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與黎應笙的軍伍次日便拔營而去,由李嘯軍前行開路,一路行經諸城、高密、平度州、萊州府、招遠等地,随後一路東行,至當日中午時分,來到了楊家店附近後,全軍休息吃中飯。
這一天,是崇祯五年十月九日,李嘯黎應笙來到這裡,已經走了十多天。小冰河時期,冬天來得早,此時天氣已是愈發寒冷起來,太陽象受了風寒一般,躲在濃厚的鉛色雲層中不肯出來,冷風呼嘯不停,裹着沙塵猛吹在臉上時,有種刀片輕割般的感覺。
黎應笙滿臉風塵,臉色更色粗黑,每條皺紋和一臉胡須裡都藏滿了細小的沙粒。雖然飽受征程之辛苦,但這位千戶官依然神采奕奕。他笑着手指登州府方向對李嘯說道:“李嘯,轉過楊家店,向北再繞過龍山,就可以到朱大典大人的軍伍大營。剛才我們派去向朱大人通報的哨騎,也該回來禀告消息了。”
同樣一臉沙塵的李嘯,兩眼之中,卻是更加銳氣勃勃,英俊的臉龐被風沙雕刻得更加棱角分明,更顯堅毅和陽剛。李嘯頭戴的八瓣明盔上那鮮紅盔纓與純白精鐵甲上緊系的那條殷紅的綢布披風,一齊在風中獵獵舞動。★▽,
李嘯正欲答話,卻見三名身插背旗的騎兵與黎應笙派出的兩名哨騎正一同迎着呼嘯的風沙,向李嘯軍飛馳而來。
甫至軍前,滿身風塵的五人即翻身下馬,領頭的騎兵向黎應笙跪地拱手遞上一封手書,一邊大聲說道:“在下焦安國,是山東副總兵,都指揮司佥書劉澤清大人部下小旗,知大人之軍伍已趕至楊家店,在下奉劉澤清大人之命,特來拜見千戶大人,務請千戶大人趕緊率軍趕往楊家店北面與龍山交界之處的豫家溝,援救鄭大人和姚大人吧!”
黎應笙快速看了來信,臉色凝重,轉頭對李嘯說道:“想不到我軍剛來此處,就要碰上一場惡戰啊!”
黎應笙緊接着說道:“劉澤清大人在手書上說,山東巡撫朱大典大人已安排我軍受副總兵劉澤清大人節制,因今天淩晨之際,孔有德叛軍中的陳友德部,率三千兵馬,從登州城突圍而出,一路向東進攻,欲向東攻下奇山所(今天的煙台市附近)。”
李嘯心下一凜,他知道,這個陳友德,是從皮島帶了三千兵馬來投孔有德的一名悍将,曾是皮島總兵毛文龍的得力手下,他心下暗忖,這些突圍後急欲重新尋找落腳點的叛軍,有如脫籠困獸,一般的防守明軍恐絕非其對手。
黎應笙的話語還在繼續:“這股叛軍,卻在楊家店處遭遇了正在當地巡邏的劉澤清下屬部将鄭隆芳部和姚文昌部,雙方遂即對戰,到了現在,鄭隆芳姚文昌所部均已不支,故向劉澤清緊急求援,劉澤清正巧看到我軍哨騎前來禀告,遂立刻命我軍前往救援二将。”
“來得早,不若來得巧,劉澤清大人真是運氣好啊。有我們這樣送上門的援軍給他使用。”李嘯臉上露出一絲揶揄的冷笑。
來自後世的李嘯,比千戶黎應笙更了解這些敵我雙方的将領的經曆、性格與命運,這就是看過史書的穿越者的優勢吧。
李嘯看過明史,對于這個副總兵劉澤清毫無好感,甚至極為嫌惡。
史書記載,劉澤清,山東曹縣人,字鶴洲,軍伍出身,為人陰狠慘毒,睚眦必報,任何得罪他的人,隻要有機會,就要想方設法緻對方于死地,哪怕對方是自已的親朋故交亦是如此,象自家表兄,以及侄兒劉孔中、劉孔和等人,皆因一言不和,就被其所殺。
另外,此人刻薄寡恩,見利忘義,極好女色。崇祯十七年,大順軍兵迫北京城,崇祯皇帝緊急命令時任山東總兵的劉澤清進京勤王,而劉澤清此人卻以騎馬摔傷了腿不能出行而拒不奉诏。清軍入關後,劉澤清放棄山東,引兵南逃淮安,後因擁立福王登基為帝有功,又成了江北四鎮之一的大軍閥,開始作威作福,搶掠百姓,**婦女,荼毒生靈。隻可歎這個擁兵十多萬的大軍閥,一遇清軍來攻,竟毫無皿性地立即領兵投降,反過來成為了攻擊南明的生力軍。劉澤清投降時,多爾衮曾問他,最想要官位還是女人。劉澤清連忙說,最想要女人。多爾衮大笑,賜給他好幾名火辣熟女,劉澤清大喜,整整一天與這幾名熟女共同大戰于床上,啪啪之聲與****全院皆聞,一時引為笑談。隻可歎此人最終還是被多爾衮所殺,《貳臣傳》中寫道:“大清惡其為人鄙薄,反複無常,故磔之。”
李嘯暗歎,沒想到自已竟然會成為這樣的人的手下,也是造化弄人啊。
黎應笙的話語将李嘯從暇思中喚回:“李嘯,軍情緊急,我命你部為先鋒,迅速趕至豫家溝,援救友軍。”
李嘯拱手應道:“末将謹遵軍令。”
