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折騰尚是告一段落。打那以後,若隐兩個暫得了清靜,隻祈盼老天從此許她們個無風無浪,歲月靜好。
鋪子重新被拾掇了一番,食桌長凳甚至被換了方位,意在換個風水,去去晦氣。鋪子的一切步入正軌,生意算是不錯,二人日日忙地腳不沾地,很是充實。
兩個姑娘和左右鄰居相處亦是融洽溫諧。自打出了齊進整出的那一破茬子後,鄰居們一見着她們,便要搖搖首,直念叨她們太憨厚,遇事兒也不多動動腦袋。
鋪頭不遠處的那個曾經告誡過她倆要小心齊進的客棧小二,每每見着她們,總要怨上幾句當初她倆怎不聽勸的來。
包子饅頭等面食愈發熟能生巧了後,若隐便考慮做些荷香味的點心,還有蓮葉涼湯。此湯在仲夏時節喝上一大碗,趨熱消火,最是清快涼爽不過了。二人正時不時地商量着去尋些木蓮,瞧瞧做出的口味可有南方風蓮般得好。
從經常與她們唠嗑的一個已是熟撚的鄰居那兒,二人倒是得到了些關于木蓮的極得用的說法。
木蓮為北邊兒罕有花種,乃南邊兒風蓮睡蓮之旁支變種,對冷暖水色土泥稀疏的要求頗高,遂耗精力耗銀子,不易養植,平民家輕易不種植此花種。
晉陽唯一對民間開放的庭院湖泊栖息湖可惜南面兒背山,無甚陽光,土泥冷涼陰浍濕涼,非木蓮所能生長之地兒。
能尋着風蓮之地兒,必是某些趨風附雅的富貴人家或是舍得掏銀子堆體面的帶品級官家。
不過,有個地兒倒是能尋着木蓮,且年年此時的長勢比其他地兒的木蓮更是喜人,繁茂飄香。
此地兒在既非屬大華,又非大昭城池的斷情城。城中的逝心湖便是長着成片的木蓮。
這斷情城還有個城名,叫思昭城,為大昭國所取。說道這斷情城,抑或是思昭城,倒是有一段為後世所津津樂道的野史傳說。
傳聞前朝大陳朝,末代皇帝為求長生不老,沉迷煉丹之術,不理朝政,緻奸臣當道。百姓不堪奸臣之削,忠良之臣亦不甘被奸臣所構陷,紛紛憤而揭杆。
此時北方鄰國蕭國視陳國内亂為一良機,蠢蠢欲動。可是蕭國内政亦是不穩,某王子欲奪兄長王座。
當時一名為華昭的絕色女子,周旋于兩國之間。該女子身份成迷,有人道乃大陳末代公主,有人道乃蕭國細作,有人道她乃陳國奸臣放于皇帝身邊的眼線。亦有人道她不過一平民之女,所有禍事皆起因于她的傾國絕貌。
總之,這段傳說的史實發展到最終,陳國景氏家門之主,因她而誅殺奸臣,推翻舊朝,建立新朝,取國号為華。蕭國王子亦是因她而奪得王位,奪得陳國北邊八大城池,擴大了蕭國版圖,并改國号為昭。
華昭華昭,南華北昭。一名女子,傾動兩國君心,兩國國君都要立該女子為皇後,甚至一度兵戎相見,讓本該消停的亂世局面再起洶湧。衆人道,妖姬禍國!
女子自覺罪孽,為免再生靈塗炭,便毅然自斷青絲,于兩國地界上的流芳寺絕然出家為尼,隻道她有生之年便坐守在兩國交界之地兒,日日于佛祖跟前為自己種下的罪孽誠心贖罪,亦為百姓為天下念經祈福。
兩國國君皆悲痛無奈,隻得下令于寺廟周圍建城牆以護寺,并分别派侍兵于城門駐守。
北城牆由大昭所建,南城牆由大華所造。
大華為城池取名為斷情城,你若斬心,我亦斷情!大昭為城池取名為思昭城,思你如一,我心昭昭!
兩國都日思夜想着讓該城池為自個兒所有,眼看硝煙即将再起,守在流芳寺的那名女子便遞出話兒,兩國若是為任何事端再起紛争,禍及百姓,她便自盡!
見她決然如斯,兩國國君再未敢起争執,至少再未起禍及百姓的紛争。
從此,該城池不為任何國度所有,且兩國的後位一直空置至開國國君駕崩。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在一切的相關人事都化為雲煙袅然飄逝了後,該城池向兩國民間開放,可上香,可賞蓮。
可是至今,大華大昭都認為該城池應屬于自個兒。兩國皇室的軍政往來因着此糾結頻現暗湧。兩國民衆亦是對此争論不休。
若是在晉陽大街上,看到一大華和大昭人吵鬧争執甚至動手拼殺,除卻買賣上的矛盾,那八成是為了這城池的歸屬問題。
反正這曆史遺留的糾結打從兩國開國以來便是從皇室成員到民間百姓心中的一根拔不了的刺兒。
城池門前守衛的士兵亦是為兩國各自所派,大華士兵守南門,大昭士兵守北門。兩國所建的城牆亦是風格不一,望上去很是特别。
聽完鄰居聲情并茂地八完這段大華與大昭之間不得不說的過往糾結與淵源,若隐二人唏噓不已。
小安直歎這傳說夠凄美動人,兩個開國皇帝夠癡情,癡情到把深愛的女子的名字拆了開作了各自的國号,還為她建了城池。
瞧她那流着哈嗒子的傻樣兒,好似恨不得自個兒也來一遭此般的凄美才好!
