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降臨,沙漠之中炎熱也突然消散,甚至讓人感覺十分寒冷。
沙漠晝夜溫差十分巨大,哪怕如今乃是秋季,白天羌人在行軍的過程中,也感到十分炎熱。
太陽照在衆人身上,幾乎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可是一旦夜幕降臨,哪怕衆人處于沙漠旁邊的綠洲之中,仍舊感覺進入冬天一般。
馬超将手中長槍放在身旁,定定看着眼前的篝火,沒有理會那些圍繞着篝火跳舞的羌人。
發呆了許久,馬超才暗暗歎道:“終于要離開隴西四郡,這個苦寒之地了麼?”
這些年來,馬超雖然已經适應了羌人生活,可是對于隴西四郡的苦寒,仍舊感到有些不舒服。
每當他看着那些在荒漠之中,仍舊頑強生活着的羌人之時,總是感覺鼻子有些發酸。
不可否認,馬超擁有很大的野心,也是一個勇武過人之輩,甚至有些冷酷無情,可是馬超心中卻有一個非常柔軟的地方。
那個地方,就是幼時對馬超關愛有加的母親。
馬騰年輕時候窮困潦倒,隻能以砍柴賣錢為生,根本沒有辦法娶到漢人女子為妻。
可是馬騰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卻得到了許多羌女的青睐。
馬騰雖然不願娶羌女為妻,然而貧不擇妻,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仍舊一無所有的馬騰,最終也隻能娶了馬超母親。
娶羌女為妻,馬騰走上了與他父親一樣的道路。
馬超母親,乃是一個小型羌人部落首領的女兒,在羌人之中也算得上是國色天香。
因為她嫁給馬騰的事情,部落中不知有多少羌人勇士向馬騰挑戰,卻毫不例外都被擊敗了。
馬騰自從娶了羌女以後,生活變得好了許多,仕途上也開始慢慢有所進展,之後馬超母親卻不明不白去世了。
而馬騰,卻另外娶了一個漢人女子。
從那以後,馬超都沒有感受過母愛的溫暖了,也将一個秘密死死隐藏在了心底,一起被他隐藏的還有對于馬騰的恨。
馬超身上有四分之三的羌人皿統,年幼的馬超根本不得馬騰的喜愛,隻不過長大以後馬超勇武超凡脫俗,才漸漸得到了馬騰的青睐。
可是對于自己這個父親,馬超卻是并不怎麼尊重。
與之相反,馬超因為母親與祖母的緣故,對于羌人非常有好感,特别鐘愛羌人女子。
這段時間一直與羌人生活在一起,馬超甚至有些迷醉這樣的生活。
可是馬超終究不是尋常人,他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的野心,不可能一直待在隴西四郡。
隻有無邊無際的天空,才是雄鷹能夠展翅飛翔的地方;隻有深不見底的大海,才是蛟龍栖息的居所。
而馬超,就是渴望天空的雄鷹,就是想要大海的蛟龍。隴西四郡這個荒蕪之地,終究不會是他的歸宿。
冷風吹過馬超俊朗的面孔,發絲随風舞動,馬超長長的睫毛動了一下,閉上眼睛感受着冷風的撫摸。
這種撫摸雖然不是那麼溫暖、舒适,卻讓馬超感到越加清醒。
過了許久,馬超才再次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而後從腰中緩緩摸出來了一根笛子,将其輕輕放在了嘴邊。
這根笛子是用高山上生長的油竹制成,有兩管五孔,乃是羌人之中特有的羌笛。
馬超嘴唇微動,空中頓時響起了一陣悠遠的嗚咽之聲。
随着這個聲音的響起,本來十分熱鬧的營地之中,頓時變得安靜了起來。
一些羌人緩緩起身,站在篝火旁邊手拉着手,身子随着笛聲的旋律,左右輕輕搖擺着。
時間緩緩流逝,越來越多羌人手拉在了一起,沐浴着羌笛的嗚咽之聲,臉上帶着極其生動的表情。
羌人們的身體左右搖擺,就好像在狂風中舞動的麥穗一般,有一種别樣美感。
這種美感之中,夾雜了苦澀、掙紮、奮鬥、熱皿、以及希望。
“嗚嗚嗚!”
