,轉身半蹲在袁權面前。“我背你。”
“别,讓人看見多不好。”
“黑燈瞎火的,誰看啊。”孫策不管三七二十一,強行将袁權背了起來,雙手托起袁權的臀,感覺到豐潤細滑,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撓了撓。袁權吃不住癢,掙紮了一下,險些掉下來,連忙抱住孫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央求道:“别亂動,癢。”
“回去殺癢!”
“就知道亂說。”袁權大羞,張開檀口,輕咬孫策的耳垂。“再亂說,咬死你。”
孫策背好袁權,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兩個侍女邁開步子,緊緊跟随,一邊跑一邊互相看看,忍着笑。孫策也不理她們,一邊走一邊說道:“這麼恨我?”
“當然恨你。我為你沖鋒陷陣,你在前面和阿楚說笑,聲音那麼大,簡直是向我示威。”
“向你示威?這話從何說起?”
“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從來沒有這麼笑過?”袁權抱緊了孫策,将臉貼在孫策的脖子上,有些幽怨地說道:“進院子之前,你還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出院子之後,你看你的臉,都笑酸了吧?”
孫策恍然,卻也有些意外。他一直以為袁權是喜怒不形于色,有大家閨秀風範的女強人,沒想到她也有這種小情緒的時候。他仔細想了想,也搞不清是他之前對袁權認識不全面,還是袁權有了變化。不過這樣也好,有大婦風範固然是好事,但處處周到通常也隻是防禦心理在做祟,隻要是人,都會有軟弱的時候,隻是不會輕易對人袒露,尤其是感到沒有安全感的時候。
“我在你面前是放心,我在阿楚面前是開心,在你們兩人面前,我是虛心。不,準确的說,是心虛。”
“心虛?勇冠三軍、聞名天下的小霸王還會心虛?這倒是奇聞。”袁權“噗嗤”一聲笑了。她想了想,又道:“阿楚聰明過人,木學造詣冠絕一時,你看到她心虛還有些道理,你在我面前心虛什麼?”
孫策苦笑一聲:“我讀書少,出身又低,不懂你們那些禮節,如果不是手上有刀,你們不知道要把我說成什麼樣呢。嘴上不說,心裡也要說。當面不說,背地裡也會說。嘴上笑嘻嘻,心裡……”話到嘴邊,孫策又自覺不妥,下意識地把一句粗口咽了回去。“一想到這一點,當然有點心虛。”
袁權沉默了片刻,直起身子,将下巴擱在孫策肩上,嘴湊到孫策耳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對孫策說話。“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你背着我走路,這就是失禮,可是我真的喜歡啊。夫君,禮儀都是虛的,彬彬有禮的不一定是君子,也有可能是僞君子。相敬如賓的也未必是恩愛,也許是敬而遠之。你出身寒微,因不懂這些禮儀而心虛,我卻希望你永遠也不要學會這些虛僞的東西。如果有一天,我不知道你的高興是真的高興還隻是禮儀,那才是真正的可悲。夫君,你有一顆赤子之心,也許有些迂腐之輩會笑話你的失禮,但真正的君子絕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他們會看到你的真誠。你如果為了讓那些迂腐之輩滿意,卻失去了這份真誠,那才是真正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