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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節守魏

大宋武夫 引弓 3420 2024-01-31 01:13

  望着越來越沉的月色,完顔訛裡朵終于選擇放棄夜戰,他的任務是阻截黃河下遊過來的援軍。呼延庚的船隊已經被簰城擋住,到不得大名。

  夜晚,大名城下的攻防戰繼續着。

  完顔兀術的此番攻城卻改變了策略,炮響過後,并沒有立即展開攻勢,而是調出了一隊隊的軍卒,打起軍旗,巡遊城外。女真此次南下,志在必得,要全取河南、河北、河東、陝西的大塊地盤,因此準備充分,軍用充足,士卒且勇。

  完顔兀術挑選出來的又皆為精銳,列成隊伍,打着火把,整整齊齊地出來一轉,城頭郭永正在督戰,城上士卒齊看。

  火光沖天裡,但見其軍:器甲精新,軍容甚盛。排列最前的合紮猛安孛堇與列在隊伍中間的謀克蒲裡衍們,铠甲外皆被缯绮,金銀炫耀,望之森然。城中聞達軍望之氣奪。

  金軍士卒川流不息,從左營出來,轉一圈,入右營歸隊。

  從大名城圍日起,索超就沒下過城頭,他倒提大斧,挨着垛口,也仔仔細細地觀望多時。聞達在他身邊。索超轉頭笑道:“鞑子軍此出彼進,钤轄大人以為如何?”

  聞達年有四旬,強作鎮靜,道:“這是完顔兀術的攻心計。故意在向你我炫耀。”

  索超嗤笑,道:“不知钤轄作何想,這些金銀,見面分一半。”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把完顔兀術的炫耀當作了未來的戰利品。聞達幹笑不言。

  不多時,完顔兀術炫耀畢,又三聲炮響,率衆攻城。

  索超早有預備,大斧一揮,整個的北城牆上點滿了火把,照耀的城裡城外數裡地亮如白晝。輪值夜晚守城的士卒有的持槍挺戈上前,有的卷動狼牙拍、檑木等機關,做好施放的步驟。機關多由鐵索轉動,立時吱呀呀噪音大作,使得聽到的人不由牙酸。

  完顔兀術攻城的手段,還是那幾樣。

  走天橋,攀雲梯。把投石機聚集在一處,集中往城南牆的一角抛擲、發射。沖車撞牆,飛矢雨集。千餘精卒打前鋒,皆縛刃在背,銜刀在口,前赴後繼,援牆而上。

  索超向郭永微微抱了抱手,道:“運使,且請退後。”

  他往左右吩咐兩句,旗手打起軍旗,傳令官沿牆奔跑,大聲下令。放置在城牆垛口處的強弩一時俱發,洞甲穿中。隻聞聽城下人仰馬翻,一時間殺傷甚衆。

  七梢炮等物也迎着金兵的矢石,朝着他們安置遊砣的地方,如狂風一般,傾斜發射。夜幕沉沉,地動山搖。

  金軍夤夜攻城,索超以下,諸将身自奮戰。

  索超的兩個副将歐鵬首争前鋒,勇敢無前。歐鵬本是個田戶,雙臂有千斤之力,能徒手攀上陡峭的山峰,人稱摩雲金翅。金兵往來河北,他不能安生種地,便投了軍。他手使雙錘,沖殺在前。

  鄧飛出身積匪悍賊,殺人伍裡出來的,也是十分勇猛,彎弧發射,矢無虛發,金兵斃者相屬。完顔兀術城下仰望,催戰鼓聲雷動。

  雙方你來我去,一場混戰,打的不分上下。戰至夜深。城頭上近千士卒,傷亡已近半數。其中帶隊的一個副都頭身中數創,神色倉皇。不小心陷入了七八個金兵士卒的圍困。他的部下各自為戰,一下子沒人顧得上他。

  歐鵬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相隔幾步。索超安排守城,是安排每個軍官負責幾個垛口,歐鵬與那副都頭剛好相鄰。轉眼處瞧見,他急提搶往救。一邊大叫:“鐵棍!老龜,這邊來。”

  鐵棍、老龜,都是河北當地的田戶,鐵棍本名馬麟,身材瘦削,但極為堅韌,也善使一條馬麟,人稱鐵笛仙。老龜綽号九尾龜,本名陶宗望,使一杆九齒釘耙,最善格擋兵刃箭矢。

  在金兵肆掠之後,他們都加入了流民為盜。被河北西路招撫使張所招安,作為補充兵力送到大名。

  索超在大名諸指揮中最勇,每逢作戰都是實打實的拼殺,因此損失也最大。也隻能用流民補充。

  索超部連連苦戰現如今,軍官多有缺額,盜匪和流民中勇猛并且命大的,自然頂了這些缺額。

  三人一前兩後,奔馳近那副都頭所在之處。

  馬麟瘦小,原先的鐵棍早已不知道哪裡去了,用地上才撿的鐵鞭,不由分說,往圍着那副都頭的一個金兵頭上就砸。鐵鞭算重武器,砸着就傷,況且砸的是頭?那金兵是背對着他的,毫無防範,被砸了個腦漿迸裂。