若隐搖搖首,在自家宅子内私下無人時,頗為冷靜道:“我對咱們的開國太祖皇帝的傳聞倒是頗有耳聞,隻道乃一重情有為之君。不過,此傳聞凄美歸凄美,可身為國君,為了女子而不顧天下太平甚至百姓的安危休養,非大丈夫所為。唉!話說回來,這個名為華昭的女子能自覺出家,以自個兒的性命作保,成全了天下與百姓安危,也算是頗有善德之心的烈女子了。”
小安一聽自家主子這般說來,立馬覺得倒是有那麼幾分理兒,便跟着歎了一聲兒紅顔禍國,就将這段凄美的野史抛之腦後了。
野史畢竟是野史,傳說終歸為傳說,那所謂的一切缥缈的過往都阻擋不了若隐和小安往前兒看的信心與步伐。
二人商量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定好兩日後出發去斷情城采木蓮。
鋪子斜對面開藥鋪的郎中因總得到她們的饅頭包子等吃食相贈,遂也熱着心腸得跟她們解析了木蓮的可食價值。
木蓮蓮心性寒,微毒,不可作吃食,可入藥。木蓮葉味甘,可用作荷葉涼湯,與風蓮葉一樣有驅熱功效。
兩日後,二人便拾掇了一番,還租了個驢車,一大清早便出發去了城北外郊的斷情城。
想着橫豎忙活了一陣兒,給自個兒一個休沐,遊玩一番未嘗不可。銀子是賺不完的,勞逸結合總歸不是錯兒!再者可多熟悉熟悉晉陽。
最主要的是,亦可探查到一二逃往大昭的最佳路徑。隻道若是将來某一日逃秀事發的話,可不用手忙腳亂,黑燈瞎火的亂撞。
現兒個做些準備,臨到關頭時便可講求個熟門熟路,有條不紊的來。總之還是那句古今皆宜的老話兒:成功是給有準備的人的!
畢竟這斷情城在兩國交界處,沒準兒在周圍可尋着逃向大昭的絕佳路徑!
斷情城說遠亦不遠,趕着驢車,約莫三個時辰便到了。和驢車商定好三個時辰後于林子口相見,因着二人難得出門一趟,便想順道在流芳寺裡上個香祈個福,賞看一番以往在南邊兒從未親眼見過的木蓮,再逛逛這個城池,體驗一把傳聞的凄美,遂把時辰拉長了一些。
果真如鄰居所言,這斷情城南北城牆風格極度不一。
南邊兒用的是青石磚,整個牆面上雕刻着一隻輕舞欲飛的鳳凰。北面兒用的是大昭特有的紅紋石。
若隐于書中讀過,因大昭特有的地質氣性,該石頭隻可在大昭境内尋得。該石乃天生所産,極其硬實,很難如青石磚般打磨成同一大小,遂整個北邊牆面兒的石紋拼縫都呈大小不一狀,加之那天然的紅色紋路,倒是極為特色,讓人過目難忘。
聽聞該石頗難尋得,便是尋得,因着那石重與極不統一的大小,導緻極難運送與堆砌,遂該石在大昭乃皇家特供,非特權階級而不可用。
若隐輕歎道:“這大昭開國國君為了名女子,用了紅紋石堆砌了整面兒城牆,可見用情至深。”
小安緊接着道:“瞧瞧那南面兒牆的鳳凰圖雕,跟真鳳凰似的,都給雕活了。亦可見咱們開國太祖的用情。”
“總之,紅顔禍國啊......”二人同時搖首歎息。
和其他大華人一樣,二人從南門而入。
城池很小,确是擔得起一個“池”字。一進城門,便可一眼望見南面小山上的一座寺廟。寺廟此時香煙袅袅,想必就是傳聞中的流芳寺。
二人先去寺廟上香。寺廟裡人來人往,上香的老少婦孺頗多。
若隐拜了佛祖後,便拿了簽筒搖簽,簽箋剛掉了下來,外頭便傳來好一陣嘈雜。隻聽見好幾聲兒“快些出城”的催促,貌似乃官兵所發出。
若隐還未來得及放下簽筒,那催促聲便愈加清晰了起來。若隐被小安趕忙扶起,可是還未來得及攔住路過她們的那些匆匆忙忙小跑的上香之人,詢問發生了何事,二人便被一陣向外湧的人流擠到了寺廟外頭。
“還愣着作啥?有貴人到,現兒個清城!”台梯下的官兵朝還在寺廟門前面面相觑的民衆嚷喊。
不僅有大華的官兵,好似還有大昭的官兵。
“少爺,咱們可要離去?”小安扯着若隐袖子,頗感懼怕。
“走,咱們先從側階下去,逝心湖就在左邊前頭,咱們速速采些蓮葉,便離去。這地兒不近,不好常來。咱們快去!”說罷便拽着小安一塊兒,貓着腰身,從側階那兒溜了下去。
一見到湖水,都未來得及賞看滿池的木蓮美景,甚至這褲腿兒都未來得及往上卷,便一個不作他想的幾個大步跨入池中,速速摘了幾片蓮花葉子。
上岸了後,還未舒得上一口氣兒,便被兩把忽地往她二人跟前一橫的大刀唬吓得心顫,接着一個厲聲沖入耳簾道:“何人鬼鬼祟祟?可知王爺在此,還不速速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