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337.第337章 :大魏柔然終結鴛盟(七)

  高澄的謀略和宇文泰完全不同,秃突佳在和東魏的締盟中更感受到高澄的雄才大略。
坦白說,若把高澄當盟友,更讓人有熱皿沸騰之感,覺得前景大好。
而不會像是和宇文泰相約和親時利益往來的算計感。
這讓秃突佳在心裡對高澄完全傾服了,真有了相交為友,約為兄弟的感覺。

  “小郎君,和親之事又當如何?
”秃突佳心裡已是滿意,但和親自然是要和的,他想知道高澄究竟是什麼主意。
忽然玩笑一句道,“我為和親,幾乎傾其性命,小郎君不該還我一命乎?

  高澄又握緊了秃突佳的手腕,他并沒有笑,“大魏宗室諸王,我之兄弟,任憑公主擇一為婿。
”他緊緊握着秃突佳手腕,秃突佳幾乎受不住,見高澄目光銳利如刀,威勢不可犯,“大魏宗室女,我之姊妹,也任憑弟擇一為婦。
”他頓了頓,“婚姻者以合二姓之好,弟難道不以前事為鑒。
”他隐然指的就是柔然與西魏和親的事。

  秃突佳忽然大笑。
方道,“小郎君是怕我奪汝之婦?
小郎君真情深也。

  高澄微笑道,“澄知弟是聰明人,不會做此等蠢事。
長公主為我之婦多年,其心屬我,弟豈能奪得去?

  兩個人大笑起來。

  唯有崔季舒,一邊旁觀,心裡也佩服大将軍深謀遠慮,總算是和柔然終成友鄰。
如果互相倚重,遠比隻和親要高明。

  高澄和秃突佳都已放手。

  秃突佳收了笑,盯着高澄,“小郎君的誠意我已盡知。
隻是和了親方才心中安穩,我心裡已有一人,望小郎君助我。

  高澄不動聲色道,“弟可說來。
”聽秃突佳的語氣,他知道他提的那個人必不會是他,有前面的話鋪墊在先,心裡基本覺得已經可以答應了。

  “我汗父差人送信來,不日便送我妹妹前來,汗父有話,請高王自娶。
我明日便去拜見高王,言明此事,小郎君覺得如何?
”秃突佳話說得流利,如銀瓶瀉水,說完看着高澄,等他回答。

  這個提議實在是太突兀,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高澄盯着秃突佳沒說話,崔季舒也驚訝得目瞪口沒呆。
誰都沒想到,這個豎子居然看上大丞相高歡了。
高澄和崔季舒心裡都明白,秃突佳假托朔方郡公之言無非是顯其鄭重其事,把這個提議的份量加重,好引起足夠的重視。

  崔季舒突然覺得,這個提議也不錯。
不用讓主上廢皇後,保住了高氏的皇後之位。
他看一眼高澄,大将軍也保住了世子妃,不妨礙高氏和元氏的關系。
還絕了元善見想靠柔然增長勢力的心思,并且把柔然王族和高氏緊密聯系在一起。
崔季舒越想越覺大妙。

  崔季舒便給高澄使眼色,令其同意。

  高澄視而不見,面無表情看着秃突佳。
他心裡和崔季舒想的不同,不是這個提議的可行性,而怎麼去完成這個提議。
高澄一聽之下便已在心裡認可,隻是利弊所在他要比崔季舒想得還深。

  高澄自然知道秃突佳的心病就是他的阿姊在西魏雖為皇後,但與元寶炬不相和睦,連大丞相宇文泰都被牽扯進國事、家事裡頭痛不已。
如果柔然嫁公主給他父親高王,那就必要把這事做好了,不然會添矛盾,後患無窮。

  秃突佳知道高王嫡妃便是高澄生母,但這件事在他心裡是鐵定了要做的。
這時正要怒嗔,突見高澄展顔一笑。

  “甚好,隻要我父王同意,我并無異議。
”高澄這一笑,雖語氣調侃,半真半假,但聽起來像是同意了。

  “好,小郎君助我。
”秃突佳也趕緊追了一句,算是把這事敲定起來。

  高澄和秃突佳又暢飲起來,開懷大笑間仿佛并沒有剛才的事。

  崔季舒低頭飲茶,心中忍不住暗笑。
高王如何能得知,已經有人背着他重新為他安排了親事。
崔季舒很好奇,若是高王知道了,會是什麼态度?

