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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節廢立

大宋武夫 引弓 3464 2024-01-31 01:13

  正在南面城牆上值守邱穆陵仲廉發現了遠處的戰況,他趕緊派出兵力,向着金兵壓迫過去,同時接應往城裡來的騎隊,金兵開始調轉攻擊重點,向着城池這邊來,宣贊等人乘機撤退了。

  靖康二年二月二十四日,朱皇後和太子已經回到了宮禁之中,張叔夜的身體也好了些。而在呼延庚出去尋找朱皇後的這幾天,宋金兩軍就在西城牆下僵持,宋軍奪回了部分城門和城牆,但沒有肅清城牆上的金兵。金兵反攻也不劇烈,也許是金兵自恃有宋朝皇帝在手,不太願意再拼死相搏了。

  “庶康,王節帥說,你素來想法出人意表,老朽想聽聽你的想法。能不能既把官家救回來,又可以不用屈辱的講和。”樞密院中,張叔夜這麼問呼延庚,他的意思,用講和把趙桓弄回來,但不要稱臣納貢。

  他先将劉鞈、王禀、折彥質等人找去商議。現在的局面,已經完全脫離了他們這些人以往的經驗。從皇帝、太上皇,到太宰、中書侍郎、好幾個部的尚書,都被金兵一網打盡,北牆和西牆外就是金兵的聯營。這幾天來,金兵都以皇帝要挾汴京投降,趙桓已經從金營送來了三道聖旨要講和。雖然把皇後和太子找回來了,但聖旨就是聖旨,老是抗旨不尊這可怎麼了結。

  衆人商量了也沒個頭緒,就把呼延庚找來了。

  “金人給出的講和條件有三,一曰,金一千萬錠,銀兩千萬錠,帛一千萬匹;二曰,割讓黃河以北,并把鄭縣等黃河渡口全交給金人控制;三曰,大宋向金人稱臣,年年繳納二百萬銀和帛的歲币。”

  呼延庚擡眼看了看在場的人,除了比較熟悉的張叔夜、王禀,還有開封知府徐秉哲。他知道徐秉哲在曆史上的名聲,“金人外公”呀。本來按他所想,趙桓這種皇帝,沒了也就沒了吧。但徐秉哲在場,他也不敢放膽把自己的想法全說出來,于是說:“末将區區一個武夫,戰和大事,不敢妄言。”

  “庶康,我等武臣,本不該在戰和大事上置喙,但朝中重臣俱已被擄,張相公獨立支撐。你若有提議能幫到相公,那是于國有利大好事,不必顧忌。”王禀既然這麼說了,呼延庚就不能再推脫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徐秉哲除了“金人外公”這個罵名以外,似乎在趙構一朝也沒什麼能量,那好,便在張叔夜面前放膽一說,最終做決定的是張叔夜,抛棄皇帝的黑鍋,張叔夜要背最大一份。

  呼延庚故意把話說得說話很随意:“那要看張相公和節帥更看重哪些了?百姓、社稷、還是官家?”

  “百姓尚可單論,社稷與官家,又怎能分開講。你總是背孟夫子的話,意思是要以百姓為重?”

  “金賊此次南來,所圖無非生口、土地、錢糧、财貨四者。”呼延庚向衆人解釋,金人此次掠奪人口是第一位的,每攻下一座城池,便以抓捕民壯婦女為先,将百姓變做部落的奴隸。而掠民危害最大,不僅是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是金人每增一口,便多一人可興造作生産,從而愈發強盛,我大宋複起的希望便減弱一份。

  人口、勞動力、社會生産之間的關系,呼延庚也隻知道幾個模糊概念,他也隻能盡可能的按照王禀能理解的層面去描述。

  “國家要興盛發展,須得有百姓南耕女織,興建工程,完糧納稅。若沒有百姓,則無社稷、無君王,百姓絕不可棄。”

  王禀點點頭:“這不消你說,張相公和吾等,絕不至于将百姓交予金賊為奴。”

  看來王禀并沒有完全聽懂呼延庚在說什麼,不過隻要張叔夜能保證:“絕不将百姓交予金人為奴”就夠了。

  呼延庚望着張叔夜,張叔夜點點頭:“節帥所言,即是吾心,斷無将百姓子女送給敵寇之理。”好,有他這句話,呼延庚就能借題發揮。

  “不僅不能把百姓交給金賊,百姓的财貨也不能交給金賊啊,百姓失了财貨錢糧,便會凍餓而死,那便與被人擄去毫無區别。”

  看王禀的神色,是默認了這一條,張叔夜還在猶豫,不過要讓百姓凍餓而死的話,似乎在場的誰也沒臉說出來。

  呼延庚接着說:“百姓為重,再說社稷與君王,社稷者,祖宗基業也。以祖宗的财富,換取個人苟安的,那是不孝,我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對不孝的忤逆子,都是論斬,豈可拿祖宗基業去換他的性命。”

