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侍讀,有一個十分通俗易懂的名稱,就叫陪太子讀書。顧名思義,就是給太子做同窗,一起上課,一起聽講,同時在先生不在的時候還要負責督促太子學習,個别時候還得幫太子輔導功課。這本是個沒有什麼級别的虛職,多數由皇親國戚家差不多年紀的男子來擔任,也有皇帝為了表示對大臣的信重,而讓大臣家的孩子擔任。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個職位并不屬于官員體系之中。可雖然是虛職,卻沒人敢小瞧了這個位置。
因為若是沒有什麼意外,那太子必定就是以後的天子。而太子侍讀則是在年少時就陪伴着太子的人,是太子的同窗和玩伴,最為親密的友人。一朝太子成了天子,那這種從小時候就養成的關系,就體現出大用處來了。其必成為太子登基之後最為信任的人,自然飛黃騰達,前途無量。
所以皇帝将夏鴻升選作太子侍讀,在夏鴻升自己看來沒有什麼,可是在有心的百官眼中卻是一個信号。皇帝信重夏鴻升,這是在為夏鴻升鋪路,也是在為太子擇選一個得力的未來重臣。
于是難免就有人開始起了心思,這段時間以來,夏鴻升長安宅子裡面的訪客明顯比之前多了不少。
夏鴻升不勝其擾,幹脆每天不沾家裡。要麼就是在東宮之中陪着李承乾一起上課,要不就是躲在那個簡陋的軍校。辦公室……不,辦公帳裡面圈圈畫畫,畫出一張張平面圖來。
負責教導太子的人是李綱。目前長安城中輩分最高的儒者。早幾年還有一位比他更加厲害的顔之推,是顔師古的父親,不過已經過世幾年了。
别看李綱在弘文館和國子監裡面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同夏鴻升說話也是慈祥和善的,可對待李承乾卻很是嚴厲,講學過程中見李承乾走神,往往拿起戒尺就是幾闆子。李承乾不敢言更不敢怒。還得老老實實的俯首認錯。那把戒尺連他當皇帝的老弟都打過,更何況他呢。
反而是對于侍讀的夏鴻升。李綱就沒有那麼嚴厲了。從不考校夏鴻升的課業不說,也并不限制夏鴻升在他講課的時候做什麼,對于這一點,夏鴻升簡直快要感激涕零了。倒不是說李綱不願意教授夏鴻升。隻是他們已經都知道夏鴻升的學問是不淺的,而且多數見解自成一脈卻又十分有道理,故而不願用自己的學問去攪亂了夏鴻升自己的東西。反過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大儒的兇襟,海納百川可不是一句嘴上的空話和口号,像李綱和顔師古這樣的當世之大儒,自身的品德修甄的幾近完美,故而能夠有容乃大。也是夏鴻升幸運,遇上了這二人。若是遇上一個像是褚遂良那樣的。啧啧,夏鴻升自己都不能像,早就聽弘文館裡面的那幫纨绔說過了。褚遂良在弘文館裡面講解東西的時候,是決計不能讓人反駁,提出不同的看法的,單是這份兇襟,比之李綱和顔師古,就差開了天大的距離來。
夏鴻升後來幹脆就拿了三國去。李綱給李承乾授課的時候,他自己就在一旁默寫三國。
也有幾分故意的成分在裡面。夏鴻升希望李綱能夠看見。希望這本盜用來的三國能夠出版出來刊行天下。如今有了活字印刷,刊印的效率和速度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于是刊印《三國演義》也就有了可能。夏鴻升希望能夠引出文人将自己的著作主動進行刊印的潮流來。
自秦焚書坑儒之後,許多學問就失傳了,到了漢代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諸子百家的學說就更加凋零殆盡,便是殘存流傳下來了一些,也都不能被世人所知道。若不趁着貞觀年間還算開化,讓這些學問有重見天日的機會的話,難道還等到後世裡面人們的思想都被禁锢了,變得固步自封,僵化落後麼?!
