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樹林,樹葉都落光了。一眼可以望穿一片樹林。紅巾士卒十分粗心,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向小山深入搜索,隻是前進了數十步之後,往樹林裡草草一望,又繼續向着前面走了過去。
完顔阿魯曬笑了一聲,他把伏兵隐藏在丘陵後面,僅僅在樹林裡打望一眼,焉能看到埋伏的金兵?呼延庚不過如此,前日的進攻失敗,隻是戰車太過出人意料。
在開始埋伏前,完顔兀術反複叮囑,切切不可再次陷落到面對面硬拼的境地中去。用死一個就少一個的金人,尤其是女真人來與呼延庚源源不斷的流民來拼生死,實在是隻有笨蛋才做的事情。
若是女真人都死光了,不管是那些契丹兒還是漢兒,都不會那麼馴服的聽從他們的話。到時候那麼無論是皇帝還是自己,恐怕都要到西天去陪浮屠老祖了。
紅巾的騎兵緩慢了走了過去,在路途的另一邊從來了獨特節奏的金屬敲擊聲,片刻之後第二隊士卒便進入完顔阿魯的視線。這次的士卒們推着偏廂車,他們迅速的經過此地方而無暇他顧。當這一隊每兩輛偏廂車并排。一共三十二對偏廂車。
兩列偏廂車之間,相隔非常開闊,紅巾的大部,就在這兩列偏廂車之間,從丘陵之上偷偷望去,偏廂車上還盛着糧食和辎重。
完顔阿魯緊張的看着下面的紅巾,似乎都忘記了呼吸。一隊騎兵從呼延庚的大軍前沖了出來,緊接着呼延庚的大軍開始向前行動。
完顔阿魯拿起了牛角号,緊張的等待攻擊呼延庚的大軍時刻。
“好了,就是此時,懶腰一擊。”号角聲響了起來,在呼延庚所部紅巾的左側丘陵之後,完顔阿魯指揮一個猛安猛撲了下來。
在完顔阿魯的對面,隔着紅巾右側的沼澤水窪地,遠在普通人視線以外的地方,完顔兀術對兩名少年将軍說道:“好兒郎,孰要娶吾家女,便看今日這一戰,斬呼延庚頭者,便是我佳婿。”
完顔兀術宣和二年成婚,當時使金的馬擴還參加了他的婚禮,到現在其女不會超過九歲,完顔兀術現在就把女兒拿出來做獎賞,也算舍得孩子套狼了。
他面前兩位少年将軍,一名纥石烈志甯,一名仆散忠義,都出身世代與完顔部通婚的親貴。在另一個時空,仆散忠義十六歲從完顔訛裡朵定陝西,那應該是建炎四年的事情,因此現在仆散忠義才十五歲,纥石烈志甯與仆散忠義年紀差不多。
兩人提弓躍馬,沖殺在前。
當号角響起的時候,紅巾也同時知道,金兵的埋伏發動了。由于呼延庚早就判斷金兵會在此埋伏,故而金軍号角響起的一刻,紅巾士卒都稱頌呼将主料事如神。
兩頭的偏廂車快速的向中央靠攏。六十四輛偏廂車排成了一個不規則的矩形。因為矩形中有六千人,因此偏廂車也不是一輛接着一輛。車輛之間還有空隙。
百虎群奔箭與虎蹲炮都布置在兩側,在金兵進入三百步,隊形變得密集之後,紅巾發動了第一次齊射。
與第一次與完顔訛裡朵對陣一樣,火箭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擊傷超過六百騎,還有同樣數目的金兵被吓得掉下馬來。
但第一次攻擊的兩個猛安還是靠上了車陣的邊緣,與長槍手和旁牌手纏鬥在一起。
金兵的這一撥攻擊可以說是試探性的,但紅巾經過苦戰才打退了他們。
仆散忠義敗退回來,向完顔兀術請罪。完顔兀術笑道:“久聞呼延庚火箭厲害,本王沒有放在心上。這次不怪你們。不過呼延庚也休得得意。”
他轉頭對傳令兵道:“來呀,讓簽軍和民壯上前,蟻附攻城……破陣。”
這條計策十分的歹毒,看着成群結隊的民壯、被金兵捕獲的流民,還有簽軍混雜其中,在他們的身後,是女真排成薄薄的一行,在後押陣。
“将主,火箭還剩下兩輪。”楊可發向呼延庚彙報,“用神臂弓嗎?”
“各類箭矢也很值錢,至少比民壯值錢。”呼延庚說完這句話,心下隐隐覺得不對,又安慰自己說:“他們不被我殺死,也早就被金賊殺了填在溝壑之中。”他左右望了望,大聲問道:“孰人願穿透民壯,将後面押陣的金賊斬殺?”