  這時龜茲琵琶的聲音突然破空而來。
書齋裡氣氛熱烈,琵琶聲聽起來并不明顯,倒是崔季舒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一眼高澄,正與秃突佳笑語連連,根本就沒聽到。
或許是聽到了,根本就不在意。

  崔季舒覺得這琵琶聲聽起來格外蒼涼。
那個粟特人的姬妾,早被大将軍置諸腦後去了吧?
他暗自瞧着高澄,想起他這些日子以來如何地為馮翊公主元仲華上心,細思量真是費了大将軍不少的心皿。
他忽然覺得之前力勸高澄廢掉長公主,求娶柔然公主是大錯特錯。
看來他還是不如陳長猷更了解大将軍的心思。

  這一天天晴之後,邺城的晴空格外藍。
但是這反倒更讓高牆深院之中的康娜甯覺得寂寞。
奴婢的狂喜早就煙消雲散了。
等到康娜甯終地放下琵琶的時候,奴婢告訴她,大将軍和崔侍郎還有柔然世子一起出府去了。

  康娜甯看一眼那個奴婢,她看起來似乎比她的心情還差。
康娜甯就在這一瞬間突然很想離開此處。
她甚至想念邺城街市的酒肆,她曾經彈琵琶的地方,至少比現在心裡更舒服。
光明神的指引,究竟真意在何處?

  高澄命太常特别指派的太醫令例行到東柏堂給琅琊公主診了脈。

  送走了太醫令,缇女盯着奴婢為娘子煎藥。
雖無什麼不适,但因為大将軍親自交待的,太醫令格外上心,殷勤地開了安胎滋補的藥方。

  缇女将藥涼好了端進來。

  外面有陽光,屋子裡有火盆。
木炭的清香讓人心情清爽,遮蓋了元玉儀用習慣的那種花香和口脂香氣。

  元玉儀散着頭發,穿着白色纻麻衣裳,獨坐在銅鏡前心不在焉地握着發絲梳理。
心情和手裡的發絲一樣,其亂如麻。

  “娘子……”缇女走到近前輕輕喚了一聲。

  元玉儀卻好像突然被驚醒了,身子一顫,轉頭看着缇女。

  缇女從未見過這麼複雜的目光,頓時吓住了。
她看到元玉儀身上的衣裳,覺得有點奇怪。
這是她從前為郎主跳舞時總穿的衣裳,但現在因為人變豐膄了些,衣裳顯得有點瘦,不那麼合适。

  “娘子怎麼穿這個?
”缇女随口提了一句。

  元玉儀突然狠狠地把手中的銅梳砸了下去,同時怒喝,“出去。

  一聲巨響,把缇女吓得大驚失色。
她從未見過元玉儀發脾氣,更别說是這麼大的脾氣。
不敢違拗,輕輕放下藥碗,輕輕說了一句,“請娘子進藥。

  元玉儀盯着那碗藥,最終端起來一飲而盡。

  缇女看到她仰面灌飲的時候就已經淚流滿面。
她突然明白了元玉儀的心情以及她的委屈。

  元玉儀放下已經空了的白玉碗,殘留其中的藥汁挂在碗壁上,殘渣與玉質很不協調。
她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不太自然地向缇女笑了笑,輕聲道,“别放在心上。

  缇女正是因為見她如此委曲求全,更吓得連聲道,“娘子不必如此,是奴婢有錯。

  館驿裡,阿娈終于暫時松口氣。
長公主總算睡去了。
這時突然有個奴婢匆匆而來,說“崔侍郎拜見公主。

  阿娈一時驚慌,驚問是哪個崔侍郎。
奴婢說是侍郎崔季舒。

  阿娈看一眼放下的床帳,聽聽裡面的元仲華并無異樣,似乎微聞綿長的呼吸聲,知道她正熟睡。
拉着那奴婢出了内寝。

  阿娈當然知道必是崔季舒。
但她心裡對崔季舒已是惡感漸生,因為正是崔季舒要力勸郎主廢了世子妃。
雖然這位崔侍郎是一心為了郎主,為了高氏,但他這樣不顧長公主死活,就已經讓阿娈非常反感了。
這時世子又不在,他來拜見長公主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因為大将軍舍不得長公主,他不死心,才要親與長公主說些什麼?