  “你是說……”這番話一出,在場諸人目瞪口呆,這就是明說趙桓不孝啊。

  “對金稱臣和歲币這幾條,若官家答應了,就是不孝。臣下若是替官家答應,便是陷官家于不孝,做臣子的,即是不忠。”呼延庚還要再說,王禀大喝一聲:“庶康,退下吧。”

  呼延庚朝着張叔夜、王禀、徐秉哲等人挨個行禮告退。徐秉哲把身子一讓,沒有受他的禮。折彥質早就跑出去更衣了。

  呼延庚出了樞密院,回到了玉津園大營,晚間,王禀也來到了大營裡:“庶康,你今天說的話,可是死罪啊。”

  呼延庚假裝惶恐的拜倒在地:“請節帥救我性命。”

  呼延庚對目前戰和兩端的局面暗自做過分析。主和的最大的動力——趙桓,包括那一幫主和的黨羽,已經被金人抓走了。現在開封城裡主事的張叔夜、王禀等人毫無疑問都會與金兵死戰。劉鞈從内心而言主戰,而且他在真定失守後就對自己失去了信心,隻會遵從張叔夜的意見。折彥質是個牆頭草,徐秉哲隻是開封知府,官位還差那麼一點,而且手上沒兵。那隻要說服了張叔夜和王禀,就能讓汴梁堅持抗戰。

  現在能阻礙張叔夜和王禀抗戰決心的,隻有所謂“君臣之義”,他們不能放着趙桓不管。現在呼延庚給王禀做工作。他要說明趙桓:不該救,不可救,不能救。

  他自太原追随王禀以來,兩人可謂已經有師徒之誼。他從這裡入手,今天呼延庚已經在大庭廣衆之下,說“趙桓不孝”,那趙桓回來還能有他的好,所以,趙桓不能救。

  但僅僅是他呼延庚的性命,怎麼能擋住王禀的忠君之心搗亂呢。

  于是呼延庚給王禀說了第二層意思,趙桓不該救。論據很簡單,天子死社稷,連社稷都守不住,趙桓應該自殺殉國。這是私下在和王禀說話,呼延庚話講得更直接,太原全城軍民的死亡,河東四十萬援軍盡覆,都是趙桓的昏庸懦弱導緻的,趙桓趙佶父子,“當自挂東壁以謝天下,死後亦無面目見太祖太宗。”

  “官家的錯處,吾等休得議論。”王禀還是覺得作為臣子,應該先把皇帝弄回來,再說其他。

  于是呼延庚說出第三層意思,趙桓不可救:“敢問節帥,若是講和,如何交割?”咱們把黃金賠了,地割了,人家就會把皇帝送回來嗎?“金人素無信用,”人家就是坐地起價怎麼辦,人家進一步說要以淮河為界怎麼辦?皇帝在人手上,人家想怎麼玩怎麼玩。

  “那你說怎麼辦?”王禀對趙桓趙佶也沒什麼感情,無非是有君臣名分的牽制,既然被呼延庚說服了,他就問該怎麼辦才能“全人臣節義。”

  “太子監國,皇後垂簾。張相公攝政。”

  王禀想了想:“隻怕張相公不願擔權臣的罵名啊。”

  “那再找幾個堅持抵抗的文臣共治便是。本朝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天子年幼,隻好士大夫攝政,待天子成年,歸政于天子便是。”

  這是一條王禀從未想過的思路,他也不敢拿主意,隻好說:“随我速去見張樞密。”

  王禀可謂為國無暇謀身,而且是私下和張叔夜商量,因此他很直接的,把要太子監國,皇後垂簾的建議告訴了張叔夜。

  呼延庚緊張的注視着張叔夜的神色,如果張叔夜不答應,堅持要把趙桓保回來,那呼延庚的後續行動就會喪失大義名分,能夠調動的資源也會受到限制。

  “棄官家于不顧,似乎有悖人臣之道。”

  張叔夜一開口,呼延庚就知道,自己把事情想複雜了。張叔夜所忠誠的,是宋朝整個朝廷,而非趙桓本人。如何對朝廷有利,張叔夜心裡很清楚,怎樣做才對宋廷更有利,而在這個時空,趙桓對張叔夜沒有知遇之恩,也沒有在被金兵抓走之前說“嵇仲努力”,張叔夜對趙桓也談不上什麼感情。他隻是擔心不符合人臣之道。

  呼延庚道:“相公,金兵扣留皇帝和太上,無非是奇貨可居而已。但這奇貨,隻有賣給朝廷才有價值。若是本朝堅決不出價,那這奇貨沒什麼用,金人拿在手上無非是個累贅,那麼他們就會把皇帝放回給我們,因此太子監國,才是對皇帝最有利的。”

  “如果金賊把皇上放回來了,太子如何自處?”

  “這就是隻讓太子監國,不讓新帝登基,國公年幼,什麼事情也不懂,他自家老爹把皇位拿回去,國公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啊。而且國公這麼小,皇上也不會忌恨他。”

  張叔夜心道:“那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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