“某願往。”“末将願往。”高寵和楊可發一起答道。
呼延庚想了想:“楊可發須得指揮全軍,高寵帶重騎去吧,小心些,休得被金賊纏住了。”
高寵領命,提槍上馬,吩咐手下整備甲具,一聲呼嘯,從偏廂車的縫隙中魚貫而出,五百鐵騎如同刀切豆腐,切入民壯之中。
金兵民壯的隊伍突然炸開,四散奔逃,高寵領頭順着民壯的隊伍沖殺了一陣,随後轉向後面押陣的金兵。
領頭押陣的正是仆散忠義,他見高寵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一槍一個,甚是勇猛,升起争競之心,要上來單挑高寵,卻發現有人到了他身側。他一扭頭,見是纥石烈志甯。
纥石烈志甯道:“這漢兒厲害,休要呈蠻勇,跑吧。”
仆散忠義不聽,過來迎戰高寵,被高寵一槍挑落頭盔,纥石烈志甯上前,擋了高寵一槍,兩人打馬逃走。
“威武!”紅巾們都歡呼起來。
高寵帶領重騎在戰場上縱橫馳騁,與金兵交戰,直到被沖散的民壯有時間逃離戰場,才洋洋得意的返回車陣。
完顔兀術大怒,命令各個合紮猛安結陣,沖擊紅巾的車陣。另一側的完顔阿魯也同步發動。這一次,金兵的各個猛安開始沖擊,即使遭遇了火箭,虎蹲炮,神臂弓和步弓的輪番打擊也毫不後退。
人上一萬,無邊無際,何況是兩側各有一萬金兵的突擊呢。最前面的金兵已經到了車陣邊上開始厮殺,後面的金兵還在山林裡。
呼延庚沖楊可發點點頭,楊可發命令面向山林那一側的紅巾架起火箭,施放了一輪。
一條濃煙從山林下冒了出現來。正在迅速的擴大。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騎在馬上的呼延庚輕聲說道。
完顔阿魯自然聽不到呼延庚的提醒。火苗就着輕騎士卒偵查時撒下的硫磺,舔着枯葉迅速向着山上蔓延,巨大的濃煙沖天而起。
完顔阿魯呆滞的看着騰空而起的火焰正在向着埋伏在山林之中的金兵席卷而來。金兵進退失據,向着小山丘之上不斷的退縮。親兵們圍攏在他的身邊,滿臉恐慌。
“怎麼辦?”
深秋的山丘之上,火焰正在迅速的席卷而來,完顔阿魯的身後,更是一片幹枯的樹林。若是向山上退去,最終難逃一死。
慌亂之中火線已經向着完顔阿魯本軍所在蔓延過來,完顔阿魯突然一聲怪叫,撕下一片布巾,一刀斬殺了一名親兵,用親兵的鮮皿浸濕,蒙在口鼻子之上。厲聲喝道:“喝令全軍,立刻用濕巾蒙住口鼻,沖下山丘。”
周邊的金兵士兵稍一猶豫,立刻尋找濕巾遮住口鼻。不一時間,樹林之中充滿了皿腥味以及尿的味道,随行的數千簽軍有近半倒在金兵刀下,餘者四處逃竄。
然後契丹奚部在前,金兵在後,大軍手持折斷的樹枝沖入火場,沖在前面的金兵用樹枝試圖撲滅地上的大火,而跟随其後的金兵則試圖斬斷那些正在橫空燃燒的樹枝。
不時有士卒被煙塵以及大火吞沒,伴随着凄厲的慘叫聲,完顔阿魯一手持着盾牌擋在身前,在一衆親兵的護衛下,在大火之中艱難的行進。
在付出了數千人代價之後,完顔阿魯終于沖出了火場。直入他目的是一面大旗,正在煙塵之中縱情飄揚。在煙塵之中,他仿佛看到,一員宋将騎在馬上,口中高聲喝叫:“楊麻胡在此,金賊納命來。”
紅巾軍的士兵們眼睛通紅,挺着長槍,向金兵沖擊而來。剛從大火之中沖出的金兵,不等他們的慶幸心情平靜,立刻遇到了來自宋人的報複。金兵們怪叫連連,向着兩側一側狼狽逃竄。
楊可發帶領的,是兩個指揮,隻見長槍如林,旁牌如牆,如同波濤一般滾滾而來。
“黃河之畔,無畏鐵軍,旁牌砥砺,銀槍效節。”長槍手們喊着号子,保持的隊列和步伐一緻。
眼見着成排的長槍手向着自己沖來,剛剛從大夥中逃得性命的金兵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四散奔逃。
“嗚~”号角聲突然響起。另一側的完顔兀術催動大軍,猛攻宋軍的車陣,一方面希望分擔完顔阿魯的壓力,另一方面,也要趁機攻破車陣。
完顔阿魯在危急之下,也命人吹起号角。沖出火場的金兵在号角聲音中竟然退入已經被焚燒過的樹林之中。随即,金兵分成幾個部分,從幾個方面攻擊楊可發的長槍陣。
被沖擊之下,楊可發手下的一指揮紅巾竟然被金兵從中間阻斷成幾截,大火奠定的優勢仿佛頃刻之間不複存在
楊可發目光赤紅,“孩兒們,長槍何在。”
“在!”
“黃河之畔,無畏鐵軍,旁牌砥砺,銀槍效節。”整個長槍陣的長槍都放平了,如同刺猬一般,順着楊可發所指向前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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