風聲大起處,鐵流滾滾來。李嘯帶着業已吃飽中飯的150名戰兵,和那三百多名輔兵,在那三名騎兵的帶領下,全軍快步前往豫家溝。
他安排劉揚壯的辎重隊與黎應笙的後隊同行,以免拖累行軍速度。李嘯軍中,每個戰兵的臉上都充滿了興奮與自信之情,大家都有種感覺,隻要跟着李總旗,就一定會有勝仗可打。自成軍以來,戰兵們援救高溪村,攻克馬耆山,平定亂兵鬧饷,哪一個不是足以自豪的大勝仗。
跟在戰兵後面的是輔兵,李嘯将輔兵分成前、中、後三隊,分别由楊振,高小飛,關質三個精壯大漢任隊長,每人各領一百多人。
每個輔兵臉上亦是同樣的激動神色,與那些昂揚自信的戰兵相比,他們的臉上更多了一種不安與忑忐,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有不安的感覺是在所難免。輔兵們在隊長的帶領下,每人都緊握手中刀劍,緊跟着戰兵的步伐前進。
近一個時辰後,李嘯全軍抵達豫家溝,每個人都能看到前面的兩軍士兵都已絞成一團互相砍殺的模糊景象。震天喴殺聲,叮當尖利的刀劍相擊聲,不時響起的火铳射擊的砰砰聲,沖擊着李嘯軍中每一個人的耳膜。
“全軍聽命,準備戰鬥!”李嘯大喝。
很好,擺好了陣型的戰兵猶如一部整齊的戰争機器開始向前開動,槍盾戰陣的兩翼,李嘯各放了一隊輔兵相助,另外的一隊輔兵則與上官雲傑的騎兵一同跟在槍盾戰陣後面,作為補充力量與預備隊。
相比前面相加起來近七千多人的大混戰,李嘯這隻小小的部隊格外的不起眼。也許,正是因為它不起眼,所以當李嘯的軍陣快速前進時,混戰中的敵我雙方都沒有引起特别的注意與重視。
随着戰陣的行進,李嘯對前面的形勢看得更加清楚。
叛軍陳友德部的全部步兵,呈一線排開,正與鄭隆芳部、姚文昌部的步兵緊密銜接互相砍殺,雙方各有三百多名騎兵,同樣押在陣後,防止對方騎兵繞襲,而皆不敢輕動。
敵我雙方的騎兵後面各還有十來部火炮,分别是虎蹲炮、佛朗機、神威二将軍炮,三将軍炮等重型火器,分别有幾十個炮兵看守着。因為兩軍相遇倉促,使得這些火炮都沒有派上用場,步兵們就已經絞殺在一處,而導緻這些火炮一時都成了擺設。
李嘯軍陣繼續前進,李嘯更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交戰雙方步兵的兩旁,各有一百多名火铳兵正點着火繩擊發鉛彈互相攻擊,還有更少的士兵拿着三眼铳、神火飛鴉等火器互相進攻,由于風很大,很多火铳兵藥池中的火藥被吹走,甚至多人的火繩被風吹熄,使得他們不得不反複點燃火繩或重新裝填火藥,故而,雙方的的槍聲都響得零星而稀疏。
戰況正朝有利于叛軍的方向發展,鄭隆芳與姚文昌的軍隊陣腳此時被擠壓得不斷後移,李嘯判斷,他們最多還能再頂上半個時辰。
還好自已來得及時啊!
看清了戰場時勢的李嘯,臉上露出一絲猛獸發現一隻毫無防備的獵物一般的獰笑。
“槍盾兵聽令,快速繞至敵方步後之後,展開隊型,攻擊騎兵!”
“在下明白!”張行猛與雷傲齊聲大吼。
“騎兵聽令,掩護槍盾兵攻擊騎兵,嚴防對方騎兵分兵包抄我槍盾戰陣之後。”
“在下明白!”上官去傑臉色如鐵應聲吼道,直視前方的雙眼有種如狼般嗜皿的光芒。
“輔兵聽令!跟随槍盾兵前進,至槍盾兵開始攻擊騎兵後,楊振的前隊分成兩部,掩護槍盾兵左右兩翼,高小飛中隊、關質後隊二隊輔兵一齊攻擊敵軍火炮部隊!”
“在下明白!”楊振、高小飛、關質三人應命吼道。
“各位務必一舉擊破叛軍,勝利之後,我李嘯,一定會重加賞賜!若有遲疑後退者,定斬不饒!”李嘯拔出雪亮的倭刀,厲聲高吼。
“萬勝!”
“沖啊!”
李嘯全軍每個人全身的熱皿都被瞬間點燃,各論是戰兵還是輔兵,人人都是雙眼放光,臉上都是對勝利滿滿的渴望,和對立功殺敵的迫切向往!
一陣狂風忽地卷地而來,呼呼地刮向陳友德的叛軍,戰陣之上,頓時風沙彌漫,李嘯心下大喜,這股刮向敵軍的狂風,有如給李嘯的軍陣助威一般,讓李嘯全軍頓時士氣高昂,所有軍士都放聲呐喊着向叛軍戰陣背後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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