百轉千回的笛子聲仍舊響着,雖然羌人全都站了起來,手拉着手圍攏成一個又一個圓圈,可是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衆人隻是靜靜搖晃着腦袋,擺動着身體,眼中露出了期待之色。
過了許久,馬超終于吹奏完了一首曲子,可是羌笛仍舊放在嘴邊,久久沒有拿下來。
“撲哒哒!”
寒風卷起了旗幟,大旗發出獵獵的響聲,終于讓馬超收回了思緒。
見衆人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臉上,馬超眼含笑意的說道:“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馬超雖然沒有扯着喉嚨呼喊,可是他的聲音卻是傳遍了營地,羌人士卒聞言都井然有序往營帳之内走去。
靜靜凝視着羌人士卒,馬超将笛子挂在了腰間,遙望天際輕聲呢喃着:“要變天了。”
……
武威郡乃是隴西四郡最東邊的郡城,與東部相對比較繁華的金城郡、漢陽郡、安定郡、北地郡接壤。
再加上西邊的張掖郡,整個武威郡被五個郡城包圍,在漢代地圖上可能也是獨一無二的奇葩了。
武威郡地理位置雖然奇葩,卻也可以看出它重要的戰略位置。
一片戈壁之中,陳靜率領着涼州兵往西疾馳而去,想要抵達與馬超相約的地方,好将剩餘羌人盡數斬殺。
對于這次行動,鐘繇卻是極度反對,認為率領大軍遠赴武威郡十分冒險。
陳靜卻是奮然說道:“隴西四郡都是漢家土地,如今卻被異族盤踞,我身為大漢之臣自然要收複失地。”
“而武威郡,就是一個開始。”
鐘繇卻是勸道:“馬超此人生性薄涼,那麼容易就同意投降,并且答應坑殺羌人之事,難免有些惹人懷疑。”
陳靜卻是大聲笑道:“馬超之父雖然名義上乃是在蒲坂為官,卻又何嘗不是人質?馬超若有二心,其父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更何況,吾麾下三萬兵馬雖然組建不久,卻也都是精銳之師,縱然馬超有詐與其正面交鋒,亦何懼之有?”
“先生莫要擔心,隻管守住隴縣等我捷報便是。”
閻行亦是再三勸谏,陳靜卻根本不做理會,并且出兵武威郡也沒有帶上閻行。
此時跟随陳靜出征的有四員大将,分别是樊稠、楊定、楊秋、馬玩。
當初涼州初定,為了安撫人心,陳旭不得不啟用這幾個在涼州頗有威望之人。
自從陳靜擔任涼州刺史,慢慢穩定了局勢以後,就開始緩緩削弱這些人的權利,幾乎将整個并州軍政大權,都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
樊稠、楊定乃是降将,深知陳旭勢力之強大,哪怕被削弱權利,也不敢有什麼心思。
楊秋雖然不滿,可是在楊定的勸說下,也漸漸放下了自己怨念。
說到底,這幾個人并沒有成為一方諸侯的野心,隻想着一生能夠榮華富貴,封蔭庇子罷了。
在他們看來,陳旭無疑是個潛力股。
隻要能夠對其表露忠心,哪怕此時被削弱了權力,日後也有機會得到重用。
假如陳旭日後能夠得到天下,他們也就可以成為開國功臣了,這絕對是一種天大的榮耀。
與這三人不同,馬玩投誠之時就有些不情不願,若非楊定再三保證,日後仍舊會得到重用,他也不會率衆投誠了。
事實上,涼州初定之時,陳旭亦是十分重用馬玩,讓他統領安定郡一應軍政大權,馬玩當時可謂是風光無比。
然而随着陳靜的到來,一切事情都發生了改變。
特别是當初他沒有聽從陳靜命令,将羌王宋建斬殺的事情,更是使得陳靜找到了借口,狠狠将其權利削弱,并且打了幾十軍棍。
若非諸将告求再三,馬玩毫不懷疑,陳靜會将自己軍法處置。
從那以後,馬玩每日就不得不謹小慎微的生活着,生怕再次得罪了陳靜,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時至今日,四位本來在涼州位高權重之人,現在每人麾下也不過兩千餘人。此次陳靜領軍出征,索性将他們全都帶上了。
随着這段時間的了解,陳靜對于樊稠、楊定兩人越發放心,慢慢将他們當做心腹。
出征武威郡,除了四将麾下的八千餘人,陳靜也在涼州挑選了兩萬精銳之師,準備畢其功于一役。
他讓楊秋領着本部人馬當做先鋒,馬玩率領本部士卒押運糧草,而後又分給樊稠、楊定各三千兵馬當做左右兩翼。
至于陳靜自己,卻是統帥一萬餘人坐鎮中軍。
三萬兵馬在戈壁之上行走,揚起的灰塵簡直遮天蔽日,再加上那些旌旗随風招展,天空中的烈日都被遮蔽了。
“呸!”
