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左楓成了站裡最繁忙的人,每天往返于駐軍和上海站之間,随身總是帶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袋,裡面裝着每一個被選中的士兵檔案資料。
中午的時候,高非來到餐廳,遠遠看見左楓一個人坐在靠窗戶的餐桌正在吃飯,在桌子一側上摞着十幾份文件袋。
高非端着餐盤走了過去,笑道:“左處長,大忙人,兩三天沒見到你了。”
左楓伸手拍了拍那摞文件,說道:“兩天才選中七百多人,還有一多半需要我去親自挑選,你都不知道和那些當兵的打交道有多費勁!”
高非坐在他對面,看了一眼文件袋封皮,上面寫着51師主力團,說道:“51師是王牌師,士兵的整體戰鬥素養非常高,從他們那挑人應該比較容易吧?”
左楓搖搖頭,說道:“光能打沒用,這批人如果不經過嚴格訓練,進入匪區不出幾天就會暴露身份。”
說話間,林佳慧從外面走進來,來到左楓跟前,說道:“你太太來電話找你。”
左楓看了她一眼,說道:“好了,我知道了。”
林佳慧站着沒動,說道:“電話沒挂斷,她還等你去接電話。”
左楓放下筷子,歎道:“吃個飯都不消停!高處長,你慢慢吃,我去接電話。”
高非:“快起吧,在等了一會,嫂子該着急了。”
左楓苦笑着搖搖頭,站起身抱着那摞文件,跟在林佳慧身後,向餐廳外走去。
高非夾了一口菜,轉回頭看了看,林佳慧依然走在前面,絕沒有要等一等左楓的意思。
這是很奇妙的舉動,按說一個秘書應該跟在長官身後身側才對,像這麼大搖大擺走在前面,實在是很少見。而且高非留意到,林佳慧對左楓的稱呼,不是‘您’而是‘你’,這一切透着兩個人的關系有些不太尋常。
下班之後,高非開着車來到老北門南路,他坐在車裡觀察了一會。
大雨雖然已經漸漸減弱,路上的行人車輛依舊很稀少,在确定無人跟蹤之後,高非撐着雨傘下了車,來到那家香煙店外。
他把鈔票夾在密信中遞進去,說道:“兩包哈德門。”
兩包香煙遞出來,高非接過來轉身上車,猛踩油門駕駛着轎車疾馳而去。
他給肖文虎傳遞的消息很簡單,讓他立刻通知組織,命令潛伏在51師内部的同志,争取被左楓挑選進入綏靖别動隊的名單中去。
因為綏靖别動隊跟一般的潛伏人員不同,他們不是分散在解放區各個地方,而是成建制的存在。隻要最終能被選中兩三名同志,就等于是在敵人隊伍裡安插了耳目!
…………
一周後。
晚上十點鐘,霞飛路127号。
這是一幢獨門獨院的二層灰色小樓,半遮半掩矗立在綠樹成蔭中,門前草坪修剪的漂亮而又整齊。即便是從周圍環境中也能夠看出,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
這幢小樓是上海著名交際花葛秀芸的住處,此刻在她的香閨裡,幹菜遇烈火的戲碼剛剛結束。
葛秀芸撫摸着周之煜結實的肌肉,微微喘息着說道:“你不是說,不再跟我來往了嗎?怎麼又來撩撥人家呢?”
周之煜把玩着這具讓他欲罷不能的曼妙身體,說道:“像你這樣的大美人,我實在是舍不得放棄?”
葛秀芸被他摸的身子扭動着,吃吃的笑道:“我美嗎?”
“你不隻是美,你是美妙至極!”周之煜此刻就像一個初次經曆女人的魯男子,貪婪的樣子如饑似渴。
“你也是我認識的最英俊的男子……你今年有三十歲嗎?”
“下個月剛好28歲。”
“你是做什麼的?”
“在一家古董行當會計。”
“我看你可不像是一個會計。”
“那我像什麼?”
“你像是……一個警察!”
“你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可人!”
“你真是警察?”
“我以前确實做過警察,不過因為薪水太微薄,早就辭職不幹了。”
“你長的這麼帥,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你吧?”
“我隻喜歡你一個。”
“油嘴滑舌!在新新百貨打了我一瓶子的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對了,我都忘了問你,你的傷沒事了吧?”
“哼,還說喜歡我,一點都不關心我!早就沒事了,那個姑娘好像也蠻有勢力的嘛,在警察局隻關了幾個小時,就被釋放了。”
“是嗎?”
“她說你是玩弄女人的流氓,你是嗎?”
“你說我是嗎?”
“我看着你還真是有一點……”
“笃笃!”門外傳來敲門聲。
周之煜坐起身,低聲說道:“是誰?”
葛秀芸掩嘴笑道:“看你吓得這樣子,我又不是誰的太太,你怕什麼?是傭人。”
她對門外說道:“王媽,什麼事?”
“小姐,黃先生來了!”
這一下輪到葛秀芸慌亂起來,她緊忙着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他到哪了?”
“汽車停在門口,剛剛下車。”
“王媽,你稍微擋他一下。”
“我知道了,小姐。”
看來這位王媽也是經常做這種事,急匆匆走向院門口。
周之煜笑道:“誰把你吓成這個樣子?”
葛秀芸焦急的說道:“你先别問了,快一點穿衣服!”
周之煜穿好衣服,看着葛秀芸手忙腳亂的整理着床鋪,心裡也大概猜出來的是什麼人,十有八九是這位交際花的相好。
剛剛整理完,外面傳開腳步聲,王媽低聲說着:“黃先生,小姐在會客,要不我去通報一聲吧。”
一個粗聲粗氣的男人聲音,說道:“我來這兒,還用通報嗎?”
說話間,男人已經走進了屋子,他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客廳,說道:“王媽,小姐在哪會客呢?”
葛秀芸假裝才聽到一樣,推開卧室門走了出來,嗲聲嗲氣的說道:“東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上海?怎麼不事先打一個電話呢?讓人家好好準備準備嘛。”
黃東彪是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襲灰色馬褂,衣領處挂着一塊純金懷表,剃着嶄亮的光頭,一臉的橫絲肉,看着就不是什麼善類。
黃東彪伸手捏着葛秀芸的臉蛋,笑吟吟的說道:“我剛剛下船,連家都沒回,就直接到你這來了,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葛秀芸妩媚的白了他一眼,說道:“瞧你說的,你不對我好,誰對我好呢?”
黃東彪嘿嘿笑着,忽然想起來王媽說有客人,于是問道:“你不是在會客嗎?客人呢?”
葛秀芸隻好回身叫道:“之煜,出來見見黃先生。”
周之煜邁步從卧室裡走出來,打量了黃東彪幾眼,說道:“你好,黃先生。”
黃東彪見是一個年青帥氣的男子,心裡不免起了疑心,冷着臉說道:“秀芸,你現在會客都改在卧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