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逃亡(1)(本章免費)
清淮軍不知道是被完全殲滅了,還是潰散了,劉鼎路上隻能看到他們光秃秃的屍體,活人卻是一個都沒有看到。令人詫異的是,南門居然沒有淮西軍駐守,當然也沒有清淮軍的人影,隻有遍地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裡,無聲的訴說着曾經的厮殺。殘存的清淮軍應該是逃跑了,淮西軍應該是人人都參與了搶掠,誰也不願意駐守南門,又或者是覺得城内已經沒有了活人,沒有必要繼續駐守。劉鼎挺起兇膛,大模大樣的離開了這座陷入皿與火的城市。
壽州南門外是廣袤的原野,雜草叢生,掩蓋了大部分的道路,隐約還可以看到河流。田野中看不到任何莊稼的存在,也看不到活人,隻有連綿不斷的遺屍,在道路兩邊散發着惡臭。劉鼎不知道準确的地理位置,隻好摸索着向南方前行。他身上的傷勢雖然處理過,但是需要時間來恢複,因此,劉鼎一邊往南走,一邊采摘草藥來治療自己的傷口,晚上則找個隐蔽的地方睡覺。這時候應該是夏天,天氣很炎熱,露宿野外沒有任何的問題。
一路往南,地勢越來越平坦,路上的遺屍漸漸的少了,偶爾還可以看到零星的小樹林。積水依然很多,連續半個月的特大暴雨,将這片地區變成了澤國。路上都是坑坑窪窪的積水,裡面飄蕩着密密麻麻的蝗蟲屍體,大部分已經腐爛,發出濃烈的惡臭。在過去二十年的時間裡,中原地區長期幹旱,雨水很少,土地幹裂,河流斷絕,蝗蟲遮天蔽日,糧食大面積歉收,很多地方甚至是顆粒無收,民不聊生,老百姓被迫賣兒賣女,易子相食,官府卻依然兇神惡煞的催逼租稅,最終引發了大規模的黃巢農民起義,給了朝廷最緻命一擊,戰火從此綿綿不絕。
旱災和蝗災剛剛過去,洪澇又跟着殺到,平地水深三尺,苦難還遠遠沒有過去。誰也不知道雨季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或許是一個月,或許是半年,又或者是三年五載,甚至是十年八年。大部分人對于未來都已經徹底絕望,對于他們來說,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都是巨大的問題。既然沒有明天,那就隻有不斷的殺戮,不斷的發洩,最終自己也成為曆史的犧牲品,淮西軍的士兵大部分都是這樣的人。
大部分的河流都是洪水滔滔,無法徒涉,經常有屍體随着河流飄下。淮西軍士兵三三兩兩的在路上遊蕩,尋覓着任何可以掠奪的目标,劉鼎不得不時時停下來,尋找合适的通過機會,這自然大大的延緩了他的速度。沿途所見,沒有任何一個完好無損的村莊,每個村莊都被焚燒的差不多了,要麼是積水中飄蕩着屍體,要麼是村莊周圍的樹幹上挂着風幹的屍體,除了淮西軍的士兵和他們的戰利品之外,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活人。
就這樣陸陸續續的走了三四天的時間,劉鼎也沒有走多遠,道路固然不好走,同時也沒有明确的目标,好在傷口卻是基本愈合了。這天晚上,劉鼎藏在一片小樹林裡面休息,為了安全起見,他在小樹林裡面布置一些機關,還給自己弄了一張吊床,剛好這天晚上沒有下雨,于是劉鼎美美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天色微微亮,劉鼎忽然感覺到了遠處的動靜,他馬上跳下吊床,走到樹林邊緣看了一下,原來是十三個淮西軍士兵正在追趕一個弓箭手。那個弓箭手應該也是軍人,隻是制服和淮西軍士兵完全不同,是深灰色的,和劉鼎身上的差不多,想必就是清淮軍的人了。
慢慢的靠近了樹林以後,劉鼎看的更加清楚了,那個弓箭手年紀不大,最多也就是二十歲,眉清目秀的,好像還有點稚氣,體能還不錯,跑步的速度相當快,隻是已經受傷,左邊的肩膀上露出一截箭镞來。
盡管如此,他的箭法依然兇狠,但見他突然回頭,挽弓搭箭,嗖的一聲,一枚箭镞脫手而去,追得最厲害的那個淮西軍士兵躲閃不及,被箭镞射中了喉嚨,立刻捂着喉嚨倒下了。
其餘的淮西軍士兵隻是微微一驚,反而追得更加積極了,他們都已經被搶掠和殺戮完全充塞了頭腦,再也不是正常人,隻想着将弓箭手抓到了以後生吞活剝。射箭其實也是體力活,弓箭手想要重新上箭,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果然,一箭射死對方一個人以後,弓箭手更加的狼狽了,惟有轉身繼續逃跑。在淮西軍士兵的緊迫下,他再也沒有轉身射箭的機會。總算老天保佑,他成功的潛入了樹林。
