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朱儁轉過頭去,望着已經越來越遠的箕關,頓時在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氣。
如今他已經帶兵離開河東郡,進入了河内郡境内。
雖說河内郡也是陳旭治下,然而此地由于很早被文昭所得,因此境内門閥勢力大多得以保全。
再加上河内郡,毗鄰大漢以往的都城洛陽,世家、門閥林立,因此朝中有很多公卿,都是出身此地。
不僅如此,就連陳旭麾下的司馬朗、司馬懿,也都出身河内司馬氏。
一年以來,文昭将政務歸還天子,天子自然要仰仗朝中百官。其中出身河内郡的很多官吏,也在這一年以來,安插了很多親信回鄉為官。
河東郡沒有經曆過李傕、郭汜等西涼軍的禍害。再加上陳旭這些年來,不遺餘力的發展内政。
因此,如今的河内郡,早已不似諸侯讨董時那麼殘破了。反而因為他特殊的位置,乃是司隸、并州、冀州、兖州的交界之所,而顯得非常繁榮。
冀州、兖州諸侯征戰不休,百姓流離失所,有很多百姓都湧進了河内郡境内。
如此一來,更是極大充實了河内郡的人口。河内郡的繁榮,也變相壯大了境内豪門望族的勢力。
但是由于文昭對于土地的管理非常苛刻,因此河内郡的豪門望族,卻并不敢明目張膽的兼并土地。
以往,他們實力低微,倒也不敢心懷二心。現在,勢力膨脹,再加上官員與地方豪門相互勾結,他們自然動了其他的心思。
這次河内郡的匪患,也與這些門閥勢力脫不開關系。
他們與董承、朱儁等人謀劃,先攪亂河内郡,再想辦法讓朱儁領兵東進。隻要朱儁在河内郡站穩跟腳,有河内郡豪門支持的朱儁,實力必定會慢慢壯大。
雖然還無法以一郡之地,抵抗陳旭。但是不要忘了,河内郡的特殊位置。
不管是兖州袁術,還是冀州袁紹,都是出身世家,與豪門望族的利益息息相關。
假如朱儁的實力膨脹到一定地步,完全可以以河東境内為籌碼,迎兩人進入司隸。
朱儁狠狠握緊了拳頭:“陳文昭雖然現在沒有反心,但是難保日後會一直如此。更何況,他把持着朝中軍權,也非長久之計。”
“陳文昭若是一心為國,吾自會為他鎮守河内郡。若是他待天子成年以後,仍舊把持軍權,也休怪我不仁不義,為國除賊了!”
離開河東郡的朱儁,已經完全沒有了後顧之憂,就連本人也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不止是朱儁,種輯、吳碩這兩員董承的心腹愛将,也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兩人,很早以前就是董承的部将,這次董承派他們兩人作為朱儁的副将,也未嘗沒有借機掌控兵權的意思。
在蒲坂城中,到處都是陳旭的眼線,哪怕蓄養私兵、死士都不容易,更不用說是掌控軍隊了。
但是在河内郡,有着世家門閥作為掩護,他們想要蓄養一支私兵,卻也并非難事。
董承被陳旭扒掉上衣帶枷遊行,早已心懷怨恨。隻不過懾于陳旭強大的實力,敢怒不敢言罷了。
但是他無時無刻,不想着脫離文昭的掌控,進行報複。助朱儁領兵離開蒲坂,就是他報複的開始;讓種輯、吳碩成為朱儁的副将,也是他為自己謀的一條後路。
一行人在官道上行駛着,忽然之間,朱儁心中一凜,揚起了手中的長槍,厲聲喝道:“全軍止步,小心戒備!”
種輯、吳碩兩人心中一驚,急忙問道:“将軍,可是有什麼發現?”
朱儁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長槍,臉色嚴峻的看着遠處的山林,說道:“兩位将軍請看,前方山林之中,飛鳥盤旋于空中,卻是久久不敢降落。”
“是以吾料定,彼處必有伏兵!”
種輯、吳碩兩人心中一凜,不可置信的說道:“河内郡早已被大将軍所得,境内又豈會有盜匪?”
雖然董承上奏天子,說河内郡盜匪橫行。但是對于這些所謂盜匪的來曆,他們又豈會不知?
既然與河内郡的豪門望族相互勾結,那些豪門望族家中的私兵,自然不會為難他們。
朱儁苦笑兩聲,說道:“朝中何人想讓我們死,兩位将軍難道還不知道麼?”
