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流寇侵擾
時下,大楚境内不斷遭遇流寇侵擾,這批流寇原是他國難民,因在本國隻能易子而食,野狗食人,人食野狗,實在過不下去,才想盡辦法逃到國力較為強大的大楚,以偷搶殺人越貨等勾當在大楚苟延殘喘,以期生存。
原本他們也有想過在大楚尋一份安定生計,平靜度日,誰知此時楚皇無道,不理朝政,隻知道在後宮飲酒作樂,大晟又頻頻向大楚出兵,大楚百姓現今自己的日子都不安定,又怎麼會雇用他國難民?
既找不到出路,又已經背井離鄉,都是在死人堆裡爬滾出來的人,為了活下去,自然是什麼都不怕了,為了有錢,什麼都肯幹,不能幹正經事,便殺人越貨,終于淪為流寇。
且因為近來局勢動蕩,難民人數衆多,在他鄉遇到與自己經曆相同的人,難免能多說上一些話,于是你帶我,我帶你,流寇人數迅速激增,雖然不成規模,不能影響大楚大局,但是流寇更讓人頭疼的是,極為分散,不好一網打盡,同時,因為不是敵軍,也不能采取激烈手段,大楚面對流寇的一般政策是先扣押教化,然後返回原籍,故而流寇知道無生命之憂,手段便越發卑鄙,即使被扣押回原籍,也想法設法重新回到大楚,所以對付流寇多年,朝廷費時費力,流寇人數卻隻增不減,甚至漸漸,從沿海侵擾到内陸,漸漸接近皇城。
“哎呀,老天呀!這可讓我怎麼活啊!”臨海小村的一個幹癟老頭面對着波濤翻湧的大海聲嘶力竭的哭喊着。
“怎麼了,劉老頭?”隔壁的一家老小穿着破舊補丁的衣物連忙出來詢問。
“那些流寇!他們!”劉老頭說得捶兇頓足,咬牙切實,昏沉的眼睛裡憤恨的光芒清晰可見,“他們搶了我的漁船啊!這讓我可怎麼活!”
“這……”隔壁高姓一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劉老頭,身為漁民,漁船就是生存工具,沒有漁船,就是丢了命啊。
最後還是高老頭的小兒子安慰道:“劉叔,漁船沒了你人還在就好,再買一艘罷。”
劉老頭聽了一下子從地上坐起來,胡亂地擦拭着眼角的淚水:“說得輕巧!如今這世道!說買就買的嗎?别說我如此這年紀,就是我再年輕四十歲,我也攢不出這麼多錢,即使有了錢,我上哪買船,上四周看看,街市上哪還有人!即使我再往裡走,有了錢買了船,一下海不又什麼都沒了嗎!他們倒不如把我這條老命拿了去!我也不想活了!”
正說着話,隻見遠遠一艘隐藏在漫天烏雲間的船隻破開烏雲,直直沖向漁村,高家人一看這情景,怎麼還不知道是流寇來襲村,連忙拉上妻兒,顧不上其他,躲進屋裡将門反鎖,隻留劉老頭一人在岸上。
劉老頭看見漁船上下來的流寇,氣的目眦盡裂,捏緊了拳頭,也不管流寇手裡的尖刀,一下子就沖上前去,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在為首的流寇臉上,立刻就被其他流寇架住,不讓他動彈。
“你們這幫流寇!不得好死!搶了我的船,有本事連我這老頭的命也拿走啊!”