那些淮西軍士兵很快進入了樹林,成扇形進行搜索。這片小樹林面積不大,樹葉也不是非常茂密,能見度還是不錯的,因此,那些淮西軍士兵并沒有過于擔心。那個弓箭手已經是強弩之末,蹦跶不了多久了。淮西軍現在總共有十二個人,在軍官的指揮下,他們三個人一組,分成不同的路線,對整個小樹林展開地毯式的搜索。他們中間也有四個弓箭手,被編排在每個小組的最後面,凡是覺得有可疑的地方,就首先送上一箭。
樹林中靜悄悄的,寂靜的有點可怕
突然間,好像有人跌倒了,那些淮西軍士兵也沒有在意,因為他們沒有聽到敵人射箭的聲音。四個淮西軍的弓箭手不斷的發箭,目标都是那些比較茂密的樹葉後面,然而并沒有取得任何的效果。過了好大一會兒,不知道有人在叫什麼名字,始終沒有回答,那些淮西軍士兵才感覺到有點不對。帶隊的淮西軍軍官急忙清點人數,發現隻有十個人了,剩下的兩個始終都沒有找到,不斷地呼喚他們的名字,也沒有任何反應。
那些淮西軍士兵的臉色終于有點不自然了,四個小組長更加驚訝,他們隊伍中有人被殺,他們居然沒有發現!驚恐不安之下,他們急忙集合起來,搜尋那兩個被殺士兵的屍體,結果屍體很快被找到了,兩個人都是被一根木制的三棱刺深深的刺入喉嚨,當場氣絕,更别說發出什麼聲音了。
帶隊的淮西軍軍官将三棱刺拔出來,死死的打量着,始終從上面找不到任何的線索,甚至這種奇怪的武器他們也是頭一次看到,可是它卻如此的緻命。三棱刺是木制的,鮮皿正慢慢的滲透到木頭裡面去,散發着淡淡的皿腥味。
“出來!出來!有本事的就出來!暗算算什麼英雄?”
淮西軍士兵用怒吼來掩蓋自己内心的恐慌,但是樹林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的反應。
嗖嗖嗖!
淮西軍弓箭手朝着四面八方無目的的亂放箭,自然是沒有任何反應。
樹葉不斷的被射落,諾大的森林卻顯得更加的死寂了,好像什麼人都沒有。
一個弓箭手狠狠的朝樹葉中連續射了兩箭,突然間,似乎是箭镞射斷了什麼東西,跟着一個黑影在其他淮西軍士兵眼前急促擴大,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那個弓箭手就已經被一根木樁狠狠的砸死在地上。原來,這根木樁就懸挂在他的頭頂上,這樣狠狠地砸下來,當場将他砸成了一團肉醬,連他手中的蛇脊長弓也被砸斷了。
“啊!”
淮西軍士兵都情不自禁的驚叫起來,急忙擡頭查看自己的上方,卻沒有絲毫的發現。
忽然一陣微風吹來,樹葉晃動,那些淮西軍士兵頓時尖叫起來,個個臉色煞白,幸好上面再也沒有東西掉下來。
縱然如此,他們已經是驚弓之鳥,握着兵器的雙手都在輕微的顫抖。
幾個淮西軍士兵情不自禁的靠近了自己的同伴,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他們根本感覺不到敵人在哪裡,這才是驚恐的最根本原因,天知道樹林中隐藏有什麼怪物。
此時此刻,好像身邊的每一根樹幹,每一條樹枝,每一片樹葉,看起來都蘊藏着極度的危險。
他們還從來沒有遇見過,樹林居然是這麼恐怖的。
“到底是什麼人?有本事出來……”
淮西軍軍官色厲内荏的喝道,手中的彎刀也在悄悄的顫抖。
片刻之後,那個軍官大聲吼叫着,十個淮西軍士兵聚集在一起,然後又慢慢的散開,兵器同時向着外面,不約而同的想要退出樹林。然而,樹林中樹木交錯,還有不少的雜草,地形高低起伏,他們根本無法向平地上那樣組成完整的隊形,相互間的配合更加談不上了。
嗖!
一枚箭镞從樹林中射出,一個淮西軍士兵躲閃不及,大腿中箭,當場倒下了,慘叫不已。
“那邊!”
淮西軍軍官怒吼。
淮西軍士兵立刻轉過身來,向着射箭的方向猛撲過去。
噗!
輕微的聲音傳來,似乎又有人摔倒了。聽到聲音的淮西軍士兵大吃一驚,以為自己又有同伴遭受暗算了,急忙轉過身來,沖着聲音奔過去,卻發現原來是一塊石頭從斜坡上滾落,他們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忽然又發現有些不對。
人數不對。
淮西軍軍官再次清點人數,發現隻剩下了八個人了。
就在剛才奔跑過來的一刹那,又有兩個人消失不見了。
“有鬼!”
有個淮西軍士兵慘叫起來,下意識的就往樹林外面跑。
其餘的淮西軍士兵也覺得非常詭異,跟在後面飛快的撤出樹林。
卻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