  阿娈決定把這位崔侍郎委婉勸離。

  從屋子裡出來,倒真把阿娈吓了一跳,居然看到院子裡水隻是崔季舒在,郎主高澄也在。
剛才那奴婢居然沒說。
見郎主和崔侍郎都着官服,甚是隆重的樣子。
隻是崔侍郎正色而立,等候公主召見,很恭敬的樣子。
郎主高澄站在他一側,倒是唇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看着崔季舒,好像這事都與他無關似的。

  阿娈被郎主的樣子打動了。
她很久沒過郎主這麼輕松的感覺,那神态極其頑皮,忽然讓她想起了那個曾經的年少的世子。
隻不懂這究竟又算是哪一出。

  阿娈走下來,剛想回禀郎主說長公主正熟睡未醒,高澄已經轉過身來,微笑吩咐道,“爾進去禀報,崔侍郎特來拜見公主。

  阿娈聽郎主如此吩咐,雖有為難,但還是領命而去了,她不能違逆了郎主的意思。

  見阿娈進去,崔季舒變顔變色地看一眼高澄,又轉過頭來恭立而待。
看到高澄的笑顔,他心裡總算是一顆心落地了。

  裡面馮翊公主元仲華被喚醒,聽阿娈禀明了,元仲華心裡大惑不解,不明白為什麼崔季舒忽然來拜見。
其實她心裡和阿娈一樣,對崔季舒也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好感。

  阿娈說是世子帶着崔季舒一起來拜見的,元仲華更為不解。
她心裡本以為高澄會回東柏堂去,不會再到館驿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又來了。
隻是在知道元玉儀的事之後,元仲華覺得在她和高澄之間的那一層隔閡更深了。
一聽到阿娈說他在外面,就立刻想起他說到不會對元玉儀棄之不顧時那種格外牽心的樣子。

  阿娈卻怕元仲華一生氣又任性起來,便旁敲側擊勸道,“既是大将軍帶崔侍郎來的,想必是有事吧?
殿下若不見也不相宜。

  元仲華總算是答應了。

  這邊奴婢開了門,高澄和崔季舒前後進來。
另一邊阿娈為元仲華略作修飾扶着她慢慢走出來。

  高澄進來一眼便看到元仲華倭堕髻似墜不墜,趁着有孕後略有豐膄的面兩頰漸漸更像婦人,不再是小女孩時候的樣子了。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讓他特别留意到。
他看一眼崔季舒,又忍不住再看元仲華。

  崔季舒卻是略垂首急趨上前,不敢擡頭看馮翊公主。

  元仲華看到這兩個人都是衣冠楚楚,像模像樣,但走近些便聞到俱是一身酒氣。
崔季舒還好些,滿面謹慎。
高澄則醉目迷離般半含笑,這樣子讓人又愛又恨,還心存疑惑。

  “大将軍和崔侍郎有何事?
”元仲華真心不解,看着高澄問道。

  “叔正不讓說,”高澄瞟一眼崔季舒笑道,“叔正兄自覺愧對長公主,要親向殿下負荊請罪,還不許我向長公主代為求情。

  阿娈聽了高澄這話,心裡頓覺揚眉吐氣,自覺崔季舒是為前些日子力勸世子廢妃的事來求長公主諒之。
她心竅靈透,知道世子和崔季舒就是一體,這不正表明世子隐約向馮翊公主表明心意嗎?

  元仲華卻不以為然,其實她倒并不以為她和高澄之間的事是崔季舒引起的。
淡淡一笑道,“侍郎不必如此,我不記得侍郎曾見罪于我。

  高澄不說話,走到一邊,看着崔季舒。

  崔季舒這時方在心裡覺得郎主真是壞,明明是自己的事,都推到他身上讓他為難,可他又不敢逆了高澄的意思。

  元仲華看崔季舒聽而不聞似的,再看高澄又坐壁上觀,不明白究竟要如何。

  崔季舒突然跪下大禮而拜,伏地而泣,一邊泣道,“臣崔季舒叩請公主殿下和大将軍一同回府,千錯萬錯都是大将軍的錯,大将軍不讓說,臣不得不言明,不然殿下不能體諒大将軍的難處。

  這情景完全出乎高澄的意料之外,聽到崔季舒說什麼“大将軍不讓說”什麼“臣不得不言明”,他心裡一緊,暗恨崔季舒心皿來潮,一眼又看到元仲華蹙着眉,不知她心裡是喜是嗔便讓他更氣惱。

  高澄正要制止,又聽崔季舒說“大将軍的難處”,他又控制住了自己。
再看元仲華,滿眼是淚,以為元仲華終是記起他的好處,心有所感,又心裡暗贊崔季舒的苦肉計有效。

  元仲華聽到崔季舒提“大将軍的難處”,便忽然想起他在府第和東柏堂之間搖擺不定,果然是有難處。
瞬間心裡又生出了放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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