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馥的輿車走了,走的是那樣的匆忙,讓緊随其後的官軍部隊追的跌跌碰碰的,感覺這不是三軍開拔,倒像是打了敗仗的撤退。
張燕、張白騎帶着“黃巾軍”也趕到了驿站戶外,還是按照老辦法,袁朗讓自己的部隊跟在了官軍的身後,僅僅走在了糧草部隊的前面。
雪還在下,可是這會兒還沒結冰,不然路将更加難行。
“黃巾軍”上下已經換上了他們自制的棉衣褲用來抵禦寒冷,可就算是如此,等到他們走到黃昏之時,冷冽的北風呼嘯着吹,背上的汗水涼了一身,穿再保暖的衣服看來都如同墜入了冰窖一樣。
“黃帥,這樣走下去可不行!”張白騎破天荒的跟袁朗講了話,隻聽他接着道;“咱們士兵的衣服不比官軍,咱們這些都是自制的,透氣性能太差,汗水一多,背上就涼飕飕的!自從吃了午飯咱們就一直在行軍,這樣走下去,官軍沒垮,咱們的人就先垮了!”
袁朗騎得是高頭大馬,身上穿的也是一模一樣的衣物,雖然他出汗極少,可是張白騎反應的問題他多少有點感同身受。
“劉先生,你是官軍駐在我軍中的監管,你看就由你去禀明韓大人實情,如何?”
袁朗實在不想去韓馥那,不是因為不想見韓馥,而是不想見他身邊的那兩位。
滿以為劉子惠會一口答應,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劉子惠推脫道:“不是在下不盡力,隻是剛才我聽聞韓大人下了令,讓大軍加速前進,務必在明天清晨趕到安陽郡,不然那大雪封路寸步難行,咱們趕不到會盟現場事小,被困在路上就事大了!”
“可是我們不是他韓馥,他韓馥倒好,坐在有暖爐的車廂裡,有大馬拉着,他當然不覺得累,他巴不得一天不分晝夜的趕路才好呢!”
張燕策馬在旁,他對劉子惠的話聽着不舒服。
“我也知道大家辛苦,可是行軍打仗哪有不辛苦的!”劉子惠作為官軍在“黃巾軍”中的監官他也很難做,隻聽他打招呼道:“黃帥,二位張帥,還請你們體諒!”
袁朗沒話說,他能理解,自己的兵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還能算是自己的部隊嗎。
張白騎提的意見,可是劉子惠的分析讓他覺得很有道理,他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所以他也點了點頭表示了認同。
可張燕是個粗人,所以現在隻有他還在那罵罵咧咧的。
這支“黃巾軍”中有大部分都是他黑山軍的人,所以張燕比一般人要心疼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上層的工作做好了下面的兵士隻有服從這一條路,就這樣,由先鋒軍潘鳳部,中軍韓馥、黃巾軍袁朗部以及辎重部隊等組成的冀州赴酸棗會盟的近約七千人的部隊,經過他們晝夜奔襲,發瘋似的趕路,在二十天的時間内穿過安陽,途徑數縣之後,終于進入了兖州的境内的。
此次會盟的地點是在兖州陳留郡的酸棗縣,這次會盟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十八路諸侯會盟,也叫酸棗會盟。
不過剛進兖州境内并不是意味着就到了會盟地點,按照劉子惠的說法,酸棗縣離這還有百十裡路,按照目前日行三十裡的速度,最快也得四天左右才能到。
可是目前軍隊的狀況已經不容樂觀,無論是官軍還是黃巾軍部,都出現了兵士力竭而亡或是得病而亡的,而且這個數字還在與日遞增,截止到目前,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三十人。
這些人裡面,黃巾軍占了一半還多,物資的短缺,以及不如官軍的裝束自然是原因的兩個方面,可是體能上面的差距,還是讓袁朗看到了,自己如果想帶好這支隊伍,還得花更大的力氣。
“停止前進,停止前進……”
這一路碰到的緊急情況實在不少,所以這次的突然叫停,袁朗也沒太放在心上。
停止行軍的命令一下,袁朗周圍的兵士立即像洩了氣的皮球,一個個的全都癱軟在了路旁,對于他們而言,這二十多天僅憑兩條腿趕路,實在是難為他們了。
“劉先生,前面又怎麼了?”
看到上前打探消息的劉子惠回來,袁朗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前面出了什麼狀況。
“哎,又犧牲了幾名兵士!”劉子惠歎氣着道:“先鋒軍行軍的時候,山上發生了雪崩,好些兵士沒來得及跑開就被雪埋了,死亡人數還在統計,估計不容樂觀!”
先鋒軍講的就是潘鳳帶領的那隻軍隊,他們本來在中軍前面十好幾裡開外,可是越來越難行的道路,還是拖慢了他們行軍的節奏,這不,現在已經跟中軍一前一後,首尾都快相接了。
“白帥,你約束兵士原地休息,沒有将令不得私自移動!……黑帥,你帶領五十名精壯的兵士随我上前救援被埋的兄弟,人命大于天,我們也算盡一份力!”
