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痛心疾首
清幽的芙蓉軒内。
“啪”地一聲,瓷杯碰倒在桌面上發出的清脆響聲讓林婧雪回過神,她搖了搖頭,甩去腦中蔣思燕的容顔,手忙腳亂地拿起一旁的絹子胡亂地擦拭着桌面。
不要再想了,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無端地竟然想起蔣思燕來。
不過是懷個孕而已,不過是懷個孕而已!
雪白修長的手指緊緊抓着絹子,近乎機械地在早已幹淨地發亮的桌面上來回擦拭着,林婧雪眼中帶上一層濃濃的落寞。
蔣思燕懷孕了,她和林東野……連愛情的結晶都有了,那她在這裡還算什麼呢?
是啊,自己到底算什麼呢,算小三嗎?哈哈。
林婧雪低笑一聲,聲音凄滄悲怆,明亮的眼睛慢慢地灰暗下來。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神近乎呆滞地看向前方,隻見到一面暗黃色的牆壁,和一排排的書架。
這兒是自己的書房啊。
林婧雪伸手撐在自己的腦側,冰涼的手指觸碰到太陽穴,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一點,她扶起倒在桌面上的杯子,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緩緩地向書架那邊走去。
就是在這個地方,林東野曾經笑顔問她,如何吹箫,也是在這個地方,他一臉敬佩地贊她,博聞強識堪稱才女。
可也是在這個地方,他摟着蔣思燕轉身離去,他冷然質問她為什麼。
林婧雪的心中五味陳雜,目光胡亂地遊移,忽然瞥到一抹玉白,那是自己珍藏在紅沉木錦盒裡的白玉箫,是林東野曾經送她的東西,她對它愛若珍寶,每日都小心擦拭,從來不讓其他人碰一下。
如今那白玉箫身上泛着冷冷的光澤,似乎在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和愚蠢。
是啊,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啊,人家連孩子都要有了,自己卻還在幻想着兩個人能不能重新開始,能不能重修于好。林婧雪閉上眼睛,轉過頭,不敢再看那白玉箫一眼。
她不想讓自己再想到曾經的種種,至少,能有一刻不想也好罷。
曾經的曾經,一同輕吟一句情話,執筆一卷字畫,共飲一杯清茶。合奏一支曲子。
曾經的曾經,她擁進他的懷抱,她不顧一切地放聲哭泣,她貪戀他懷抱的溫暖,割舍不下,放不開的情愫,而今一切成空。這一切,真的都已經結束了嗎?
她所懷念的,如今卻成了荒唐,所有的辛酸,萬念俱空。彼年豆蔻,誰許誰地老天荒。
若說沒奇緣,前世今生便又遇着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可是一閉上眼睛,林婧雪耳中就是蔣思燕的話,“孩子……孩子……”她甚至看到未來蔣思燕和林東野兩個人牽着孩子在将軍府中行走的畫面。
林婧雪面上掙紮,猛地把眼睛睜開了,她疾步走向房門,似乎要逃離這逼仄的滿是林東野和蔣思燕的空間。
“夫人,你這是怎麼了?”春桃正要進去問林婧雪是不是要添些茶水,就被從裡面悶頭沖出來的林婧雪撞到了一邊,踉跄了幾步才扶着一旁的櫃子站定了。
林婧雪見到春桃,忽然就緊緊抓住她的手,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說話,隻眼中無盡的痛意讓春桃驚了一下。
春桃慌神地向前,也顧不上上下尊卑,反手覆在林婧雪手背上,急聲道,“夫人,是不是有誰惹您不開心了,有什麼難過的事情您跟奴婢說,奴婢一直在呢。”
林婧雪隻是搖頭。
她想開口告訴春桃,她沒事,可是她的心此刻像是被刀絞一般疼痛,她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根本就沒有力氣張開嘴向春桃解釋什麼。
她着急地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想告訴春桃,你看我沒事。
“夫人。”春桃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蔣思燕懷孕的事情,一整個将軍府都知道了,夫人一直隐忍不發,她又是把所有的苦都藏在自個心裡。
正室夫人還未懷孕,一個等同于小妾的平妻卻有了孩子,這樣的侮辱,确實是在狠狠打夫人的臉面,夫人就算再寬宏大量,心中怕也是難以開解。
将世子大人這次,實在是太傷夫人的心了。
林婧雪張了張嘴,好幾次都沒有發出聲音來,她忙伸手去擦春桃臉上的眼淚,好半天才發出幾個沙啞的字來,“沒……事,别……别哭。”
隻不過是幾個字,林婧雪卻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喉嚨口處仿佛堵着一塊大石頭,壓地她根本喘不過氣來。
自己這是怎麼了,林婧雪的腦袋一片茫然,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春桃在哭,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
為什麼,嘴角會有鹹鹹的味道?
林婧雪無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角,帶着一絲澀味的鹹味道讓她有些不解,自己怎麼好像流眼淚了?
春桃看着林婧雪清澈如泉的眼睛中溢出的兩行淚水,再也止不住自己的哭聲,抱着林婧雪嚎啕大哭起來。
林婧雪隻覺得腦袋邊有很吵的聲音,臉上黏黏膩膩的好難受,她隻想離那聒噪聲遠一點,便不耐煩地推開春桃,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可就是跑地太急,在過門檻的時候,她沒有看清楚門在哪,竟是直直地撞到了那門框上,“咚”地一聲,額頭上傳來的痛意驚到了後邊緊跟而來的春桃,也痛醒了林婧雪。
林婧雪看了滿臉淚痕的春桃一眼,又掏出帕子緩緩地擦去自己臉上不知道何時流出來的淚水,淡淡道,“去洗把臉吧,哭什麼。”
言罷,也不再管春桃,隻徑直返回書房,目光落在那橫挂在牆上的白玉箫上。
良久,她眸色複雜地上前,把白玉箫從牆壁上拿了下來,“啪”地一聲,也許是沒拿穩,林婧雪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白玉箫竟然掉落在地面上,重複了碧玉箫四分五裂的命運。
就算是林東野送給自己的東西都留不住嗎?林婧雪呆呆地看着白玉箫的碎片,無盡的哀傷湧上她的心頭。