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馬超的消息,孫策又驚又喜。這可是意外收獲,一是周昕調弓弩手增援,說明他昨天損失真的不小。二是損失了這麼多弓弩手之後,石城的防守力量會被嚴重削弱,攻城的難度大大降低。
“這周家三兄弟真是一個賽一個的蠢啊,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成了名士。一将無能,累死三軍。”
孫策拍着大腿,發起了感慨。周禺與老爹孫堅争豫州,不僅慘敗,還受了重傷,唯一的功勞就是把公孫越射死了,還是誤傷。周昂與吳景作戰,被關羽打了個埋伏,直接剁了。周昕坐擁近萬丹陽兵,卻顧頭不顧腚,把重兵集結在牛渚大營,置身後的石城于不顧,防備松懈得令人發指。
袁紹指望這樣的人幫他控制揚州,真是瞎了眼。
楊修站在一旁,裝作沒聽見。他也覺得周昕很無能,丹陽兵号稱天下精銳,軍紀卻如此渙散,連基本的警惕性都沒有。兩軍交戰之際,行軍途中居然連弓弦都不上好,這不是作死麼。
孫策的話雖然難聽,卻是大實話。一将無能,累死三軍。相比于極度重視訓練的孫策,周昕簡直是個白癡,他根本不具備領兵作戰的基本能力。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擔負起一郡軍事?可是想想也不奇怪,光武帝中興以來,連太尉都大多由文臣擔任,州郡長官更是被儒臣把持,像周昕這樣的人數不勝數。
國事豈能不壞?
周昕不是孫策的對手,丹陽很快就會落入孫策的掌控之中,吳郡、豫章又能堅持到幾時?許貢、周術(注*)比周昕強不到哪兒去啊。
程普正在渡江。因為大霧的影響,耽擱了大半天時間,孫策決定先出發,趕到牛渚山布陣阻擊周昕。照目前的形勢推測,石城的防備力量應該有限,主要的麻煩還是牛渚大營的周昕本人。雖說他用兵能力渣,但他手上有人啊。如果不好好運作,就算取勝,傷亡也會比較大。
孫策留下陳端等候程普,等他過江之後,讓他立刻趕去石城。安排完畢,孫策正準備上馬出發,楊修拽住了他。“那些商船怎麼辦?讓他們走嗎?”
孫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楊修的意思。商船願意配合他,一是因為他有武力,二是因為他們也想早點離開。可是他現在不能放他們走。周昕、陳溫都在下遊,他們缺少戰船,江南江北的聯系被切斷,看到這麼多商船肯定會強行征發。如果這些商人膽子夠大,不願意理他們,直接離開,那也就罷了,周昕、陳溫也攔不住他們。問題是商人地位低,習慣了被強行征發,十有八九會認命。這樣一來,僅憑甘甯手中那點戰船就不夠用了。真要讓甘甯撒開了玩,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淹死在江裡。
這還真是個兩難。
他皺着眉,反複權衡,還是無法決定。“你有什麼兩全齊美的辦法?”
楊修松了一口氣。孫策沒有直接下命令,說明他也糾結,沒有完全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将軍為何不将他們的貨收下?”
“收下?”孫策苦笑道:“我可沒這麼多錢?”
“将軍,收下這些貨并不等于買下。新年将至,你需要大量的物資來賞賜部下,多餘的你還可以轉運到吳郡、會稽販賣,說不定還能賺一筆。商人們雖說賺得少了些,可是他們能拿到現錢,還有時間再次販運,肯定比在這裡等好。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可能多賺一點。對他們來說,時間就是錢啊。”
孫策盯着楊修看了又看,連連點頭。“行,你這主意不錯。你去和蔡瑁商量,如果能辦,你們就辦了,不用再回報我。”不等楊修說話,他拍拍楊修的肩膀。“喏,我說嘛,你就是蕭何,後勤交給你,準沒錯。”
不等楊修說話,孫策笑了一聲,翻身上馬,追趕大軍去了。
楊修攤攤手,有些不情不願。“我隻是提個建議而已,怎麼就成了我的事?我可沒心情替他打理後勤,整天算帳什麼的,煩死了。”一旁的袁耀無聲地笑了起來,楊修被他笑得心虛,瞪他一眼,哼了一聲,昂着頭,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袁耀看着他的背影,嘿嘿笑了一聲:“虛僞!嘴上說不願意,心裡不知道怎麼美呢。蕭何啊,萬戶侯啊,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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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急行軍一個多時辰,趕到牛渚山南麓。在焦仲卿的配合下,閻行已經選好了陣地。孫策查看了一番之後,非常滿意,不禁對閻行另眼相看。雖看閻行話不多,但做事靠譜,比一天到晚耍酷的小馬哥踏實。
焦仲卿找了個機會,把馬超等人殺俘劫财的事告訴孫策。孫策也覺得不太妥,但他沒有直接表示贊同焦仲卿。他不贊成把西涼人當蠻夷看的觀點,這裡面有嚴重的歧視和誤解,還有一種關東人的優越感,不利于團結西涼人。西涼人為什麼會這麼貪婪?因為他們太窮了,不抓住每一點機會,他們就很難活下去。在生存面前,能保持風度的沒幾個,因為有風度的大多餓死了。管子說,倉廪實而知禮,這句話是至理名言。如果關西人生活條件好了,不愁吃穿,他們也會變得彬彬有禮的。
當然,殺俘這種做法不能接受,哪怕是将他們看押起來,等戰事結束再放走,都比直接殺了好。
“這件事,我來和他們講,保證不會有下次。”
焦仲卿感激不盡,再三拱手稱謝。孫策叫上馬超,邀他一起去巡陣。馬超一直留意焦仲卿,看到他在孫策面前嘀嘀咕咕,心裡很是不爽。他跟了過來,先發制人。
“仲卿說我什麼呢?”
孫策瞅了他一眼,也沒打算隐瞞。“一是說你作戰勇猛,西涼騎士名不虛傳;二是說你殺心太重,有幹天和。孟起,你是馬伏波後人,志向要遠大一些,不能滿足于做一個鬥将,要做名将。将有五德,智信仁勇嚴,仁還在勇之前。古往今來,殺俘的有幾個能善終?你說幾個給我聽聽看。”
“呃……”馬超尴尬地笑了兩聲,撓撓頭。“我……下次注意。”
“焦仲卿是義士,他這麼做不僅是為了那些俘虜,也是為了我的名聲。你應該知道我是怎麼對甘甯說的,真正的勇敢是面對強者不屈服,而不是對已經投降的人下殺手。你如果不能控制自己,很難成為真正的名将,白白浪費我的心皿,還是趁早回西涼去。”
馬超面紅耳赤,連連拱手央求。“将軍,你可千萬别趕我走啊。我要這麼回去,那得多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