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3)
朱溫看到上面刻印着葛從周等人的名字,卻沒有他朱溫的,也沒有敬翔、謝瞳、潘逸、朱珍、牛存節的,意思顯然很明白,隻有以前和劉鼎共事過的人,才有資格獲得這樣的短劍。朱溫将葛從周等人派到山東前線,就是不想他們和劉鼎見面,隻是劉鼎來這麼一手,倒是有點麻煩。
劉鼎笑着說道:“本來是要親手送給昔日的兄弟的,可惜他們現在都不在附近,實在是可惜。既然看不到他們,就麻煩老哥送給他們了,還請他們不要笑我寒酸。”
朱溫滿臉的笑容,無比真誠的說道:“老哥代他們謝謝了。”
敬翔神色不變,謝瞳卻是悄悄的皺皺眉頭,随即一閃而逝。
他們當然知道朱溫最忌諱什麼。
朱溫最忌諱的,正是劉鼎和葛從周等人接觸,因為他内心深處,從來沒有真正的信任過葛從周等人。無論怎麼說,朱溫叛變起義軍的事實,都好像一根刺一樣卡在朱溫自己的喉嚨裡面,令他自己都覺得非常的敏感。或許有些人不會很在意,但是有些人或許會很在意。他們屈就于宣武軍,隻是因為沒有别的選擇,并不意味着他們欣賞朱溫的人品。
這些短劍,到底給不給?
給,無疑是讓葛從周等人和劉鼎有了某種聯系,間接等于承認他們以前的聯系,以後劉鼎和他們進行聯絡,也就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這些人在昔日的戰鬥中,都和劉鼎有過非常親密的接觸。可想而知,如果可以重新選擇的話,這些人在劉鼎和朱溫之間,他們會選擇哪個。
不給,後果更嚴重,那簡直是在向全天下宣告,朱溫非常忌諱他們和劉鼎建立聯系,這和直言不諱的告訴他們,朱溫猜忌他們有什麼區别?主帥的猜忌,對于任何将領來說,都是一場災難,隻會讓他們更快的投入到鷹揚軍的麾下。宣武軍不是建立在朱溫之上的,而是建立在廣大起義軍的骨幹之上,沒有了這批人,宣武軍就什麼都不是,朱溫也什麼都不是。沒有了他們,朱溫想要過回昔日無賴的日子都不可能,因為他的仇家已經遍地都是。
忽然間,他們覺得,從他們向劉鼎發出求救信的時候開始,錯誤就已經鑄成,現在無論做什麼事,都很難逆轉這個可怕的趨勢。隻要劉鼎在這裡,隻要劉鼎在汴州,那些起義軍骨幹的心,就會不由自主的建立和汴州的關系,建立和劉鼎的關系,最終投靠到劉鼎的麾下去。
然而,他們能不向劉鼎發出求救信嗎?
難道,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嗎?
一名探子軍官急匆匆的趕來,顯然是有軍情報告,但是看到指揮所内氣氛有些怪異,于是欲言又止。這個探子軍官也是昔日黃巢起義軍的骨幹,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劉鼎,立刻确信他正是如假包換的秦王殿下。以前在起義軍的時候,他們對這個高大的身軀,是最熟悉不過的了,無論戰鬥多麼的艱苦,隻要看到他出現,心裡馬上就有一股安全感。他内心微微一震,卻沒有顯露出來。
朱溫低沉的說道:“講!”
那名探子軍官急忙立正,朗聲說道:“報告使相大人,突厥後續部隊開到,還附帶有攻城器材,中牟龐将軍請求援軍。”
龐将軍乃是龐師古,宣武軍在中牟的主将,同樣是昔日起義軍的骨幹。
朱溫看了看劉鼎,沉吟着說道:“鷹揚軍罡字營不是已經到了中牟了嗎?為什麼還要援軍?”
那名探子軍官說道:“報告使相大人,鷹揚軍已經入城,但是……”
朱溫惱怒的說道:“但是什麼?”
那名探子軍官說道:“鷹揚軍要求獨自防守中牟,請龐将軍将我軍暫時撤下,龐将軍和鷹揚軍的韋将軍起了摩擦……”
朱溫和劉鼎兩人同時站起來,互相對望一眼。
劉鼎冷峻的說道:“朱溫,我們去中牟。”
朱溫自知事情嚴重,急忙說道:“好!”
