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葉子楣
“這座石橋有些來頭了。”我吊兒郎當的坐在石橋上,看着下面倒映着的圓月,流水。
葉子楣淡淡的“哦”了一聲。
“所以說那,”靜默指了指不遠處的幾座人家,搖頭晃腦道,“有些來頭的橋就一定有些有來頭的故事,而這座橋也不是個例外。”
葉子楣低頭想了想,問:“那,這座橋有什麼故事呢?”
我打了個哈欠,向葉子楣抛了個媚眼,笑道:“我從小就接觸這些東西,自然是熟黏。嗯……你知道尾生麼?”
葉子楣淡定道:“我認識他。”
“你認識他?!”
葉子楣又淡定:“隻是他不認識我。”
我:“……”
他要是認識你,那還真是奇怪了。
“關尾生什麼事?”葉子楣終是有幾分好奇了。
“尾生抱柱,就是在這個橋下。”
葉子楣默。
好似透過那一輪皎月,可以看到那日的圓月流水。
――尾生,你走吧,那姑娘不會來了。
――不,她說她會來的,我相信她。
――漲潮了,尾生,水都漫過你的腿了,還是快快回家吧。
――不,她說過她會來,我等着她。
――呀,你看那水中漂浮着的屍體是誰?
――……唉,癡兒。
自古以來,一個“等”字迷了多少人。她等他,他等她,她卻隻身走上了自己的征程。
“多少人,就這樣毀在了這樣一個“等”字。說不定,以後你也會這樣毀在這一個字上。”
葉子楣翻了翻手中烤着的馍幹。
我狂妄的笑了笑:“那我也隻能是等你啊。”
殊不知,終于有一天,一語成谶。
這夜,我們又來到了一座小城。
城外是一條河,流過了近萬年的滄桑變化,流過了幾座小城的喜劇悲劇。剛進小城,便是一座橋,那橋已經很老了,就算是這座小城最德高望重的人也不知道它的年份。然後,便是稀疏卻繁榮的人流,來來往往,祥和安靜。
但這個安靜的小城注定有不安靜的事發生。天已有了暗意,二人在此停下,我看上了路邊的小吃,死活要拉着葉子楣吃一頓再走。葉子楣無法,隻得應下。
“子楣,你知道麼……我聽說啊,這座小城會鬧鬼的。”在我吃下第八碗飯時,終于忍不住擡起頭沖一旁安靜喝茶的葉子楣嘀咕。
葉子楣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喝完杯中的茶,極其淡定的又倒了一杯,含糊其辭:“你堂堂蘇家長女,專門治各種不服各種妖魔鬼怪,會怕鬼?”
我又要了一碗飯,打了個飽嗝,道:“怎麼不怕?物物相克啊,所以麼,因為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葉子楣的目光變得複雜。
……好想問一句,你怕什麼?
一旁侍奉着年近四十的老闆終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兩位客官,當真不可小觑啊,一位那麼能吃,一位那麼能喝……女的都吃了八碗飯了,男的都喝了七壺茶了……
可憐他的腿,都快跑斷了啊啊啊啊……
他真心祝願他們快點走吧,一會天黑的個透徹,那人再出現的話……那種事可不要發生在他身上才好,他可有妻有子,還有六十老母啊。
“客官啊,你們快點吃吧,我、我還等着收攤呢……”那老闆終于忍不住提醒了二位,話音都已帶上了哭腔。
“怎麼,小老闆,怕我們不付你錢啊?”我迷迷糊糊的應付道。
“不是不是,這、這實在是……”老闆一咬牙,“客官,我實話跟你們說吧,這個小城,它、它鬧鬼!”
“噗――”我剛剛吃到嘴裡的飯被一口噴的一點不剩,葉子楣大有嫌棄的看了看我,保持淡定的不理我。
“客官,你們别不信啊,”老闆一拍桌子,跟他們坐在了一桌,講的那叫一個慷慨激昂:“本來這小城都不信鬼神,可直到三年前,義莊看守的老梅也死了,大家這才不得不信。”
“咳咳,咳咳……”我咳了一會,喝了幾口茶含糊道:“跟那個,老梅有什麼關系?”
“客官,看你們也是從外鄉來的吧,實不相瞞,這件事還要怪前任知府李嶽,他四年前判了冤案,導緻梅家上上下下有二百口人冤死!”老闆講到這裡,頓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又接着說,“這二百人中,有老弱病殘孕,最可憐的是那個女人,昨日剛剛成親,丈夫便跑了,然後就被知府強行搶做小妾,在得知梅家遇難的消息也上吊死了,卻是偏偏死後都沒有一個名分……”
“直到今年,那些參與了陷害梅家的人都已各種各樣的辦法暴斃,死相慘不忍睹。”
“每一個死的人都是被吊在半空中的,身上都有一行字:終于,又少了一個!”
葉子楣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我義憤填膺的拍着桌子,大聲咒罵道:“那知府現在在哪?”
老闆愣愣的看着我,良久才伸出手指了指東南的方向,道:“知府早在得知鬧鬼的消息就已經把家裡布置的都是奇人異士了,客官,你不要飛蛾撲火了……”
“啊?不,”我淡定的收回手,邪笑道:“我不殺他,我是說我想要幫幫他。”
老闆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恨恨的看着我們,手指顫抖的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葉子楣,大聲咒罵道:“禽獸!豬狗不如你們!”
我愣了一下,葉子楣卻隻是笑了一聲,站起身淡淡的解釋道:“老闆,你理解錯了,他說的幫幫他是幫他早日歸西。”
那老闆卻是很執拗的認為我們就是在強詞奪理,故而一把掀了桌子,指着我的鼻尖咒罵道:“無心無德的人,一定會得到報應!你們這些追求凡塵俗利的人,可得看看,那錢你們用着安不安心!小心半夜無人時,自有人去讨公道!”
話罷竟然不給我們解釋的機會,推搡着我們将我們推出了門,末了還重重的關上了門。
本該是繁榮昌盛的時間,此刻卻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靜的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我無奈的沖他聳了聳肩,撇撇嘴,“敢這麼對我,知不知道我是誰呀!”
葉子楣淡淡的看我一眼,很是鎮定的回答他:“你是誰那又如何,你現在什麼都沒有。”
“這不還是有你的麼。”我湊上來,笑意一成不變。
葉子楣嫌棄的看着我良久,拍了拍衣角,竟是不理我轉身就走。
“哎哎哎,葉子楣,你去哪裡啊!”身後傳來我的大喊大叫。
“我去找知府。”葉子楣淡定的轉身,“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末了竟是看着天邊的一彎殘月沉吟不語。
我快速趕了上來,笑:“好,起碼也要為那女子讨一個公道。”
葉子楣笑着揉了揉我的發,卻還是沒有答話。
隔着朦朦黑夜,我就那麼看着他淺然笑開的模樣,微微閉了眼,斂盡神色。
而夜,已經昏沉。
就像有些東西,就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