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情愛才是最傷人的啊
江湖有多長?
江湖又有多久?
沈聶一直都沒能讀懂,隻是他如今的生活太過沉靜,他曾經避如蛇蠍猛獸的陽光,現在他一天曬不到就感覺全身都不舒服。
太陽多好。
照亮了一切。
他曾經是最不喜歡的東西,如今卻是他的心頭肉。他懶懶的躺在院子裡的那方躺椅上,眼睛半眯着,斜陽的光便柔柔的照在他身上。
他混混沌沌之中似乎又夢到了花涼城。
但是卻隻是那淡淡瞥去的一眼。
然後便是另一個人了。
那個人是他的鄰居,他有很多次都看到她也和他一樣躺在院子裡的長椅上曬太陽看月亮。
他覺得她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可是她卻什麼事也不用他講,他閑的無聊,便對她的來由更加的好奇。
他曾經問過清月:“那個女人是什麼時候搬到我們隔壁的?我總是覺得她有點奇怪。”
清月便會一臉詫異的看着他,然後盡是不滿的道:“大人你怎麼對别的女人這麼上心?”
于是他便繳械投降。
不過這并不代表他不好奇這個女人的過去和事情。于是趁着今夜清月去了白雲邊沒能趕回來,他随手捏了一隻蠱蟲,割破了手指,用作媒介,周身黑色的霧氣翻湧起來,慢慢的把他和一牆之隔的女人淹沒。
沈聶便夢中看到了她。
也終于的看清了她的五官。
她長的很好看,眼睛下面有一顆淚痣。
他對她的感覺就像是和另一個老友久别重逢。
再次相逢。
她掌燈,他飲酒。
也許是風吹的突然,花開的太香。
這個江湖這麼長,這個宿命這麼殇。
她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若是非要在她身上找出一絲不普通的事來講的話,那便是她的相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雖然不敢說,但是這十裡八鄉裡所有的女人卻沒一個人能比得過她。
她很多時候都是無悲無喜的陪着自己手中的一把長劍,看這一壺酒的風塵,看着無數的人在這世事離苦中輾轉浮沉。
她什麼都沒有經曆。
卻又好像是經曆了一切。
她身邊很久之前似乎是有着一個人的,那個人陪着她從她牙牙學語到亭亭玉立,她看着他的眼神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過二人都不知情。
他們就居住在這裡。
女子會喚他:“洛書。”
男子卻從來沒喚過她的名字。
恍恍惚惚的記得那時候這裡有漫天的桃花,風一吹便香滿了閣樓。閑暇時洛書會折一枝歲末的桃花,煮茶給他心愛的姑娘喝。
一杯等涼,一杯又續。
他的姑娘卻永遠都回不來了。
洛書經常看着等涼了的茶發愣,然後看到女子,便會對她講:“我對得起這雲雲衆生,對得起蝼蟻神明,卻唯獨對不起我心愛的姑娘。”
女子聽了這麼久卻依舊沒能聽懂他說的心愛。
她不懂什麼叫心愛,隻知道洛書為了他的姑娘孤獨了好多好多年。從她有意識起他就一直在孤獨。她不希望洛書孤獨,就好像洛書不喜歡他心愛的姑娘孤獨一樣。
是的,她喜歡他。
這幾乎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
可是洛書卻是始終未曾發覺過。
不知道是女子隐藏的太好,還是洛書一直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女子一直強忍着自己即将要溢出來的感情,可是後來他醉酒後的一聲哽咽,讓她終究沒忍住上前吻了他一口。
軟軟的唇,冰涼的溫度。
第二日,洛書随意找了個借口離開了。連見她一面也不肯。
她一個人守着滿園的落花,看遇合榮枯,嘗辛酸苦辣,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情愛這東西應當是最傷人的。
可是無論是傷人還是愛人,你終究還是會碰到。
那個男子是誤打誤撞才跑進來的。仍記得那時候她正在桃樹下折燈花,察覺到陌生的氣息,便隻是沖着他遙遙的一眼。
隻是遙遙的一眼。
他白衣飒沓周身出塵,眉目如畫刻滿了星辰,如是仙人翩翩而立。
他竟然迷了路,她秉着好心上前給他指了路,他淺笑着走開,忽的又轉身一本正經的告訴她,聲音伶伶如玉:“我叫……楚清,我以後還會來找你的。”
果真,此後楚清每日都會來,她不知這外面崎岖的山路他究竟是怎麼進來的,可是她也懶得多問。他的确很會讨女孩子歡心,每次來他都會帶一些稀奇的小玩意,講一些紅塵中的羁絆的故事。直到後來,他說他愛她。
洛書愛他的姑娘。
眼前的這個楚清說愛她。
她想也許這就是心愛,雖然明知道最傷人,但是她實在厭倦了孤獨,于是她沒忍住離開了,跟着他走了。
可是後來,他負了她。
他原本是身帶劇毒,接近她不過是為了她的心。呵,她早該知道,百般玲珑心,原是無心人。
是的,所有人都是這麼說她。
正是說她無欲無求,所以她的心才有解百毒之稱呼。
她愣愣的擡起眼睛。
他踏着萬人屍骨和清晨第一抹曙光走到她面前,平日裡總是執筆畫墨的手卻握着冰冷的劍,桃花般的容顔卻滿是戾氣。
身後有肅殺的風吹過,吹起了滿地飛絮,吹動了她的發,兀自狂亂的飛舞,撫過臉頰是刺傷的疼痛。
他伸開手,手心裡握着的長劍刻着她從未看過的花紋,默了默,他淺笑起來,猶如修羅的容顔因了嘲諷和不屑卻染了幾分桃花色:
“無欲無求的人也會有感情麼?”
她隻是木然的眨眼,然後看着他冰冷的揮起劍,狠狠刺在自己心口。到了這時她才不得不相信,原來這世間的情愛果真是最傷人的啊。
可是心口還是疼了,視線還是模糊了。
也罷……她聽見自己沉沉一歎。
他看到她眼角的淚身體卻猛然一僵,然後突然抱住了她緩緩冰涼的身體,隻是喃喃的說她不會死,他不會讓她死之類的話……
她果真沒死,他取走了她的心,但是她的命還在。剛開始他日夜抱着她,大抵是怕她逃走吧。後來他發現她沒有任何掙紮,也終于松懈起來。
于是她終于還是趁着這個時機逃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