百家争鳴才有利于發展,刊印天下的三國就是夏鴻升抛出去的磚。
當然,另一方面,夏鴻升也試圖通過刊印三國來提高自己的名望。有了名望,就會有人支持,就能吸引人來學習他的東西。有了足夠高的名望,他講出來的東西才有人聽,才有人信。
早在鸾州的時候,顔師古就對夏鴻升說過,夏鴻升想要傳開他格物的道理,要學會借勢。沒有勢,是不會有人聽信的。如今夏鴻升已經是頗具名氣的文士了,又得李世民信重,身份地位上已經足夠,名氣聲望上卻仍舊欠缺。所以,夏鴻升才想到刊印三國來提升自己的名頭,增強自己在學子之中的号召力,為之後的打算做準備。
“靜石,這幾日但見你在都在書寫,卻是寫的什麼?”李承乾恭恭敬敬的送走了李綱之後,就轉頭對一同恭送李綱的夏鴻升問道。
“寫小說。”夏鴻升搓了搓手:“就是話本。”
“話本?”李承乾一愣,繼而面露好奇:“快讓我看看!早就聽說你在洛陽城裡幫一個風塵女子寫了一出話本,讓其将話本演繹出來,一舉奪魁的事情,我還特意找人講給我聽了。這回又是甚子故事?”
兩人回去屋裡,夏鴻升就拿了寫好的那些交給了李承乾。李承乾接過來那一沓紙張,低頭一看:“三國演義?”
夏鴻升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那漢末三分天下之時。不過卻隻是以此為背景編纂的故事,并不合史實,故曰演義。”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李承乾低頭讀了起來:“咦!靜石好才情!”
剛開始李承乾還是不是的驚呼幾句,感到一下好文采什麼的,看着看着,就沒有聲音了。一頭紮進了那些紙張裡面,目不轉睛的看了起來。一如當初的幽姬。
夏鴻升中間跟他說話,李承乾也隻是哼哼恩恩的附和着,明顯的心不在焉。見此情景,夏鴻升笑了笑,果然三國一出誰與争鋒,看這架勢要不要把其他三本也給默出來呢?不過其他三本完全背不出來一點兒,都是隻知道個故事,憑自己的文筆不行啊。
見李承乾看的入迷,夏鴻升也就沒有再等下去了,隻是對旁邊的内侍交代了一聲,自己便徑自出了東宮離開了。
回家裡吃過了午飯,正準備要犯一會兒春困,卻就見一個小厮帶着一個兵卒進來了,到了夏鴻升跟前,就抱拳行了禮,然後說道:“啟禀都尉,段都尉命小的前來找都尉過去,說是人回來了!”
這說的是當初在朔方的時候,夏鴻升派去到突厥的那些特戰隊員和間諜了。他們扮作行商在突厥留了下來,趁機暗中搜集突厥的情況。
夏鴻升也顧不得睡午覺了,匆忙帶了齊勇和幾個親兵就随了那個兵卒出了城,往營地去了。
間諜營與大唐刀鋒的營地同在一處,夏鴻升騎馬過去,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徑直進去了大帳,就見幾個人正站在那裡同段瓒說話,見夏鴻升進去,立刻就過來見了禮。
“怎麼,你們暴露了?其他人呢?”夏鴻升讓幾人起來,然後問道。因為當初命令他們扮作商人潛入突厥的時候,說過讓他們就留在草原,通過飛鴿傳書傳回消息。因為夏鴻升知道,朔方一旦收複,李老二的目光就要越過草原,凝聚在突厥的身上了。所以夏鴻升就讓他們在突厥各部之中搜集情報,暗中挑撥突厥各部之間的關系,沒有暴露不要回來。
“啟禀将軍,屬下等并未暴露。”為首的那個間諜向夏鴻升說道:“其他人仍舊遵照将軍的命令,潛入在突厥附屬各部之中,表面上從中原往西域倒賣貨物,暗中搜集一切情報,同時散步流言挑撥諸部之間的關系。屬下幾個此番回來,是事情太過重要,無法以飛鴿傳書,故而屬下等親自回來了一趟。”
夏鴻升點了點頭:“到底是何事?”
“自從屬下等遵照将軍的命令潛入突厥之後,就一直在暗中挑撥颉利可汗與突厥次汗突利可汗之間的關系。其二人本就不和,再加上咱們的人的運作,如今突厥二汗之間的矛盾已然更加劇烈,甚至發生過幾次刺殺的事情,卻并非是咱們的人做的。突利可汗長期受颉利可汗的壓制排擠,深感不安,明白他自己的勢力不如颉利,所以主動聯系了朔方……”那個間諜向夏鴻升解釋道:“朔方的人收到消息之後立刻轉給了屬下等,商議之後,由屬下現身去見了突利可汗,突利可汗表示願意願意歸附大唐,希望得到大唐的幫助。屬下還帶回來了一封突利可汗的書信!”
說完,那名間諜脫下了外衫,拿出一把小刀将自己的貼身裡衣一下挑開,從裡面拽出了一封火泥密封的書信來,呈給了夏鴻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