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攻城器械的金兵已經被民夫沖擊的潰不成軍,更不要說還有夾雜在民夫中的身穿金兵一樣衣甲的敵軍奇兵了。王禀殺過來時,攻城器械前雖然還有少數金兵士卒人自為戰,但那裡抵擋得住。王禀軍飛快的殺散了守軍,将硫磺等縱火之物撒在器械上,點火焚燒了起來,那些器械本來就是木質的,這下一着火頓時燒了起來。王禀正欣慰間,突然身邊親兵喊道:“有敵軍,”王禀往親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支敵軍從戰場的側面迂回了過來,顯然是要從側面攻擊己方。手下大聲問道:“節帥,要召集弟兄們給他們打一仗嗎。”
王禀仔細看了看正在燃燒的器械和逼近的金兵,道:“不必了,鳴金讓弟兄們撤吧,我軍人少,不可硬拼,攻城器械至少也有三四成沒法用了,以後的戰事還長着呢,沒必要多傷弟兄們。”
金兵看到前面的敵軍鳴金撤退,本來想找機會斬殺幾個落後的,但隻見宋軍先退者不亂,斷後者不怯,實在是無機可乘,又久聞王禀勇名,隻得分出兵卒去撲救器械,坐看宋軍回城了。
但完顔粘罕這一路金兵,足足有十二萬餘人,王禀隻有三千士卒,無論王禀如何勇猛,曉暢軍事,也不能一個打四十個,經過幾日的戰鬥,金兵把宋軍逼的不能出城,将隆德府團團圍住。堪比太原的慘烈攻城戰開始了。
完顔粘罕在隆德城下布下數千攻城器具:有三十座遊砣(投石機),而石洞子鵝車偏橋雲梯火梯共有數千。
每次攻城,金兵先将三十座遊砣一字排開,鼓聲一響,遊砣石齊發,鬥狀的石頭飛入城中,打在城樓上,城樓磚木隻要被打中,就會被打碎。幸好王禀用栅欄撐開幔布,在幔布下又填充糠袋,将城牆和城樓遮蔽住。遊砣石打在幔布上,即使會對城樓造成損害,但可以及時修複。
粘罕見遊砣威脅不大,就出動了洞子車填壕攻城。洞子車車是将攻城車與牛皮屋結合的産物:用厚實的樹木造一間木屋,木屋下有車輪,木屋頂上批鐵皮,又蒙上牛皮。由穿鐵甲的人在屋頂下推着前進,這樣城上的弓箭和小一點的擂石滾木都傷不到屋下的人。
随着戰鼓聲響起,金兵推着五十餘輛洞子車次第相接,組成一個長長的車隊,向城下推進,每到宋軍的壕溝前,車隊就停下,然後順着車隊的遮蔽往前傳柴草,将壕溝填上,洞子車隊再前進。
城頭的宋軍稀稀落落的放箭,似乎對這洞子車毫無辦法。洞子車隊終于推進到城牆下,緊鄰着城牆還有一道壕溝,金兵依照舊法,往壕溝中填入柴草,在填了差不多的時候,宋軍突然将城下的突門挖開,往壕溝中投入火把。而壕溝中本就有水,半濕的柴草燃燒起來,黑煙彌漫,宋軍又在城門後布置鼓風機,将黑煙吹開,一時間其焰亘天,城上一陣鼓聲響起,隆德城門大開,選鋒沖出,将一半的洞子車都搗毀了。
完顔粘罕進攻了幾天,十月三十日,完顔婁室帶領所部趕到了隆德城下。見粘罕攻隆德受挫,完顔活女忍不住炫耀起攻占平陽的功勞。粘罕屬下的押懶河思恭反唇相譏:“怎地連汾州都未打下來。”
話不投機,兩人就要動手。完顔婁室與完顔粘罕分别叫住部屬,将隆德城分作東西兩半,兩人分别從東西兩面攻打,并分别防備從東西面來的援軍。
第二天,三十座遊砣繼續往城上扔石頭,四面城牆架起不計其數的鵝車,圍攻隆德。鵝車是在寬大的車子上架起雲梯,因為其形态像鵝,故名鵝車。近千輛鵝車同時支起,蔚為壯觀。鵝車數量雖多,卻不可能同時推到城牆上。
金兵百人為一隊,推着鵝車前進,到了隆德城牆附近,便将鵝車頂部的吊橋放平,搭在城牆上,早就等在雲梯頂部的金兵一擁而上,沖上隆德的城牆。
宋軍早有準備,在鵝車吊橋的搭口處布置了長槍手,阻擋金兵登城。在他們的後方,移過來一個高高的秋千,隻是秋千用來坐人的地方用繩子橫吊着一根滾木,宋軍喊着,将秋千反方向拉起,一陣金鼓響,堵在城牆搭口處的宋軍趕緊逃開,秋千向下蕩下來,拴着滾木的繩索被宋軍砍斷,巨大的滾木向着鵝車直飛過來,重重的撞在鵝車頂部。