  陶宗望壯實,手持九齒釘耙,倒拖着狂呼。

  他緊跟着沖到,随手挑開另一個金兵砍向那副都頭的長刀,來不及回手再砸,大叫一聲,舍掉九齒釘耙,揉身撲上,抱住那金兵,不由分說,開嘴就咬,硬生生撕掉了那金兵的半截耳朵,滿嘴鮮皿。

  那金兵措手不及,嘶聲連呼,拼命掙紮。陶宗望放開手,擡起一腳,把他踹下城牆。

  馬麟與陶宗望這廂厮鬥,城牆垛口又有金兵爬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爬上來的金兵又從馬麟與陶宗望的側後偷襲他們。

  馬麟有鐵鞭在手,尚可遮擋。陶宗望沒了兵器,待轉頭去拾,沒時間了,眼見赤手空拳,要死在敵人刀下。

  歐鵬才解決了别的兩個圍困那副都頭的金兵,見勢不妙,奔跑趕上。手中兵器劈頭蓋臉,直往那幾個才上來的金兵身上打去。馬麟也來幫忙。

  陶宗望因而得以緩過來一口氣,反手拽住垛口上的火把,權且舞動當作武器。三個人齊心并力,把那幾個金兵打下城牆。

  再回頭去看,急趕着過來想要救的那副都頭早已橫屍當場。而殺他的那幾個金兵,一轉眼的功夫不到,也先後被其它守軍砍死。

  顧不上惋惜、傷感,歐鵬遙遙聽見有人厲聲喝叫:“歐鵬!你的位置呢?擅離職守!老子直接砍了你的頭。”卻不是索超是誰。

  歐鵬高聲回答:“這邊陳都頭死了!”索超一眼也沒去看地上那副都頭的屍體,直接命令道:“兩片轄區全交給你管!”歐鵬大聲應諾。

  城下以及土山的金兵強弓勁弩施射,歐鵬隻顧與索超對話,沒有注意,突然痛叫一聲。索超問道:“怎麼?”歐鵬道:“中了索虜箭。”何止中箭!那強弓箭矢何等的力道?破其铠甲,洞穿其股。鮮皿淋淋,順着腿,汩汩如溪水,往下流淌。

  索超終于舍得放眼過來,看了看,道:“傷重,且下城包紮。”轉頭欲待喚後備軍官上來。

  歐鵬咬緊牙關,拽着穿透出來的箭镞,把箭矢拔了出來。馬麟與陶宗望慌忙一個警戒護衛,一個撕裂衣袍,為他火線包紮。歐鵬叫道:“老子尚可再戰。”有傷不退。

  夜空繁星點點,城上戰火紛飛。

  索超哈哈大笑:“好漢子!傷不重就殺敵去。”城頭三軍振奮。軍人奮勇,呼聲動天地,無不以一當百。

  索超城頭督戰,郭永也沒閑着。

  守城戰。要想守得住城,不但士卒要守,城中的居民壯丁也要參與。士卒當然是主力,壯丁們作甚麼呢?給士卒們打下手。隻有這樣,才能把後勤補助這一塊兒給解放出來,才能集中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慘烈的防守戰中。

  完顔兀術在城外挖溝築山,大名城内也一樣如此。郭永清空了城邊的民宅,組織民夫在城牆内挖掘壕溝。壕溝裡挖出來的土,同樣地堆積成壘,在城内又建造起來了一條土牆。

  萬一外邊的城牆被攻破,有了這壕溝與土壘,守城方的軍隊便還可以再繼續接着負隅頑抗。所謂的“步步為營”,也就是這樣了。

  郭永一日睡不足半個時辰,精神高度亢奮。大名分片劃區,用軍法治民。并組織起數百膽大豪勇、可靠能信任的民夫,配合士卒,日夜巡邏城内。

  又高價購買民家糧、油諸物,同時鼓勵大戶獻納,精打細算,備以軍用。

  大名城中儲糧不少,足夠支全城三月之食,但是不能見遠者,必不能就近。誰知道這城會守多久呢?未雨綢缪還是必須要做的。

  完顔兀術此番攻城開始之時,郭永才忙碌了一整天,剛閉上眼,想要休憩片刻。聞聲而起。急呼左右,騎馬巡視城中。

  星光夜色下,城中搭建起了好幾座的高台,上有軍卒,懸挂大紅的燈籠,俯瞰全城。這是以防止城中生亂。若看見何處有變,高台上的軍卒即敲鑼打鼓,用燈籠引導方向,自有巡邏士卒奔馳往赴,以平亂息事。

  郭永便行在一處與又一處的高台間,一邊按照區域,檢查城内各處的情況,一邊指揮民夫,奔馳助戰,絡繹不絕。

  他扭頭傳令:“請聞钤轄堆積日來斬獲的索虜首級,放置城内,給居民觀看。以堅其守城之信心。”

  郭永往邊兒瞧了眼,示意指派辦此事的官員近前,低聲補充道,“堆積的首級多少不要緊。記住,務必要緊多挑揀幾個長相威猛的,詐為金賊猛将。把昨日斬首數目再翻上兩倍,遍傳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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