流寇們聽了不怒反笑,大笑聲傳進了其他人的屋子裡,引得他們驚怕得渾身戰栗。
“好,我成全你。”流寇頭頭笑完也不多言,直接一刺進了劉老頭的心髒,皿水嘩嘩地濺出來,劉老頭慘叫一聲,嘴裡也湧出了皿沫子,身體開始抽搐。
架着劉老頭的人松手了,劉老頭直接向後倒去,流寇頭頭一腳踩在劉老頭身上,眼神鄙夷,口音有些奇怪,“你自己要死的,我不過成全你而已。”
說完,一揮手,身後成百上千的流寇蜂擁而至,烏壓壓的一片,湧向漁村。
各家的門都邦邦響起,有膽小的,不敢反抗,自己開了門,迎了流寇進家,把自己家裡值錢的紛紛捧到流寇面前,什麼都不要,隻求饒自己一家性命。
“喲,你這娘們長得倒是不賴啊。”流寇們說着,手就不規矩地在自家媳婦臉上、身上摸了起來。
“别!你們做什麼!”婦人被流寇的舉動吓到,期期艾艾地躲到自家男人身後想找一些安全感。
“這……各位英雄,你們隻是求财,我們能給的都給了,求你們放了我媳婦吧。”說着就開始聲淚俱下地給流寇們磕頭,磕得地面砰砰作響。
“去你媽的!”流寇一聲叫罵,一腳就把男人踢翻在地,又上去補了一拳,門牙從男人嘴裡掉了出來。
“大爺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們錢也要,人也要,你就在這看着,我們怎麼玩你媳婦。”
“啊!”連綿不斷地尖利慘叫響起,男人的淫笑,女人的哀嚎,倒地不起男人的哭泣,混做一團,讓人分不清好歹。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四五個男人餍足地從婦人身上爬起來,看了看身下衣不蔽,頭發散亂,眼睛紅腫的婦人,一刀刺了下去,旁邊倒地的男人突然大叫一聲,咬住了流寇的小腿,流寇一聲痛呼,反腳踢到男人身上,幾把尖刀噗噗地往男人身上刺,直把男人刺成一個皿窟窿,鮮皿流了滿地,才哈哈笑起來,又想起角落裡哭鬧的三個半大孩子,其中最大的一個女孩手裡還抱着一個不足月的小嬰兒,正是用膳時間,鍋爐裡的熱水沸騰,一個流寇大步上前,搶過那個小嬰兒,嬰兒以為是遊戲,還呵呵地笑了兩聲,下一秒就被丢進煮沸的水中,噗噗作響間,泛起一陣肉香,又砍下了其他頭顱,一面踢着,一面向下一家行進。
頃刻間,哭喊着,求饒聲,刺殺聲……絡繹不絕,待聲響平靜,就是沖天的火光漫起,一個村子,就這麼毀于一旦。
城裡鼎盛的茶樓裡,世家公子們還在雅座裡品茶逗鳥,不問世事,外界紛亂似乎融入不了貴族的世界,茶樓外的小老百姓疲于奔命,伸手時局動蕩之苦,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面黃肌瘦,人人自危。
今日走過三公九卿門府時,似乎還聞到裡面散發出來的烤肉味,鮮湯味……看見府裡仆人丢出來不要的豬下水,雞内髒。門口就是兩個餓死的難民,一大一小,都是不成人形的皮包骨,府裡的管家看了自然是嫌沾染了晦氣,連忙讓人用草席把屍體裹上,運到亂葬崗,亂葬崗屍臭熏得人睜不開眼,十裡之外就要厚厚地系上五層麻木在口鼻之外,秃鹫落了一地,還找不到落腳的地方,隻能站在屍體上開始享用屍體,一層一層吃完,這還不見消下去幾層,就又堆起數層。
送屍體的人見了,見怪不怪,毫無芥蒂地把車把手一傾,屍體就從闆車上滑了下去,也不管滑到哪,就自顧自地折返回去,路上遇見熟人,打了聲招呼。
“哎,王二,又去亂葬崗了?”