騎在戰馬上的陳靜,狠狠吐出了一口沙子,皺着眉頭說道:“什麼時候才能穿越這片該死的沙漠?”
大軍已經連續在荒漠中行軍了一天,現在夜幕快要降臨,卻仍舊沒有抵達下一個綠洲,這不由使得陳靜感覺頗為煩躁。
好在進入荒漠之前,陳靜就已經讓人攜帶了許多清水。
憑借西涼兵攜帶的物質,莫說在沙漠中行駛一日,就算再多兩日也能支撐過去。
可是陳靜并非出身涼州,對于荒漠的适應能力極差,行軍途中總是感覺非常不舒服。
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将心中煩躁壓了下來,陳靜抖擻精神面無表情的繼續拍馬行軍。
他身為一軍主帥,一舉一動都可能會影響到麾下士卒,自然要保持自己形象,所以陳靜不得不謹慎再三。
“踏踏踏!”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陳靜看到了滿頭大汗的楊秋,一臉惶恐往這邊奔來。
“怎麼了?”
見到惶恐不安的楊秋,陳靜忍不住出聲問道。
白天在荒漠之中行軍,哪怕如今乃是秋季,天氣也顯得十分炎熱。
楊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小心翼翼的說道:“将軍,我們好像迷路了。”
“什麼,迷路?”
陳靜雙眼死死盯着楊秋,不可置信的吼了出來,吓得楊秋渾身一個哆嗦。
涼州軍政大權被陳靜慢慢掌控以後,陳靜威勢越發濃重,哪怕楊秋曾經乃是一方諸侯,此時也不由感到有些心中發寒。
一則,陳靜此人行事不擇手段,你要是讓他不爽,他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甚至會滅你滿門。
相比起非常守規矩,禮賢下士的陳旭,他這個族弟卻是更加讓人感覺恐懼。
二則,楊秋乃是此次行軍的先鋒将領,可是他卻将隊伍帶迷路了,這完全是楊秋本人的過錯。
在荒漠之中迷路,耽誤軍機倒是小事,稍有不慎都可能讓整支隊伍都徹底崩潰。
哪怕這支兵馬十分精銳,可是他們畢竟乃是凡夫俗子,在缺乏水源的荒漠之中,要不了多久都會被渴死。
遭遇這種事情,若事态非常嚴重,陳靜就算将其斬首也不以為過。
想到了可怕的後果,楊秋臉上剛剛被擦幹的汗珠,也忍不住嘩啦啦流了下來,楊秋本人更是急忙翻身下馬跪倒在地,一臉惶恐之色。
“呼!”
深深吐出了一口氣,陳靜卻是忽然跳下戰馬,輕輕将楊秋扶了起來。
“荒漠之中本來就很難辨别方向,将軍領錯路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如今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還是應當盡早找到出路才行。”
陳靜對人兩極分化,隻要他認可的人都會待之以誠,楊秋已經開始慢慢得到了陳靜的認可。
而且陳靜也知道,雖然可以削弱他們的權利,可是涼州想要真正穩定下來,還真離不開這些人的支持。
最起碼,當陳旭威望徹底豎立在涼州以前,還離不開這些人。
對于這些人恩威并施才是正理,假如一味施以高壓政策,要不了多久這些人恐怕就會心懷二心。
見陳靜不但沒有怪罪自己,反而好言撫慰,楊秋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湧出一絲感激。
陳靜擡頭看着無邊無際的荒漠,向楊秋問道:“如果一直往西行走,能否渡過這片沙漠?”
楊秋急忙答道:“西方有一片較大的綠洲,我們本來就是準備抵達哪裡,隻是路線發生了些許偏移,耽誤了一些時間。”
“隻要一直往西,就能抵達綠洲,最多也隻是再行一日路程罷了。”
(這段情節我構思了幾個月,要好好雕琢。而且如今我正在外地,畢竟沒有在自己家裡方便,所以這幾天先每天一更四千字,等回家以後再恢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