種輯、吳碩驚恐不已,臉色不由變得蒼白無比。若前面的伏兵果真是陳旭派來,他們絕無幸免的道理。
陳旭雖然看似和善,卻是從屍山皿海中走出來的。他如今的威名,完全是憑借一刀一槍的打拼,才有今日的成就。
若是文昭出手,絕對不會留下活口。
朱儁面沉如水,他小聲對兩人說道:“如今,我等唯一的生路,就是盡快往回趕去,退到箕關。”
“那人既然暗自派人伏擊我等,肯定是打着盜匪的名義。如此看來,他還不想背上殺我的惡名。”
“隻要退守箕關,哪怕箕關守将乃是那人的心腹,也必定不敢公然害我。”
種輯、吳碩兩人眼睛一亮,就要調轉馬頭,趕回箕關。
卻不想,看到三人的動作,他們身後的那些士卒,忽然大聲喊道:“不好啦,前面有盜匪想要殺掉骠騎将軍,我等必須拼死一戰,保護骠騎将軍的安全!”
“殺!”
朱儁帶出來的兩千士卒,齊齊呐喊一聲,排成整齊的陣勢,死死堵住了朱儁三人後退的道路。
“該死,快快讓路!”
種輯怒吼一聲,拿起手中的馬鞭,迎頭就打向一個堵住他後路的士卒。
“死!”
看見種輯的舉動,一個下級軍官暴喝一聲,與身旁的幾個士卒一起,刺出了手中的長槍。
“噗嗤!”
幾杆長槍齊齊刺入毫無準備種輯的身體,将其挑在半空之中,鮮皿順着長槍,緩緩流下。
種輯的臉龐因為痛苦而變得有些扭曲,他斷斷續續的說道:“你們,你們,居然敢……”
還沒說完話,那個下級軍官就再次暴喝一聲,用力扭動着手中的長槍,直接将種輯刺了一個對穿。
“噗嗤!”
種輯吐了一口鮮皿,雙目瞪得混圓,卻也已經沒有了焦距。
“噗通!”
幾人猛然抽掉了刺入種輯身上的長槍,種輯的屍體沒有了支撐,從空中重重摔了下來,濺起了一大片灰塵。
朱儁、吳碩駭然失色,他們望那些臉色猙獰的士卒,頓時感覺渾身冰寒。
“你們,你們居然敢以下犯上,妄殺朝廷将領?”
刺死種輯的那員低級将官狂笑兩聲,臉色猙獰的說道:“朱儁狗賊,你屠殺我黃巾同胞之時,有無想過今日?”
“更何況,你們都是被盜匪殺死,又與我等有何相關?”
吳碩有些色厲内斂的說道:“你身後這麼多士卒,難道就不怕事情傳出去了嗎?”
“哈哈哈哈!”
那兩千士卒聞言,全都大笑起來。他們紛紛拿下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了額頭上面綁得黃巾。
“殺!”
此時,從遠處的山林之中,果真再次殺出一彪衣衫褴褛的人馬,當先一員大漢蒙着臉。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誰往此路過,留下狗命來!”
這彪人馬不多,隻有兩百來人。他是他們卻将朱儁前進的道路,也都徹底堵死。
那個低級将官,看到大漢以後,頓時大聲喊道:“管亥将軍,那朱儁的狗頭就交給你了。”
衣衫褴褛的大漢扯掉面巾,笑着罵道:“你這賊厮,我故意帶個面巾,還被你叫穿身份。”
那個方才還無比兇悍的将官,憨厚的抓了抓腦袋,而後扯着喉嚨大聲吼道:“保護骠騎将軍!保護骠騎将軍!”
其餘頭抹黃巾的士卒,也都紛紛高聲喊道:“保護骠騎将軍!保護骠騎将軍!”
然而,他們卻手握武器,兇狠的瞪着朱儁、吳碩,并且死死擋住了兩人後退的道路。
如今朱儁、吳碩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吳碩面露恐懼之色,朱儁卻反而平定了下來。
他望着衣着破爛的管亥,滿臉正氣的厲聲喝道:“陳旭果真是狼子野心,你們這些黃巾餘孽,真乃賊心不死。某真恨哪,當時沒有屠光你們這些黃巾逆賊!”
管亥身旁的一個蒙面大漢,亦是扯掉了自己的面巾,用手中的武器指着朱儁,大罵道:“老狗,可還記得乃翁龔都!”
“當初老狗你在豫州,殺了多少黃巾兄弟!”
“吾率領麾下兒郎前去投奔主公之時,又是你這老狗銜尾追擊,使得數千兄弟所剩無幾。今日,我龔都就要,為那些枉死在你手中的兄弟們報仇!”
話畢,龔都大吼一聲,拍馬直取朱儁。
朱儁挺起長槍,怡然不懼的迎向龔都,口中仍舊罵道:“反國逆賊,人人得而誅之,老夫隻恨,不但沒有徹底剿滅逆賊,反而讓陳旭這個逆賊首領,把持朝政!”
“铛!”
兩人一邊罵着對方,一邊交手。
戰了三十多個回合,朱儁終究是因為年老體衰,而有些力氣不濟,被龔都一槍刺中兇膛。
兇口一痛,朱儁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盡頭。他眼神有些暗淡,喃喃自語:“陛下,保重!”
話畢,朱儁就從戰馬之上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