一行人立刻準備,随即趕往中牟。
中牟距離王滿渡很近,騎馬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到達。但是,這一段路走得并不輕松,因為在他們在趕往中牟的時候,随時都可能遭受突厥騎兵的襲擊。在他們的北面,距離不到五十裡的地方,就是洶湧的突厥騎兵大營。他們在此紮營,乃是為了進攻中牟,同時等待後續部隊的到來。
突厥騎兵的前鋒,正是骁悍無比的李存孝。
如果李存孝突然殺到,他們這麼點人,簡直不夠突厥騎兵塞牙縫的。幸好,老天眷顧,總算有驚無險,他們平安到達中牟。中牟已經進入緊張的戰鬥狀态,城牆上被石彈砸出來的痕迹,清晰可見。再三确認來人是朱溫以後,宣武軍才緩緩的南門,放他們入城。随後,沉重的城門,又被緊緊關閉。
龐師古和韋國勇兩人随即被叫來。
朱溫厲聲喝道:“怎麼回事?”
劉鼎也皺眉說道:“怎麼回事?”
龐師古很不服氣的說道:“鷹揚軍欺人太甚,蔑視我軍。”
他的身軀很粗壯,幾乎有劉鼎一般的粗壯,眼睛瞪得很大。他渾身上下都有大大小小的傷痕,其中左背後的傷痕特别明顯,那是被淮南軍名将張磷打傷的。他大踏步過來,眼睛盯在劉鼎的身上,顯然是認出了劉鼎的身份。但是,他并沒有什麼特别的表示,甚至可以說,隐隐帶着一絲絲的敵意。
相反的,韋國勇顯得穩重很多,面對龐師古的指責,韋國勇顯得非常的沉靜,他先向朱溫行禮,然後再向劉鼎行禮,最後才朗聲說道:“龐将軍已經奮鬥數日,疲憊不堪,應該撤下來休整。”
朱溫和劉鼎才稍稍放心。
倒不是兩軍有了摩擦,而是兩軍有了比較高下的決心。鷹揚軍初來乍到,想要在宣武軍的面前表現一番,展現鷹揚軍的實力。同樣的,宣武軍不可能在新來的鷹揚軍面前失禮,同樣試圖展現宣武軍的實力。這種情況最終集中表現在高層指揮官身上,龐師古和韋國勇都想壓倒對方,當然不想聯合作戰。
劉鼎沉靜的說道:“我想聽聽詳細的戰況,誰來給我說說?”
龐師古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末将願意。”
劉鼎随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好。”
龐師古聲若洪鐘的說道:“李存孝此人,臂力過人,他自恃武力,帶着一萬五千突厥騎兵,深入到中牟地區,被我們抵擋以後,在以北五十裡的龍船渡紮營,改騎兵為步兵,日夜強攻中牟。在這之前,突厥人已經嘗試發起過數次進攻,每次都在千人規模,我軍在中牟隻有三千人,突厥人繞城騎射,對我軍造成很大傷亡,目前已傷亡八百餘衆,故申請援軍。”
自從渡過黃河以後,李存孝就疾奔中牟而來。
一般來講,騎兵不适合攻堅,他們的機動性,應該在廣袤的平原上,才會發揮到極緻,如果用來攻堅,那就是舍本逐末了。然而,宣武軍在和突厥騎兵的交鋒中,也總結出了有效的經驗,那就是廣修據點,扼守要塞,他們在廣袤的原野上,愣是修建起了大量的據點和要塞。好像王滿渡這樣的就是據點,中牟則是要塞,在鄭州和汴州之間,這樣的據點和要塞比比皆是。
李存孝一路瘋狂南下,無人可擋,但是遇到中牟這樣的堅固要塞,就不得不停下來了,因為越是到宣武軍的核心區域,要塞和據點的數量越是密集,突厥騎兵的機動性受到極大的限制,據點和要塞裡面配備的弓弩,對騎兵的殺傷力也越來越大。隻有拿下中牟,突厥騎兵才能放心的繼續前進,否則隊伍後面打顆釘子,始終是個隐患。
劉鼎和所有的鷹揚軍軍官,都對宣武軍的攔截計劃表示贊賞。宣武軍使用的是笨辦法,但是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在這樣的銅牆鐵壁面前,突厥騎兵的威力,至少下降了三成以上。無法充分發揮機動力的騎兵,不能算是純正的騎兵。當然,僅僅是防守是不夠的,突厥騎兵還可以采取更多的辦法,撕開宣武軍的防線。例如龐師古提到的繞城騎射,對守軍就是很大的震懾。
中牟隻有三千的宣武軍,可見朱溫已經将大部隊調往山東。朱溫如此急切的将宣武軍調離汴州,當然不是為了阻擊契丹人,而是為了不讓劉鼎和宣武軍有太多的接觸。好像眼前一樣,要不是韋國勇和龐師古意見不合,相信劉鼎還是絕對看不到龐師古的。他對劉鼎的防範,嚴密着呢。
龐師古剛剛講述完畢,大家還來不及完全消化,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随後,一名宣武軍軍官進來,朗聲報告:“兩位王爺,李存孝又來了!”
話音未落,如雷般的馬蹄聲已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