鵝車的設計雖好,卻不是沒有弱點:其重心太高,王禀又是宿将,早将對付鵝車的方法教會全軍。待金兵鵝車靠近城牆的時候,宋軍放出巨大的滾木,直接撞在鵝車上。運氣好的,便把鵝車擊倒。即使打得沒那麼準,也能把鵝車頂層平台上的金兵一掃而光。
滾木上還系有繩索,在打垮了鵝車,落到地面之後,宋軍又把滾木拉了回去。
兩軍較量了一天,完顔婁室便知道,隆德和太原一樣難打,想想太原整整守了九個月,完顔婁室的頭就大了。
這次絕無可能在隆德城下呆九個月,金兵西路軍一共十六萬人,騎兵又多,跟着的草原諸部又沒什麼糧草先行的概念,全靠女真本部補給,或者現地搶劫。但河東打了兩年戰,還有多少東西可搶難說的很。
在與完顔粘罕商議過之後,兩人決定分兵四掠。隆德以南的绛州,澤州,懷州等地,以及這些州城的周邊軍縣金軍第一次南下時未受荼毒,想來還有錢糧。于是命完顔斡魯取澤州,蒲家奴取懷州,骨赧取绛州。
四天前,也就是靖康元年十月二十八日,绛州知府、朝散大夫、河東轉運使李弼傳身着青衣小帽,坐着一頂小轎,幾十個兵丁擡着八口大箱子,靜悄悄的出城了,轎子邊上,快步跟着一個道士,還有幾個家人。原來李弼傳聽說金兵圍了隆德,心中害怕,于是收拾财物,偷偷逃跑了。
李弼傳一行人清晨出發,行至中午,到了一個無名的土坡,當地人喚作黃泥崗的地方,見到山崗下背風處有一間木頭棚子,屋檐上挂着一杆小旗“黃泥岡下醉小憩”,門口裡擺着一個酒缸,還有一個溫酒的爐子。
李弼傳從轎子中探出頭來:“公孫先生,行了這許久,天寒地凍,喝杯酒暖一暖如何。”
這道士名喚作公孫勝,他道:“軍漢挑擔行路,手腳隻怕都凍僵了,若是見到大府喝酒,隻怕會引起嘩變啊。”
李弼傳想了想:“那就在這歇一歇,每人都賞杯酒喝。”
“倒也!倒也!”李弼傳醉倒前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那賣酒小販對他笑道。
公孫勝等李弼傳和兵丁們都醉倒了,便和賣酒的幾個人将他們都拖到屋子裡,将火爐也搬到屋子裡。公孫勝念念有詞:“李大府,我不讓你凍死,也算對得起你稱我半仙了。”
說完,走出屋子,對面前一個赤發的頭目說:“劉唐,先叫人把箱子搬回山寨,我等再去绛州取那三百萬貫。光大我教門楣,正在此時。”绛州乃是河東轉運司所在,有漕司金銀錦帛糧斛約三百萬河東漕司歲計在此。
原來,公孫勝是綿山純陽宮的道士,劉唐是潞城(隆德府轄下)人士,是公孫勝的信徒,公孫勝早就看上了绛州轉運司的三百萬貫歲計,乘着金兵到來,便連騙帶吓,将太守李弼傳吓走。
公孫勝和劉唐帶了一百多信徒,趕往绛州,遠遠的望見绛州火光沖天。原來知府逃走,通判徐昌言也棄城逃走,绛州當時從太原、威勝軍、平陽等地退下來的潰兵四集,見城守逃走,于是潰兵和本城守軍放火自亂。
隻是不同于另一個時空,呼延赓知道绛州有童貫預存的六十萬貫軍糧軍饷,便派了宣贊、石行方前來接收,張橫也帶了呼延赓的另一道命令。宣贊和石行方在绛州,一天也沒有閑着,一直在招募潰兵,麾下已經有九千餘人。而且宣贊早就将童貫宣撫司轄下的六十萬貫搬到自己駐地當中。昨日剛剛得知平陽失陷,今日知府通判逃走,亂軍火起。宣贊便道:“這绛州守不得了。”他派石行方趕快帶人去轉運司倉庫,能搶多少搶多少。
石行方帶人到了轉運司,發現潰兵們密密麻麻的都圍在倉庫門口。石行方從馬上站起身來往人群裡看,隻見市易務史秉義拿着佩劍站在倉庫門口,手中的佩劍向外指着,劍身上滴着皿,身邊倒着幾個軍漢。
原來亂兵們跑去搶漕司,官員們都跑了,隻有市易務史秉義大呼:“妄動國計(稅收)者,滿門抄斬!”守在倉庫門口。潰兵們一時間不敢輕動,少數幾個冒失的往倉庫硬沖,被史秉義用劍刺倒。也幸好宋代文官積威甚重,史秉義又是大義凜然,軍漢們一時間還不敢和文官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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