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魏郡驿站。
驿站大殿之中,有資格進來吃午餐的,都是至少在軍隊中擔任小統領一職的将官,當然也有随行的文員,這其中就包括“黃巾軍”的監管劉子惠。
劉子惠此時跟“黃巾軍”的三大統帥一桌用餐,氣氛卻沒有他想的那麼冷清。
“哈哈,哈哈……”
從進到驿站開始,張燕就沒停止過笑,他到底在笑什麼,也許隻有他自己,以及對坐的袁朗知道了。
“黑帥,難得見你有此笑容,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嗎?能否說出來,也給大家分享分享呢!”
劉子惠實在想不通,自己曾經聽說的黑山軍首領張燕,跟現在在自己身邊坐着的張燕,他是一個人嗎。
袁朗自然知道張燕為何發笑,不就是在下笑他們倆剛才在大樹下的比試嘛,可是這事如果說出來,恐怕要讓衆人驚得下巴脫節,而且他二人身為統帥居然做出如此有傷風化的事情出來,那簡直是反了天了。
因為擔心張燕嘴笨,所以還不等張燕答劉子惠的話,袁朗搶先說道:“先生,你别管他,他這幾天是風大閃了舌頭,落下了這毛病!”
劉子惠驚道:“真的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居然還有這種怪病!不是帶了軍醫嘛,有病,得治!”
“對,要治,要治,哈哈……”
張燕笑的更誇張了,他之所以這麼笑,那是因為他目睹了袁朗編瞎話的本事,真的是不想笑都不行。
“哎喲,不得了,你們看,還加重呢!黑帥,你切莫擔心,回頭我介紹官軍的劉大夫給你瞧瞧,他可是專治疑難雜症的!”
劉子惠這人實誠,就連在座的張白騎都聽出了這裡面的門道,可是劉子惠确還當真了。
“劉先生請慢用,我出去看看驿站外的部下,可别鬧出點什麼動靜來!”
張白騎吃完抹了抹嘴,跟衆人道了個别,然後就走出了驿站。
袁朗知道張白騎不是聽不下去,而是還在生自己的氣,他閨女的大事袁朗一天不給他個滿意的答複,恐怕他們之間的矛盾一天都不能調和。
“黃帥,老白怎麼啦,自從見了你,好像一句話也不講了!”
張燕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說的這話,也正是劉子惠想問的,所以當張燕說出來之後,劉子惠在那點了點頭,意思是,他也很想知道。
“吃你的吧,哪有那麼多的話!”
袁朗塞了一個饅頭在張燕嘴裡,他跟張白騎家的這事,他知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早晚有一天,都要自己親自去解決。
說實話,跟着韓馥的官軍出征,一路上不僅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關卡檢查,而且還能住上驿站,吃上一口現成的,真的是旅遊打仗,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幸福快樂的事情了。
這裡面最幸福的人,無疑是州牧韓馥,他不僅脫離了他家中母老虎的管教,而且還左擁右抱,過起了樂不思蜀的日子,真的是旅遊打仗中的度蜜月,神仙一般的生活啊。
“亞子兄,亞子兄!”
吃着饅頭的劉子惠,突然好想看到了熟人,立即站起來朝着那打起了招呼。
“原來是子惠賢弟,喚我何事?”來人走到了劉子惠的跟前,袁朗一看,竟是位兩鬓花白的老者。
“亞子兄來的正好,我這有位将軍,得了一種怪病,還請老兄你妙手回春,給看看!”
我勒個去,這劉子惠也太實誠了,自己剛才編的謊言,他說要找個姓劉的大夫幫張燕看看,不會就是眼前這個“劉亞子”吧。
“子惠賢弟所遣按理說我不該推辭,可是這會兒州牧大人催的急促,為兄必須先得将藥劑給州牧大人送去,你們看我等會再來,如何?”
劉亞子并未拒絕劉子惠,這麼個老大夫,估計至少得有三十年的從醫經驗,劉子惠能請得動他,看來二人的交情匪淺。
“奧?莫不是州牧大人身體抱恙?”
聽說劉亞子要去送藥給韓馥,劉子惠關心的問道。
劉亞子面露難色,可是還是忍不住答道:“此事事關機密為兄本不能講,可是又怕州牧大人長期以往下去身體會被掏空,哎,賢弟,你若得了機會,還是勸勸州牧大人,讓他少用點‘六合正陽散’為好!”
“‘六合正陽散’?”
劉子惠聽都是第一次聽說,自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
可是袁朗的心思靈通剔透,他結合自己在車上的那一幕,已經猜到了,這“六合正陽散”就是劉亞子給韓馥準備的chun藥無疑。
“說不得,說不得,為兄去也!”
