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陳友德全軍覆沒,二百多人被殺,三百多人俘虜。李嘯軍陣亡8人,重傷5人,輕傷9人。
戰果讓李嘯很滿意,畢竟,這次參戰的500多人的部隊中,很多是由輔兵轉為戰兵的軍士,還有相當多的是從登州當地招募的流民戰兵。
可見,現在這樣的老兵帶新兵的訓練方法,是相當有效的。如果不是這次機會來得突然,不得不緊急作戰,而讓這些人更加充分地訓練的話,李嘯有把握傷亡人數還要少得多。
李嘯下令,如同上次一樣給戰兵們賞賜與撫恤,戰死軍士,每人一律發撫恤銀子20兩,傷兵每人發撫恤銀子10兩,另全部參戰将士無論生死,每人賞銀10兩,隊長與哨長每人賞銀30兩,内應苟言記首功,賞銀100兩。全部賞賜于回安東衛後下發。
苟言一臉喜悅,連連稱謝,心下暗自慶幸自已及時改換門庭投得明主。
接下來,李嘯本想如上次豫家溝一樣,不砍叛軍之頭,而讓他們留個全屍,讓他意外的是,這次他遭到張行猛、雷傲、上官雲傑等人的堅決反對。
“總旗,這些叛軍惡《,行累累,死在他們手裡的百姓怕不知有多少。這樣的作惡,砍頭實已為輕懲了。而且,朝廷以首級記功,不砍首級如何可行?就算總旗大人仁德,把屍體體全送登州大營,但五百多具屍體,如何有這麼多闆車來運?望總旗三思。”三人一齊跪地,拱手請求。
李嘯沉默了,他明白自已這所以這樣做,還是深受前世的影響,畢竟他不希望士兵成為嗜殺的野獸。隻是,在這殘酷的,你死我活的明末亂世,自已的人文關懷,會不會隻會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會不會隻會成為自已發展的桎梏?
自已還是太急了,這畢竟是幾百年前的時代,在沒有掌握強大的實力情況下,自已強行代入現代的人文觀念,而沒有考慮實際的環境和年代,應該說,這是一種錯誤。
以後肯定要更改這樣以首級記功的野蠻方法,但現在,還是要服從大多數人的想法與意見,這才是明智的審時度勢的做法。
李嘯點頭同意了他們的請求,但他還是加了一句:“那陳友德的屍體,不用砍了,給他留具全屍吧。”
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哀嚎與求饒聲中,砍斷頸骨的卟卟聲連綿響起,最終,歸于寂靜。
全軍首先回返高龍堡,李嘯讓張行猛取出100兩銀子,送給朱高山北側的鳌山衛明軍指揮官,感謝他們的配合。
張行猛應命而去,李嘯下令,就地掩埋那些無頭屍體,約一個多時辰後,屍體埋完。陰後,李嘯全軍回返高龍堡。
士兵們将五百多個皿淋淋的首級裝滿了三輛大闆車,陳友德的屍體和剩下近百個的叛軍首級混放在單獨一輛闆車上,而李嘯陣亡的軍士則仔細擺放在另外的闆車中,準備運回高龍堡附近安葬,另外,輕重傷員也分乘闆車而回。
黃昏之際李嘯全軍抵達高龍堡,走近堡門時,李嘯微笑地看着吳之菡歡喜上前迎接他們回來。
“謝謝吳姑娘前日及時送來這些大盾與長槍,今日陣戰,我軍方能大獲全勝。“李嘯凝視她的眼眸,真誠地感謝。
“這話說得讓人舒服,唉,李嘯,你要明白,這些大盾與長槍可以本姑娘親自監督打造的呢,看你以後怎麼謝我。”吳之菡飛了李嘯一個白眼。
她頓了頓,又低聲說道:“李嘯,你這次定這麼多武器,雖有我哥作保,但這些餘款,你可是要盡快給工匠們付清啊。”
李嘯點點頭,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說道:“之菡勿憂,我自有辦法。”
這次李嘯定這批武器,總價為12500兩銀子,除了已付的300兩銀子與上次吳之菡帶工匠前來拉貨時付的1500兩銀子外,李嘯還需再支付10700兩銀子。
問題是,他再無任何銀錢可用。
上次若非吳三桂親自作保,李嘯根本沒辦法從工匠手裡接收這批武器,從這一點來說,李嘯又欠了吳三桂一個大大的人情。
李嘯内心感慨,這打仗,光是武器開銷,便是要花錢如流水啊。以後自已一定要找到生财之路,這樣方可不讓自已的發展被錢财所制約。
至于如何還款,李嘯其實心中亦有如下打算,首先,今天繳獲的500多種刀劍盾槍之類戰利品全部賣給海商蔡守,另外,估計這次勝仗之後,上面亦有賞賜,可以用來支付一部分。若還有缺,看看先從蔡守處借一些,等回返安東衛後,以貯存的绫羅綢緞抵給他。
随後,李嘯迅速安排人埋葬軍士,看望傷兵,同時安排戰利品歸倉,全軍吃飯休息,那些首級與陳友德的屍體則放于堡壘内一處,由專人看管,準備明天一早便送往登州大營。
是夜,李嘯全軍歡宴,勝利的喜悅讓堡内每個人都喜笑顔開。
次日淩晨,李嘯安排張行猛、雷傲等人守堡,他帶着上官雲傑和幾十名戰兵,押着首級和陳友德屍體,連同幾大車刀槍劍盾,前往登州大營。