袁朗交代了一通,随後帶着張燕以及随機抽調的五十名救援人員,快速的奔往了事故現場。
幾千人的大軍,行軍陣仗拉的很長,袁朗一路走,一路呼喊着讓道,可是疲憊不堪的官軍東倒西歪的占滿了過道,讓袁朗一行人的救援顯得寸步難行了。
好不容易趕到事故發生的地方,眼前的一幕讓袁朗看了不禁咋舌。
隻見狹長的甬道之上,陡然被一座仿佛如九天之上飛下的雪山給鎮住了,别說是人被壓在下面沒了存活的希望,就算是堅硬的磐石被這麼大的物體瞬間壓住,估計也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當袁朗趕到先鋒軍統帥潘鳳身邊的時候,他正跟一名小吏發生了激烈的争吵。
袁朗不知道他們因何而争吵,子時站在一旁傾聽,從隻言片語之間他好像理解到了一些意思。
原來韓馥派人來通報潘鳳,讓他盡快打通道路,并且讓他的座駕先過,因為這裡剛發生過雪崩,随時都有可能發生第二次。
而潘鳳以為救人要緊,就算了沒了活口,也要找到屍首。另外潘鳳再次強調,希望韓馥棄車駕而換馬駒,因為甬道本就小,這麼多的積雪,不可能打通出讓那麼大的車駕通過的道來。
“将軍,話我已經帶到,做不做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過一會大人問起來,可别怪小的如實禀告!”
來人嚣張,潘鳳橫眉瞪眼,立即罵道:“爾等小人,隻會谄媚獻好!你回去就這樣告訴大人,就說是我說的,必須換馬,不然就讓大人等着!”
“好,好,将軍,我可醜話說前面,你再……”
袁朗見潘鳳又要做出惹怒韓馥的事情來,急忙上前拉住那小吏勸道:“這位大人,且慢發火,潘将軍之所以讓大人換馬,那是他不知道大人的車駕可以拆卸下來再拼裝,将軍出發點是好的,隻是話糙了點!”
“我就算知道,也……”
袁朗趕緊又向潘鳳遞眼色讓他少說兩句,随後又接着勸架道:“我看這樣吧,大人你先回去,就說潘将軍先開出條道來,請韓大人先換馬駒先過去,至于車駕嘛,等這前面的兵士都過去了,再找人拆卸送過去拼裝,您看可好?”
“哼,如果這樣,我看韓大人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那就這樣!”
那小吏一甩手,沒好臉色撂下的走了。
潘鳳氣的拳頭拽的緊緊的,恨不得上去将那嚣張之人一拳打趴下。
“潘将軍,我看着麼大規模的雪崩,下面的人怕是活不成了!我看韓大人擔心的也不是沒道理,這裡地勢陡峭,人員嘈雜,如果不及時打通求生通道,難免不會再次出現雪崩!”
袁朗分析給潘鳳聽,他相信潘鳳不是一個置大家生命于不顧的将領。
“可惜了那些随我出征的将士,他們到頭來隻得了個埋葬他鄉的下場……袁老弟所言極是,我也急糊塗了,我看,你我的人這就趕緊打通一條道來!”
袁朗此行的目的正是如此,自然是欣然接受了潘鳳的建議。
打通救援通道花費了袁朗以及潘鳳許久的時間,好在人員充足,大家輪番上陣,這才進展順利,等韓馥的傳令兵第五次來催的時候,一條隻能容一人一騎通過的甬道總算是打通了。
通道打通了還不算成功,因為後軍之中還有糧草辎重,這些馬車是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所以袁朗、潘鳳隻是成功了一半而已。
雖然隻是成功了一半,可是韓馥已經等不及要過去了,得知通道打通後的韓馥勒令停止發掘,命令讓他先過去,然後潘鳳幹脆讓先鋒軍中餘下的傷員也過去,餘下趕來也想過去的兵卒則被擋在了裡面,被要求幫忙發掘,不然休想過去。
潘鳳的這一套還真管用,求生欲極強的兵卒們,聽聞不挖就過不去,個個甩開膀子來幹,正所謂人多力量大,他們以“愚公移山”的精神,外加對存活的渴望,一座看似挺大的攔路雪山,就這樣在兩個多時辰之内,被從中開辟出來了一條可容普通車駕通過的通道來。
通道一開,等急了的兵卒們蜂擁而出,袁朗守在通道口,他不一會兒就看到了自己的部隊,是張白騎帶領着的“黃巾軍”也随着人潮趕到了。
“白帥、黑帥,你們先過去,我有事,一會就到!”
袁朗沒有同行,那是因為他曾經進言将韓馥的車駕拆卸下來送過去,他大話出口,如果不幫着潘鳳實施,恐怕會被人說他的不是。
潘鳳知道袁朗留下來的用意,他感激的說道:“有勞袁老弟了,說實話,那大家夥,如果不懂行的,我可不敢說能搞定它!”
袁朗尴尬的笑了笑,他剛才途徑的時候曾仔細的觀察了下韓馥的車駕,發現其構造精妙,匠心獨運,以木構架結構為主要的結構方式,由立柱、橫梁等主要構件建造而成。各個構件之間的結點以榫卯相吻合,這種構件連接方式,使得車駕的木結構富有特殊柔性,不但可以承受較大的荷載,而且允許産生一定的變形,在荷載下通過變形抵消一定的波動能量,減小結構的抖動響應。
試問如此先進的木結構,沒自己在場,以潘鳳他們的所見所聞,如何能擺弄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