劉亞子拱手一禮告别了衆人,看來韓馥真的催的急,劉亞子連跑帶溜的就這樣上了閣樓。
“黃帥,看你這表情,你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張燕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小紙包東西,擺在了案面上。
“哪來的?”劉子惠、袁朗驚訝的問道。
“這麼看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偷盜的!”張燕接着又道:“剛才那老頭走的甚急,一不留神掉了一包在地上,我隻是眼尖看到撿起來而已,我隻認識這上面的‘六’字!”
袁朗接過來一看,隻見這紙包包裝精細,正面寫的是“六合”,背面寫着的則是“正陽”,看來就是劉亞子剛才說的“六合正陽散”無疑了。
“袁将軍,在下與醫理是一竅不通,剛才吾觀劉大夫私有難言之隐卻不便相告,你是否知道這是什麼藥劑?”
劉子惠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包粉末的效用,故而請教袁朗。
袁朗看了看周圍,見無生人靠近,這才小聲透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物乃是房中助興之物!”
袁朗話一出口,劉子惠跟張燕二人的表情立馬區别的很清楚,劉子惠是文人,他雖然知道袁朗所謂的“房中助興之物”指的是什麼,可是他這樣的身份如何敢再問,隻得尴尬的扭過頭去不再追問。
而張燕就不同了,他此時兩眼放光,好像是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至寶。
“幹什麼你,撒手!我撿的!”
冷不丁的,張燕一手抓住了袁朗手中的紙包,他拉扯了幾下沒搶到,陡然提高了嗓門。
袁朗故意戲弄他,張燕力氣用的越大,他越是不撒手,并且恐吓道:“喲喲喲,别使勁奧,一會撒地上一了百了!”
此時的劉子惠無心去看他們鬧騰,他仰頭看了看屋頂,随即大歎了一口氣,苦悶的說道:“哎,冀州不能永遠坐在功勞簿上享樂了,如今天下紛亂,百姓流離,戰火即起,冀州未必就能幸免!倘若冀州之主乃是如此貪慕美色、沉溺****、不行仁道之君,恐怕,我冀州危矣!”
袁朗見劉子惠說的凄涼,再也無跟張燕嬉鬧的心,他一撒手将那包“六合正陽散”讓給了張燕,随後提醒劉子惠道:“先生先天下之憂而憂,在下佩服,可,位居高位之主,未必能聽得進逆耳忠言!韓州牧此行‘金屋藏嬌’隻有幾人知曉,先生若頂風上谏,在下勸先生還是三思而後行,免得觸怒了韓州牧大人糟踐了自家的性命!”
劉子惠知道袁朗讀懂了他的心思,沒錯,他是想去勸谏自己的上司讓他摒棄女色而專心政務,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輕,韓馥,未必會采納自己的建議,而且大有可能像袁朗分析的,會治罪自己。
“若公與先生在此,我何愁此事,哎,罷了,罷了!”劉子惠起身對着同案共食的袁朗、張燕二拱了拱手,然後說了句“告辭”,便滿懷心思的走出了驿站,看樣子是往軍營去了。
劉子惠剛走,張燕就打問道:“黃帥,你說這韓馥帶着美嬌娘出門,回去就不怕被人告發給他家裡的母老虎?”
袁朗笑了笑,分析道:“韓馥正愁他夫人不發難呢,隻要她一發難,立馬就按她個善妒的罪名把她休了,到時候别說美嬌娘了,後宮佳麗三千又有何妨!”
張燕還似有不解的道:“難道傳言這韓馥是個懼内的妻管嚴,是假的?可是咱們請求出征的禮是送的他夫人呀,而且事也辦成了,這不能夠是假的吧!”
“給咱們辦成了事,就說人家老婆厲害呢?而且現在的韓馥已經是今非昔比了,一州之長,難道還怕老婆?”袁朗又道:“也許是韓馥早就想讓咱們出山呢,他這隻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讓咱們順理成章的過來罷了!”
“啊,那這樣的話,黃帥你之前送的那些嫁妝豈不是白費了!”
張燕知道,袁朗為了促成黑山軍下山這事可是送了天女張甯一半的嫁妝出去打點,現在聽袁朗這麼一說,這禮,完全有可能可以省下來的。
可是袁朗的心态卻跟張燕的有所區别,他這樣分析給張燕聽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這送禮出去未必就是得不償失的,至少讓韓馥對咱們沒了戒心,他至少會認為咱們‘黃巾軍’隻不過是甘為奴仆,毫無大志的想要依附他而已。都說大樹底下好乘涼,咱們躲在韓馥這樣一顆大樹下面,就算将來冀州有何變動,第一個遭殃的,也隻會是他韓馥,而咱們,就有了足夠的準備時間,關鍵時候,能靠着韓馥撿回一條小命,你說這禮還送的值不值得!”
張燕被袁朗說的一愣一愣的,他癡長袁朗十多歲,可是腦袋瓜子居然還沒人家靈活,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心裡氣,那是張燕氣自己想不到袁朗這麼細緻、久遠,他目光短淺做不了“黃巾軍”的統帥,現在看來當初除了自己之外的統領都支持袁朗,是他們對了,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