“可不是嘛,最近死人多,老得去,賺的也不見得比往常好,都壓價呢。”王二苦着臉盤算起近日的收入,确實是,以往死人少,可這跑一趟還能有十文錢,現下死人多,可這一趟下來,隻有一文錢了。
“我說你就别埋怨了,至少你還是運死人的,沒被運進去,這世道,能混得像你一樣,已經不錯了。”
王二偏頭想了想,倒也是,這世道,不求活得好,隻求能活,自己這可不也混下來了嘛?“得,謝謝兄弟提點了,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到舒坦了。”
“可不是?對了,城南又有三個死人了,快去吧。”
“得了,兄弟,謝謝照顧,我去了。”王二道了謝又連忙推着自己的小闆車往城南趕。
“爺爺,我餓……”就在旁邊的角落裡,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拉着另一隻幹瘦的手,有氣無力地說着。
“乖孫兒,再忍忍,這樹皮快起來了。”老人摸了摸女孩的頭,繼續用瓦片撬着樹皮。
“爺爺,我爹娘呢?”小女孩看着樹皮,眼裡放出渴望的光芒,卻還是忘不了自己的父母。
“孫兒,他們去外地謀出路去了,等她們回來,我們爺倆就能吃上飯了。”老人這麼撫慰着孫女,渾濁的眼裡卻已經蘊滿淚水,早在十天前,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就已經被運到了亂葬崗。
樹皮終于撬了下來,卻也是這附近唯一一塊樹皮了,其他樹皮早讓别人吃了,還不容易有這麼一塊,也得先讓孫女充饑啊。
“乖孫兒,哎……這世道怎麼就成了這樣……可怎麼活啊……”老人看着女孩艱難地咀嚼着樹皮,掩住了自己的雙眼。
茶樓裡,說書的正在指桑罵槐地活靈活現地演繹着人們不知道的深宮之事。
“哎,話說從前有個帝王,可真是豔福不淺,後宮佳麗三千,個頂個的漂亮溫婉,一晚上下來,皇帝都分身乏術,不知今夜要宿到哪位娘娘宮裡,宮裡的那些個娘娘啊,也是可憐可愛啊,剛入宮時,眷寵不斷,還沒多久呢,一批一批的新人,就跟春筍似的,一夜之間冒出來,這位娘娘還在嬌豔欲滴,已經是隻能對月空垂淚了。”
底下一片喝倒彩,一個聲音突兀地冒出來,“誰要知道過去的皇帝他有多少媳婦,一晚上睡幾個女人,我們就可操不了那麼多閑心了,眼下也隻關心會不會和大晟打仗,這流寇朝廷還管不管?”
“對對對,你倒是說說這些啊,老說那些娘娘,關我們什麼事,說句難聽的,難道還能讓我們睡不成?”衆多附和的聲音響起,說書的撓撓頭,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口,隻能尴尬地笑笑,“這……我們平頭百姓,不敢妄議朝政啊。”
一聲起,聲聲起,下面喝茶的百姓們紛紛大聲說了起來。
“什麼叫妄議朝政,這日子難道不是我們百姓過的嗎?”
“就是,這日子是我們過的,皇上和那些公子哥,他們過日子嗎?他們知道柴米油鹽醬醋茶嗎?”
“皇帝隻管在後宮睡娘娘,他知道外面死了多少人?”
“大晟的兵馬可就在邊境候着呢,我們的大楚皇帝那兒怎麼說?”
“說什麼?沒聽剛才說的嗎,皇帝隻管那個娘娘床榻香呢?打仗,政事,恐怕是當沒聽見吧?”
“就是啊,讓皇帝出皇宮看看,看看京城外的難民,可都是邊境逃來的。再看看那些流寇,殺了多少人,滅了多少村,亂葬崗有多少層屍體,讓他去看看啊,看了他還能睡得香嗎?”
“哎哎,襟聲……你這話讓人聽見是要殺頭的。”
“殺什麼頭,說的不是實話嗎?”
“是實話,你不能這麼大聲喊出來啊,等會官兵就來拿你了。”
“老子不怕,我不說,你們心裡就沒數嗎?大家心裡都心知肚明,何必藏着掖着!”
這句話一出,茶館瞬間鴉雀無聲,大家都低着頭,不再言語,默默把手揣在兜裡,心照不宣地搖了搖頭,舉步往茶館外走。
“那話說的在理,可不就是那樣嗎?現在确實民不聊生,不錯啊。”
“别說了,走吧。”走的人潮裡還能隐約聽到這樣的對話,漸漸的,茶館回歸寂寥,街邊也是寂寥,店鋪大都都關門閉戶,偶爾有些開着,也沒有客人,小二無聊地拿着拂塵随意地打掃着。
“一個人也沒有,做什麼生意……”小二一個人在那嘟囔着,“現在誰有錢不藏好了等着以後逃難,看起來,這大楚是要變天了,國将不國啊……”
“時局動蕩,皇上為何置之不理!”一個布衣學子站在街邊奮筆疾書,嘴裡也喊着,仔細一看,他寫的是:時局動蕩,聖上昏庸,大楚!将亡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