李嘯首先去了蔡守在登州大營外的商鋪,很幸運,蔡守正在裡面檢查帳目,兩人相見後,便立刻切入正題。
一番讨價還價後,這些刀劍槍盾,蔡守統一以6兩銀子一件收了,共計銀子3000兩,蔡守當場付清給了李嘯。
随後,李嘯對他說了,所購武器的缺額,蔡守聞言,忙說道,此事不難,李總旗若有不足,可以暫在他處相借,并同意李嘯回返安東衛後用绫羅綢緞抵消所借金額。
“蔡掌櫃大力支持,李某謝過,還望以後彼此多多合作。”李嘯微笑道。
“李總旗仁義之人,小老兒有幸與李總旗做生意,真是緣份難得,還望總旗大人日後多多照顧在下生意。“蔡守那細眯眼又笑成了一條縫。
離開蔡守處,李嘯和上官去傑二人,押着那幾車首級與陳友德屍體直奔劉澤清處。
說來也巧,下人進帳通報李嘯等人前來時,劉澤清正與山東巡撫朱大典商議軍情。
朱大典,浙江金華人,明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因山東局勢糜爛,适逢原山東巡撫謝從治戰死,朝廷遂将時任右佥都禦使的朱大典提拔為山東巡撫,朱大典治軍頗嚴,又于上月至今連續擊敗敵将耿仲明,斬殺敵将陳有時,終将這叛軍的最後據點登州圍得有如鐵桶一般。朝廷大悅,遂提拔其為右副都禦使,并繼續兼任山東巡撫一職。
聞聽李嘯斬殺陳友德,斬叛軍首級500時,朱大典與劉澤清皆是一驚,兩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彼此都從對方雙眼中看到不可置信的神色。
劉澤清心下沉吟,這李嘯,真是不簡單啊,原本已把他閑置在高龍堡自生自滅,誰知此人竟然僅憑手裡這幾百兵将,又立得如此大功!
朱大典輕咳一聲,對傳令兵說道:“速領李嘯進見。”
李嘯留上官雲傑在外看守首級車輛,随後自身随傳令兵入觐,入得帳來,隻見得朱大典正端在中軍帳上首,身着正三品的文官常服,前兇繡着孔雀的補子,頭戴金邊烏紗帽,腰系淡綠玉紋花帶,足穿厚底烏面朝靴,鬓邊露出花白的頭發,一張尖瘦而且滿是皺紋的倒三角臉,眉毛稀淡,下面一雙眼尾很長的三角眼倒是炯炯有神,兩側臉頰無肉内凹,下額上的胡須稀疏花白。
朱大典的樣子,倒是與明史中描述得頗象。李嘯暗想。
李嘯想起來,明史中記載的這個朱大典,是個很奇怪充滿争議的人物,他是文官,卻擅長指揮作戰。他極其忠君愛國,清兵攻入浙江老家後,他全家自盡殉國,但他卻又極其貪婪好财,就職鳳陽時,把當地搜刮得财盡民窮怨聲載道。現在,這是一個充滿矛盾難于評價的人物活生生地坐在自已面前。
“你就是李嘯。”一聲清朗低沉的話語從朱大典口中緩緩吐出。
“正下正是李嘯,在下祝兩位大人官運亨通,公侯萬代!”李嘯一臉恭敬。
朱大典與劉澤清相視一笑,朱大典的聲音又不徐不急地響起:“李嘯,聽說你斬殺陳友德,斬得叛軍500多人,可是事實?”
李嘯将此次作戰的簡略經過對他們講了一遍,最後補充說道:“屬下不敢有欺,此為确實之數額,在下已将那陳友德屍身及叛軍首級一并押送到營外,請大人驗看。”
“哦,果真如此,那足見李總旗之戰功卓著。澤清,走,出去驗看一下。”朱大典臉上浮起燦爛的笑容,轉頭對劉澤清說道。
三人出得帳來,朱大典一眼便見得那闆車上堆疊得滿滿的首級頭顱,不覺臉色一變,一旁的劉澤清臉上亦是一臉驚訝。
朱大典快步來到車輛旁,他在陳友德的屍身旁站立良久,一臉怪異的表情,說不出是欣喜還是悲傷。
朱大典是個細心之人,叫過了多名反正後的叛軍士卒來驗看,基本上都确認,這就是叛軍,很多士兵見到那些原本在一個飯鍋裡攪勺,現在卻已屍身兩處的叛軍首級,還悄悄地流下了眼淚。
朱大典一臉喜悅地望着李嘯,臉上的笑容如此燦爛,宛如一朵迎風而開的秋菊花。
“李嘯,你做得很好,此次功勞甚大,我當奏明朝廷,為你表功!”朱大典拍着李嘯健壯的肩膀大聲說道。
一旁的劉澤清臉上也立刻露出了笑容,含義複雜。
“李嘯,你先退下吧,我與劉總兵商議後,再給你回話。”朱大典說完,轉身對旁邊的傳令兵吩咐一句,便讓士兵帶李嘯和上官雲傑去一旁的帳房中先休息。
中軍帳中,朱大典與劉澤清上下而坐,朱大典猶自對李嘯的戰功稱贊有加,而一旁的劉澤清卻漸漸地眉頭緊鎖。
“李嘯有如此軍功,以我之意,可奏請朝廷,升李嘯為千戶,并且,除這些斬獲首級,按朝廷議定規矩每個首級折給5兩銀子外,還需再請賞銀,如此,方可激勵将士之心,為大明奮勇殺敵矣。”朱大典望向沉默不語的劉澤清,撫須言道。
劉澤清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随即消失,他低聲說道:“大人之意甚好,隻是,我怕那李嘯恃功而驕,日後恐會愈加驕縱,難于管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